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噝……”
這是一條盤山公路上的一段,一輛粉紅色的蘭博基尼側翻在一旁的岩壁前,車頭撞到堅硬嶙峋的岩壁上已經徹底變形了,車身各處也有不同程度的受損。
縷縷的白煙從車蓋撞出的縫隙中不斷冒出,發出“噝噝”的輕響,因為側翻而側向露出的車底盤也不斷滲出一種不知道是汽油還是其他什麽的**,順勢而下滴在有些幹裂的公路地麵上,形成了一片水灘。
“嘭!嘭!……”
忽然,從車身已經變為朝上的那一側車門裏發出了一陣似是撞擊聲的悶響。
也不知道究竟是經過了怎樣的碰撞,車身朝上的這一側同樣損毀得很厲害,尤其是後半部分,連帶著車門把的那部分都完全凹陷了進去,車窗玻璃更是裂出了好幾處蛛網狀的裂紋,車內的情況完全花得看不清楚。
而當那撞擊聲似的悶響每響一下,車門就隨之輕震一下,車窗玻璃上的一些細碎的玻璃屑也被震了起來。
可是,不管這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車門依然隻是震動,始終未能打開,好像已經被卡死了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那響聲突然停了下來。
但在大約沉寂了幾秒之後。
“啪!!”
“嘩——!”
倏然間,一隻衣袖上沾染著點點血跡的右手攥著一座金屬製雕像,以一種惡狠狠的氣勢悍然砸碎了車窗,一整隻手臂直接從車內伸了出來,玻璃渣飛濺各處!
“哐當!”
在砸開車窗之後,那隻手直接將手中的雕像毫不在意地往前一扔,然後不顧車門上已經鋪了一層紮手的玻璃渣,一邊大力掃開一邊迅速四處摸索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麽。
而在大約摸索三四秒之後,那隻手便輕易摸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已經凹進去的車門把,手掌微微屈起,當即用手指摳住,再用力向上一掰!
“哢。”
車栓處發出了一聲輕響,但車門卻並未打開。
似乎是早預料到了這種情況,接下來,那隻從車內探出來的手並沒有氣急敗壞地一通亂拉,而是保持著這種開門的姿勢,在又沉寂了幾秒之後,車門裏猛地響起了比之前還要劇烈的撞擊聲!
“嘭!!嘭!!……”
劇烈的撞擊使得已經不完好的車門一陣震動作響。
在這樣強烈的勁力下,那隻手臂也被帶動拉扯著,但那修長的手掌卻依然牢牢抓著車門把。盡管來說,在這樣的寒日裏,車外的低溫已經讓這隻手**在外的皮膚開始泛起僵白,甚至剛剛砸碎車窗時手掌被劃出的些許血痕也不再滲出血珠,似乎傷口都已經被凝固了。
“嘭!!!”
終於,在撞擊聲響起十幾下之後,隨著一條穿著黑色西裝褲、黑皮鞋的大長腿踹出車外,那受損的車門也向上翻著打開了。
“哈、哈……”
幾聲沉重的喘息聲從車內響起,同時幾團白色的熱氣升騰了出來,那隻右手無力地從車窗窟窿往下順勢滑進了車內,那條剛剛一瞬間看上去還很生猛的大腿也一下子疲軟地搭在了車門沿上。
一時間,隻剩下了那沉重的喘息聲以及白煙冒出時的輕響。
就這樣,過了大約五分鍾,車內才又有了動靜。
那條伸出的腿一晃,用腿彎用力夾住車門沿到車底盤那一塊,同時那隻右手再次伸了出來,在車門沿附近胡亂掃了掃,將玻璃渣掃去,然後將手掌貼在上麵,手腳一齊發力,用力一撐!
下一刻,一個低垂著頭、形象狼狽的年輕男人從車內掙紮著起身出來,然後借力略一側身,一屁股坐在了車身上。
“咳!咳!”
