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萊德最外層的防禦還沒修繕完全,就又一次被海族打破了。海族是歇斯底裏地以命相搏,而雷諾茲這邊則是依靠著充沛的戰備資源負隅頑抗,隨著時間的流逝,戰況愈發焦灼起來。

漆黑深邃的宇宙中到處可以看見正在激烈交戰的身影,破碎的機甲殘肢和各種看不出原樣的金屬碎塊隨著爆炸飛濺。無數的火花毫無征兆地炸開,海族的吟唱通過精神力輻射到了整個戰場,帶著一種至死方休的瘋狂。

他們像一頭血鯊,用利齒將阿利萊德的防禦層撕開了一條巨大的口子。霎時間,地麵早就準備完畢的所有炮口盡數對準了過來,整個大地都顫抖了,難以數計的激光導彈幾乎在瞬息之間都發射了過來。

霍普頓額上沁出了冷汗,眸子裏倒映出漫天的炮火,發送到諾德裏的求援宛如石沉大海一般,父親一定是知道了什麽,或者是有人故意攔截了他的消息。

不過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攔下海族的軍隊。

“啟動一切防禦裝置,務必不能讓那些家夥進來。”

“是。”

已經停不下來了……

就像所有戰爭開始的那樣,死去的生命幾點成了仇恨,然後一點一點地累計成了雙方不可磨滅的隔閡。這顆星球上染了同族的血,還能聽見殘留的哀嚎。最重族人的海族終究是發了瘋,泣血般的吟唱在此刻變成了最為鋒利的刀刃,生生破開了阿利萊德上空的防禦層。突然,世間所有的聲音驀地遠去,然後一滴雨忽然打在了阿利萊德幹燥的地表上。

“滴答——”

像是發出了什麽信號似的,天上的烏雲翻湧起來,就像是暴風雨中的旋渦,密密麻麻的海族軍隊從那旋渦中心湧了出來,炸開的雷鳴振聾發聵,閃電在雲層中激**,照亮了半邊天空。

地表的基地突然亮起了紅色的警戒燈,一扇扇隱匿在地下的艙門打開,一架架巨大的機甲排列整齊地出現在了廣袤無垠的大地上,他們全身光滑漆黑,漫天炮火亮起的光照耀在那冰冷的金屬表皮上,更顯現出幾分森寒來。

一艘艘繪有雷諾茲國徽的軍艦啟動,宛如一隻隻蟄伏的獵豹一般安靜地懸浮在半空中,折疊隱藏在艦身內部的武器盡數放了出來,就像一隻刺蝟,倏地豎起了自己全身的利刺來。

米昂立衝在了最前麵,他甚至從軍艦中跳了出來,地麵是一眼望不盡的雷諾茲軍隊,那顆藏在胸口的鮫珠微微發燙。他閉上眼輕輕吸入一口濕潤的空氣,然後睜開,那雙眼睛呈現出泛光的幽藍“啊——”

無數道的聲波匯聚在一起,又忽的擴散開去,那聲音似乎是從遙遠的宇宙傳來,又像是直直地響在耳邊。蒼白的臉頰顯現出魚鱗的紋路,他們微仰著,喉頭震動,宛如泣血一般的哀傷和憤怒浸透了這歌聲,瞬間便席卷了阿利萊德全境。

“——嘩啦”

狂風猙獰了麵目,在天地之間橫衝直撞,翻湧的烏雲似乎再也承受不住,漫天的大雨再次一瞬間傾瀉而下,甚至於形成了巨大的水幕,所有的景象似乎都在這一刻扭曲。

這大概就是戰爭發動的信號。

宛如萬箭齊發般的炮火傾射而出,無盡的火光和爆炸連成一片,原本暗色的天空有一瞬間亮如白晝,爆炸的火花瞬間被滿天的大雨澆滅,升騰的白煙鋪天蓋地。

緊接著無數烙印下雷諾茲國徽的機甲從白霧中突破而出,雙方在滿天的大雨和炮火中終於交戰在了一起。

戰鬥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不過此時的海蓮娜和阿爾貝仍舊遲遲沒有動手,兩蟲總算是稍稍成長了些,至少知道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

“你這次帶的蟲倒是比以往都少。”

聞言,海蓮娜向阿爾貝瞥去一眼,然後略有深意地望向遠處炮灰紛飛的阿利萊德,“不,恰恰相反。”

當時不小心落下的種子,陰差陽錯之下,現在倒是結出了滿滿當當的碩果來。阿爾貝不知想到了什麽,擰起眉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露出一個肆意的笑來,“倒是還有幾分腦子。不過讓我給你打輔助,可就這一次。”

“嗬——誰稀罕。”

