無數匍匐在地麵上的蟲族發出破碎而驚懼的呻/吟,脆弱的後頸肉**出來,伸展開的骨翅極速顫抖著,透明的翅膜在透明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被所有蟲族圍繞跪拜的圈內,滾燙的地表寸寸皸裂,塵土肆揚。模糊的塵黃之中忽然隱隱能窺見一點赤紅,仿佛是海底下滾燙的熔漿,明明隻是簡單的顏色,卻讓人從靈魂深處都感受到了灼燙。

壓抑凝聚的熾熱在這一瞬間猝然噴湧而出,暴起的赤紅猛地迸裂開來,巨大的骨翅宛如狂風驟雨一樣席卷整片區域,肆揚的塵土在這一瞬間清盡地麵的蟲族都將前足狠狠刺進地表,以免被這股瘋狂的力量清掃開去。即便如此,最中心的幾十隻蟲子還是被掀飛了百來米遠,僅僅隻是骨翅的扇動,整個蟲族卻都被這股力量衝擊著顛簸漂浮起來。

周圍一切的汙穢被盡數除去,巨大絢爛的赤紅骨翅被收入脊背,凹陷碎裂的地麵中心處靜靜立著一個人影。渾身的蟲甲燃起一片如火的赤紅,暗紅的豎瞳安靜地半斂著,奧利克文微微低下頭,赤色的碎發順服地散在側臉。

“就是這裏了,王。”

漆黑的長尾緩緩地從背後顯現出來,尾端恰好在紅發蟲族身側到頭頂的高度。此刻,這個令整個星際都聞風喪膽的最強武器此刻溫順得宛如一隻饜足的貓咪。

銀發王蟲坐在暗紅色的尾端,柔順的發絲散亂地落在背後,流光在其間遊動。淺金色的豎瞳注視這前方,卻並未有任何景物能進入其中,她仿佛在注視著一片虛無。冰冷精致的麵容在此刻顯得威嚴又綺麗。

“這裏是?”

突然從宇宙中落到某個普通的小星球上,艾瑞瑞還有些不適應。她四處望了望,觸目皆是望不到盡頭的低級蟲族,黑壓壓的一片,虔誠而驚懼地匍匐在地麵上。

心底猝然升起一種極其誇張的戒備感,艾瑞瑞不自覺繃緊了肌肉,豎瞳微微收縮,這……就好像是——被敵人包圍了一般。

“王,這顆小星球名為隕星。”

艾瑞瑞在嘴裏咀嚼著這個名字,腦海中卻沒有相關的任何印象,大約真的像奧利克文說的那樣,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星球,隻是蟲族領域中的小星球無數,為什麽偏偏特地到這裏來。

【呐,艾瑞,現在先檢驗一下你的訓練成果。】

“誒?”

王蟲蟲讓艾瑞瑞抬起了頭,

【合格了的話,就帶你去克裏修頓。】

艾瑞瑞從紅發蟲族的長尾上站了起來,她順著王蟲蟲給的方向望去,極好的目力讓她很輕鬆且清晰地看到了幾千米之外的軍艦和要塞。

很多,秩序而井然,或逡巡或懸停。

“要奪取那個要塞嗎?”

艾瑞瑞靜靜地注視著,整個大腦突然變成了一張白紙,然後無數黑線開始交錯縱橫,宛如機械素描一般勾勒出了對方整個軍隊的部署情況,各種進攻防禦方案演算密密麻麻地出現在下方。她仿佛在此刻變成了一台極度精密的計算機器。

【不。】

王蟲蟲輕笑了一聲,冷漠清越的聲線在此刻忽然染上了幾分血腥味。

【全部·碾碎。】

腦海中的演算數據突然終止,艾瑞瑞的嘴唇微不可見地顫了顫,她忽然抿緊唇線,故意冷下聲音,“全部碾碎太過浪費時間,最省時省力的方案……”

冰冷的豎瞳微微收縮,她安靜地盯著空中懸浮著的一座最為普通的軍艦,用一種勢在必得的口吻說,“隻需要打下那一艘就可以了。”

【哈——】

王蟲蟲不知可否地笑了一聲,他懶散地坐在漆黑的精神空間之中,準備欣賞這一場戰鬥的盛宴。

【隨你喜歡好了,隻是三個小時之後,我不想在這顆星球上看到除了蟲族以外的任何生命。】艾瑞瑞用一根紅繩將長發束起,銀色的蟲甲在這一刻迅速生長了出來。她淡淡掃了一眼手背上鋒利光滑的銀色,問,“可用的蟲子數目呢?”

王蟲蟲點了點下巴,咧開了嘴

【除了奧利,這顆星球上的所有蟲族士兵任你使用。】這樣被命令的感覺並不陌生,甚至此刻,站在整個蟲族部隊的最中心,艾瑞瑞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目的——將對麵的敵人全部驅逐。

對,驅逐,而並非全部殺死。

能讓敵人隻剩下逃跑這一個選項的最好方法就是——斬下對方最高指揮的首級。

此時,銀發王蟲忽然微微側眸,冰冷的豎瞳鎖定了幾百米之外的高空某處。艾瑞瑞看到那陌生又熟悉的標誌,忍不住皺眉,同時一股濃烈的煩躁感從心底瞬間升起。

——這是哪個蠢貨發出的命令?!!