在出來的過程中,男人的胸膛一陣起伏,口中頓時響起了幾聲劇烈的咳嗽,似乎是牽扯到了傷口,即使坐到車身上後,咳嗽依然止不住,好在過了一會兒之後終於是漸漸緩和了過來,右手搭在車身上撐著上半身,一口接一口地喘著白氣。
到了這時,才讓人開始注意起這個男人身上的一些情況。
上身穿了件白襯衣,下身則是黑西裝褲和皮鞋,外套和領帶都不知去向,就連本應熨平的白襯衣上也四處變得皺巴巴的,有幾塊地方甚至還沾染著令人驚栗的斑斑血跡。
而他此時的姿勢看上去也有些奇怪。
僅以右臂為支撐,撐住了略向後仰的上半身,左臂則以一種不自然的姿勢下垂著,無力地搭在車門邊上。
至於麵容,卻是因為他一直低垂著頭,再加上頭發略顯淩亂,所以看不真切,隻能看見頭發中夾著一些閃閃發亮的玻璃渣,以及,在淩亂、低垂的發絲間隱約可以瞥見的一大片血紅!
在這個男人從車裏出來幾分鍾之後,他的呼吸也逐漸趨於平和,似乎徹底緩和了過來,於是他忽然微微偏了偏頭,好像是開始觀察起了四周。
過了一會兒,貌似他也意識到了現在的情況不怎麽好,將目光收了回來,重新低下頭,似乎在觀察著車的情況,思考如何解決眼下的麻煩。
又過了幾秒,他有了動作。
他相當費力地將另一條腿從車內抽了出來,開始用一隻手和兩條腿向著車尾一點點地挪去——大概也是看到了車底盤一側那一片的水灘,不打算直接從那跳下去。
男人的動作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很緩慢,但看上去卻十分平穩,中間也沒出現什麽停頓,隻是在車尾處稍稍停頓了一下,但也沒有停留多久,他略略探頭看了看高度,隨後便很直接地將兩條腿先伸了出去,接著將身體稍稍撐起一點,最後右手一推,順著車殼半滑著落了下去。
“咚。”
“咳!咳!”
男人跌坐到了地麵上,背靠著車尾。最後雖然采用這種方式緩衝了一下,但他整個人還是結結實實地半摔在了地上,好像是又牽扯到了傷處,頓時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哈……哈……”
在咳嗽了一陣之後,男人漸漸安靜了下來,背靠著車尾,胸膛緩緩起伏,一聲聲輕微的喘息聲從他口中傳出,除此之外,連一根指頭都不再動彈了,似乎剛才那一係列的動作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就這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連喘息聲都慢慢消失了,男人靜靜地靠坐在那,除了依然在起伏的胸膛能證明他還活著之外,他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座死寂的雕像。
然而,在不知多久之後,男人突然有了動作,他掙紮著撐著地麵,有些搖晃地站了起來。
這一係列的動作並非從輕微到大幅度,而是忽然間直接做了出來,就仿佛……一個沉睡的野獸從休息中突然翻身醒了過來。
在這時,男人的頭終於不再低垂著了,他努力地仰起頭,用一種茫然的目光看著周圍的一切,清晨淡薄的陽光投在他臉上,映得清清楚楚。
鮮血糊了半張臉,淩亂的劉海蔫巴巴地貼在額頭上,仍然有絲絲血珠從發絲間滲出,匯成一滴滴血液,向下劃過眼角、唇邊,最後從下巴往下滴。
臉頰上還有幾道正在流血的傷口,嘴唇蒼白、幹裂得嚇人,一雙好看的眸子時不時下意識細眯一下,似乎視線有些模糊,眼中的目光則是一片無意識似的茫然,而這種茫然,在男人看清楚四周的一切之後,化為了更為深刻的迷茫。
男人所處的這段公路在半山腰,此時與他麵前正對的便是遠方雲霧飄渺的連綿山巒,而公路上的一切則意外的簡單。
除了男人剛爬出來的那輛蘭博基尼之外,就隻有地上很是明顯的車胎痕跡。
那是四道痕跡,應該是由兩輛車留下的。
這四道車痕全是在道中央出現的,明顯是兩個急轉彎,隻不過其中一個轉向的方向,正好延伸到男人剛剛爬出來的那輛車,而另一個所轉向的方向……卻是一直通向公路邊的護欄上一個好像是被撞毀而出現的寬大缺口!