海蓮娜嗤笑一聲不再搭話,她眯起眸子,仔細地觀察著戰場的情況,海族在科技上其實並不如雷諾茲,但是那獨特的歌聲卻能夠無視防禦達到一定的精神攻擊效果。

【阿利萊德……】

——那即將是她親手獻給王的禮物。

這樣想著,冰冷地身體被戰意逐漸燃燒了起來,鮮紅的舌尖下意識舔了舔尖銳的牙,她抬起右手,纖細漂亮的手附上了一層光滑堅韌的蟲甲,然後那臂骨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融合,變成了一把極其鋒利的蟲刃,白皙的皮膚被淺色的蟲甲覆蓋,觸角和蟲紋的出現讓海蓮娜看起來少了幾分嫵媚,多了幾分恐怖之色,“差不多到時候了,再等就沒什麽意思了。”

“嘖……你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地耐不住性子,不過——”

灰發蟲族咧開了嘴,露出蟲族特有的尖牙,精致的眉眼之間染上了極重的血腥氣,血色的蟲紋宛如擁有生命一般,從脖頸處蜿蜒著爬上了臉頰,阿爾貝露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陰鷙且冰冷,“我好像比你還要迫不及待一點呐。”

“嘶——”

話音剛落,他們的身後那片宛如深淵一般的黑暗忽然亮起來一雙猩紅的豎瞳,緊接著是第二雙。然後——密密麻麻的豎瞳從黑暗中亮了起來,粘稠如實質的惡意和殺氣如黑色潮水一般漫了上來。

……

“這是第幾批?”

銀發的少年站在客廳中央,一身素白,修長的身姿猶如一把出鞘利劍。雙手環胸,半闔著眸子,微抿的薄唇顯得冷冽而深沉。

“第五批了,王。”

希拉特卑微地站在門口,低垂著頭,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鬱的血腥味,他不留痕跡地皺起了眉,心生幾分自責——應該洗淨了血腥味再來的,這樣的味道怕是會讓王感到不適。

“……”

自從上次那群白袍人離開之後,他們的住所就被不知名的人給監視了起來,希拉特幾乎每天都要清理一次,不過,就算是自己的位置暴露,王蟲蟲也絲毫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反而過得更加自在。

他這兩天倒是閑情逸致極了,看看書,養養花,偶爾投喂一下某隻小團子,還學著艾瑞瑞在網上買下一大堆沒有用的東西,就真的像是來度假的一般。

王蟲蟲垂下眸子,麵前是一個巨大而精致的克裏修頓模型,他定定地看了許久,然後伸出手來,修長白皙的五指仿若由世間最好的工匠精雕細琢出來的一般,指尖在模型最中央的某處點了點。

——那裏是明天聯賽開幕式的地點。

“呐,艾瑞。”

【……】

“今晚想吃哪種金屬?”

王蟲蟲的語氣淡淡的,帶了幾分愉悅,就像是在某個普通的晚上,問問家人晚餐要吃什麽一樣。可是艾瑞瑞隻感受到了一種暴風雨前來臨的平靜,讓人有些毛骨悚熱的,她沉下聲音,【讓我出去。】

眸色驟然冷了下來,王蟲蟲的視線極緩慢地掃過整個克裏修頓模型,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陰沉了,不過語氣卻輕飄飄的,“出來……然後呢?”

【……】

——對啊,然後呢?跑到中心大樓去告訴他們明天蟲族就要打過來了嗎?

艾瑞瑞不知道,她第一次遇見這樣進退兩難的困境。但是如果,明天蟲族真的攻打了克裏修頓的話,那時候她會眼睜睜看著嗎?開始艾瑞瑞她難以抵抗的是那個在暗處的不明人,現在才發現,身邊最最親密的王蟲蟲才是……

那個最難以抵抗的對象。

因為他是王,他可以在開心的時候動動手指滿足你的小願望,但是沒有人能夠違背王的意識。就像他可以容忍艾瑞瑞去摸他的觸角,卻不會聽她的話去取消以王的身份所下達的命令。

沒有人可以違背王。

艾瑞瑞清楚地知道,哪怕她們兩個同時出生,共用一個身體,蟲族真正的王也從來都不是她。她自己就是一個寄宿在別人身體裏的幽靈,就像存在於精神空間中的模樣,那個毫無形態的光球。

“那就曼特金屬好了,明天之後奧利大概能帶些不一樣的東西來。”

沒有等到艾瑞瑞的回答,王蟲蟲也沒有生氣,又將話題十分自然地轉了回來,不知不覺中他現在對艾瑞瑞有了近乎恐怖的容忍度,但是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包括他自己也一樣。

提到奧利,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眉眼柔和下來,連語氣都帶上了幾分溫度,“艾瑞,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

每日一更~

評論區終於能看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