……

漆黑深邃的宇宙之中,漂浮著一顆毫不起眼的灰色小星球。

這是一顆死星。

沒有孕育生命,沒有任何資源,甚至沒有星球的表層連氣體也不存在。整顆星球都籠罩在一種灰暗的死亡氣息之中。

但是,它還有另一個名字——紅星。它誕生於人類聯盟成立之初,是古地球人類在鮮血和戰火中孕育的結晶。

在死亡中建立起來的基地藏在這顆星球的內部,宛如地下蜂巢一般的緊密精細。冰冷狹小的空間中穿梭著無數人類,白色的鬥篷籠罩著全身,黑色的麵具包裹了整個麵部,雙眼的地方是一層薄薄的生物膜,單項可視。

漆黑的麵具仿佛是宇宙至極的黑暗,甚至直接磨滅了人類3D的五官,生生將其壓成平麵。每一個人都是如此,他們仿佛是被精準克隆出來的個體,就像無腦而勤懇的工蜂一樣地在這座基地中無聲無息地奉獻著。

哪怕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獨特的天賦,但是從來沒有一個種族像人類這樣擁有這樣一個名為異能者的特殊異變群體,所有的異能者都被這裏管控著,沒有任何一個例外。

這個地方就好像是異能者的上帝,動動手指就能夠隨意擺弄任意一個異能者的命運。

“破曉大人,鳩刺運轉一切正常,隻是、瑞艾沃爾反饋回來的能量波動不是很穩定。”

機械的宛如電子合成音一樣的聲音從一個白袍人的口中發出,寬大的白袍包裹了他的整個身體,甚至讓人分不清性別。

“她存在百分之三點二的反抗傾向。”

“嗬——”

被尊稱為破曉大人的人類輕笑一聲,他抬起頭,黑色的麵具隱匿了臉上所有的表情,卻讓人強烈得感覺到了他的目光緊緊釘在了屏幕顯現的數據之上,“百分之三點二?”

微微上揚的語調透著三分嗤笑,他單手撐著下顎,明明是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臉,卻讓人仿佛看見了那張臉上戲謔的神色,他仿佛是認定了什麽似的,用一種相當篤定的口吻說,“不可能的。”

這四個字讓剛剛匯報數據的人類身子一僵,然後立刻跪了下去。寬大的白袍貼再背上,勾勒出了那人消瘦的脊骨。

“請破曉大人恕罪,現在我立刻安排重新計算,這次絕對不會出現任何錯誤。”

破曉笑了笑,漆黑的麵具背後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他隨意地擺擺手,“那家夥——再精密的人工智能的計算都不可能算得準的。”

“……”

跪在地上的白袍人連腦袋緊緊貼在了地麵上,即便聽到那位破曉大人用如此和藹輕鬆的語氣,他也不敢貿然抬起頭來。紅星基地的人工智能幾乎是星盟中最頂尖的幾大智能之一,比起雷諾茲最新的那台人工智能也能說不輸半分。

白袍人完全不能認同破曉的話,但是此刻他也隻能像狗一樣跪在那位大人的腳下,然後無比恭敬順從地回複。

“是。”

破曉靜靜地看了許久屏幕上的數據,整個空間一片寂靜。白袍人小心翼翼地控製著呼吸,連心跳聲都怕惹了那位大人不悅。

良久,破曉仿佛是從記憶的角落中翻出了某個毫不起眼的人似的,他點了點太陽穴,像個記性不好的老人,“對了,那個總是不聽話的小孩兒呢?”

在整個紅星之中,能夠被這位大人冠上不聽話的名號也隻有

“亞默爾已經離開了亞特蘭蒂斯,目前在克裏修頓。”

“啊……”

破曉輕輕地歎了一聲,仿佛是在努力回憶著什麽,“都已經離開海族那兒了啊……誒,他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星際3447年七月五日19點25分12秒。”

破曉靠在軟軟的椅背上,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著算了算,好半天,他才算出來。就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事情一樣的,他驚奇地提高了語調,卻詭異地帶上了幾分笑意“那小孩兒都醒過來八年了啊……”

“是。”

雖然當時就已經稟告過了,但是現在這位大人的反應……白袍人極緩慢地扣緊了手指,他在害怕破曉追究未曾上報的責任。

好在

破曉歪了歪頭,語氣中的笑意越發地濃了,

“瞧我這記性,當時明明還去看過那小孩兒來著。”

“……”

白袍人識趣地保持著沉默,這樣的情形已然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結果。

“現在小孩兒有乖乖聽話了嗎?”

男人的語調輕鬆而柔和,就好像是某個長輩寵溺地詢問著家中孩童的近況一樣的。但是這樣的話卻讓白袍人瞬間繃緊了肌肉,“回大人,一周之前特萊利大人剛剛給他換上了新升級的限製器,亞默爾目前正在克裏修頓第一學府中修讀機甲係。”

“……”

明明是最為謹慎真實的回答,但空氣卻在這一瞬間凝固了,死亡的陰影從角落中慢慢地延伸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