“嚓……嚓……”
視線被現場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吸引了,男人下意識地向那個缺口走去,身形有些搖晃,雙臂均是無力似的向下垂在兩側,眉頭不時狠狠皺在一起,雙眼細眯著努力看著前方,腳步則十分沉重,與其說是在走,不如說是在地上磨蹭。
在緩慢地移動了一段距離之後,男人在缺口四五步前的地方站定,眼神飄忽地在護欄上觸目驚心的斷口以及地上的車痕間遊離著,臉上是一種近於無表情的茫然。
“我……我是誰?……”
他的嘴唇似是無意識地微微翕動著,最終,隻從嘴中擠出一句聲音微弱幹啞到似乎隻是無意識低喃的話。
“轟!!!”
“嘭!!”
然而,還沒等到男人從混沌的狀態中回過神來,他的身後驟然響起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下一瞬,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帶動著他向前猛地一倒,堪堪倒在了那缺口之前,再向前,便是高達百米的山崖。
在倒地的那一霎那,男人的頭部狠狠地磕在了地麵上,意識在下一秒便陷入一片黑暗……
……
……
“沙~哢,事故車輛檢查完畢,車身已經完全損毀,隻剩下骨架,但找到了黑匣子,不過目前暫時不確定黑匣子是否能夠修複……”
“沙~哢,收到……”
山腳下,停著七八輛車,象征著警車的車頂燈紅藍光交替閃爍,在已近黃昏的天色下顯得很是顯眼。
當然,除了警車之外,另外還有幾輛車身上印著logo的放送車。
半山腰上,好幾名攝像記者模樣的人扛著攝像機站在那段公路不遠處的下坡路麵,將鏡頭對準了自己麵前或男或女的記者,時不時還將鏡頭轉向上坡的事故現場。
“今天早晨,在首爾開往全州的一條盤山公路上……”
“目前就現場來看暫時不能確定是不是屬於刑事案件……”
“據目前得到的消息,其中一名當事人是一名青年男性,另外一輛的車主身份暫未確定……”
……
“根據事故現場判斷,事故發生過程當中兩輛車中的一輛似乎是撞向了護欄,墜毀山崖。值得注意的是,根據警方查看公路其餘路段的cctv,已經初步確定了其中一名當事人的身份,也就是那部墜毀車輛的車主,車主的身份讓人十分驚訝,他竟然是國民組合少女時代中隊長金泰妍的哥哥——金誌雄先生。”
“目前整件事故性質不明,原因、經過以及責任方皆不明確,警方也正在進一步調查中。我們將會繼續跟進報道,為觀眾們放送後續內容。”
“以上。”
“mbc新聞,樸貞雅記者。”
一名綁著馬尾、穿著電視台外套的年輕女子正拿著話筒對著鏡頭一絲不苟地進行報道,待她話音落下,她麵前的攝像記者立即就對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稍稍偏了偏頭,將鏡頭對準了上坡的事故現場。
道路的上方,也就是發生事故的那段公路,此時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名戴著白手套、拿著證物袋和鑷子等物件的取證人員正在四處俯身查看著。
在道路旁,一副勉強還能看出車形的焦黑架子擺放在那,上麵還沾著不少滅火的白色幹粉。
“話說,前輩,這樣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真的可以上我們mbc的新聞播報嗎?”
那名女記者在播報結束之後便走到一邊打開一瓶水喝了起來,隨後也轉頭看向了上坡。過了一會兒,她回過頭來忍不住對已經結束拍攝的攝像記者問了一句,語氣中明顯帶著一股濃濃的懷疑。
這位攝像記者是一個中年大叔,正蹲在地上收拾著器材。聽到了女記者的話之後,他抬起頭來,偏頭看了看她身後的事故現場,又看了看自己麵前這張蹙著眉頭、表情裏明顯帶著懷疑以及一絲不滿的年輕臉龐,不由地笑了一下,反問道:“或許,樸貞雅你,認為一定要像是國內發生‘沉船事件’或者北韓那些家夥又搞軍事演習這類關乎我們大韓民國人民的‘大事’,才有資格上我們mbc的新聞播報?”
“當然!”
女記者聞言頓時就像是處於無奈境地的人發現了什麽解決事情的辦法一樣,一臉興奮地重重點了點頭。
“當然什麽!”
攝像大叔臉色霍地一變,沒好氣地大聲嗬斥道:“我們國家平平安安,你很不高興?!照你這麽說,平時如果沒有這些新聞我們節目就不播了?!年輕人!不要站得太高!”
“啊是!”
女記者被攝像記者的變臉速度嚇得渾身一激靈,手中的水趕緊放了下來,全身繃緊站直,好像接受檢閱的士兵一樣。
看到女記者還算不錯的表現,攝像大叔的臉色才算好了一點,口中接著說道:“再說了,這還真不是一件普通的交通事故。死者是誰?那可是金泰妍的哥哥啊!少女時代現在可是我們國家最大勢的idol團體之一,甚至,在國際上她們已經成為我們韓國的一個國家符號了!所以說,你別看現在才這幾家媒體,我敢說,這裏麵知道死者是金誌雄的隻有我們mbc!如果不是我們有渠道得到消息比較快,現在這裏估計也隻是先就這幾家不知道情況的小媒體報道了。我跟你打賭,最多五分鍾,sbs和kbs那些家夥就會趕過來!”
“啊~原來是這樣啊。”
女記者臉上不禁露出恍然的表情。
“明白了?明白了你還傻站著?!”
看到女記者呆頭呆腦的樣子,攝像大叔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黑著臉叫道:“哎西,真是!我要瘋了!呀,新人!帶你的前輩沒教你嗎?!看到前輩一個人在忙,你還自己悠閑地站在一邊?!要是被sbs和kbs那些家夥追上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啊是、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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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釋:
建議第一次接觸韓娛或者並沒有接觸太多的讀者可以先去看看我發在作品相關裏的少時簡單資料,先了解一些再進行閱讀,會更好理解一些。
1、黑匣子:即blackbox,一種電子記錄設備,在這裏指的是汽車黑匣子,即行車記錄儀。許多人以為黑匣子就是飛機上專用的設備,其實並不是,汽車和飛機上的黑匣子功能並不一樣,飛機上的主要有兩個黑匣子,一個“駕駛艙話音記錄器”,一個“飛機數據記錄器”,兩者顧名思義,這裏不去贅述,主要講下汽車黑匣子的功能,很簡單的,就是錄下汽車行駛過程當中,在車內和車前的影像,有的黑匣子方位比較廣,車尾也可以拍攝。
2、放送車:在這裏指記者出動時使用的車輛,至於logo,即是該放送車所屬媒體的標誌圖案。
3、cctv:即監控錄像,並非電視台,在這裏使用這個而不是使用俗語,是由於這是韓國口語用語的緣故。
4、mbc:即韓國三大電視台之一,與kbs、sbs並列,地位相當於cctv,隻不過韓國是有三個這樣的電視台並列。
5、idol:即年輕的偶像的意思,是韓國一種對於藝人的特殊稱呼,在韓國,idol是區別於歌手和演員的,他們同樣唱歌、跳舞、演戲,但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花瓶的代名詞。idol團體就是由idol組成的團體組合。
6、哎西:相當於韓語口語中的國罵,類似於“我靠”之類的意思,雖然勉強算是髒話,但大多數情況下並不指的是罵人的意思,而是一種感歎性的詞匯,至於之後的“呀”,則是韓語口語中的常用語,相當於“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