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能保住性命就不錯。”清連公子良久才道出這麽一句話,然後把自己的包裹打開,裏麵赫然插著一根根的銀針,“我先幫她祛除體內殘留的殘跡,你去準備熱水,她需要好好泡一下。還有準備好幹淨的衣衫,這幾日就暫且住在我這裏吧。”
“有勞清連公子了。”朝著清連稍稍行李後,單雪就趕緊去準備了。
剛才單雪帶顧春出了地牢後,守著的侍衛看見後就趕緊去君亦苑稟告了齊寒亦,齊寒亦手指毫無節奏的敲著桌,發出沉重的聲音,過了好久才讓他們退下去。腦子裏不由自主出現那張純淨的麵孔上會露出的各種表情,悲痛,乞求,憤然,當最後一種絕望閃過後,齊寒亦揮手把桌上的所有物什都甩到地上。“去把單雪叫來。”
單風立即找來清風苑裏,碰上正拿著幹淨衣物的單雪,“單雪。”朝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見她繼續往屋子裏走,單風又走上幾步,“單雪,主子叫你過去。”
豈料單雪嗤笑一聲,背對著他說道:“我從沒有想過你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手,還這般的狠毒果斷。”
“單雪,這是主子的命令。做屬下的豈有違抗之禮,況且顧春不過是一個主子用來利用的女子罷了,你何必這般善心。一個寵妾也值得你這樣冷嘲我。”單風不冷不熱的道出。
單雪沉下嘴角,並沒有接著單風的話,卻告訴他,“告訴主子,我顧不得過去。”說完,就提步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單風拳頭一緊,對著緊閉的房門咬咬牙,隻能轉身回去複命。
屋子裏的清連看見她進來,不由問道:“你不怕明亦王爺責罰與你,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子。”手上的動作不停,認真的施針。
“你不也是再救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子麽。”單雪沒答反問,用手試試木桶裏的熱水,“熱水溫度已經好了,現在就把顧春放進去?”
清連等了一小會才迅速拔出所有銀針,“我出去煎藥,你服侍她沐浴吧。”出門之前還是眼裏閃過濃濃的無奈和憐惜,顧春自從進入王府就一直磨難不斷,再遭受這般落胎之痛,怕是醒來再也不會綻放出那樣純淨的笑容了吧。
書房裏,齊寒亦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看著單風低著頭恭敬的樣子,吐氣如寒,“看來,還是本王太慣著她了,竟敢這樣回複本王。單風……”一時想到顧春,他語氣才緩下來,“你可是直到顧春如今怎樣了?”
“回主子的話,顧春好像是在清連公子的房間,屬下並沒有進去,所以不知道。”
“罷了。近來朝中可有什麽動靜?本王很想知道赫大人這幾日在做什麽,要是明日他還不主動過來賠禮道歉的話,本王就要親自找他了。”自從回來後,他也不曾去早朝,隻是偶爾過問一下朝中之事。
單風想了一下才說道:“朝中平靜的很。赫元殷最近也很是小心,在早朝上很少說話,下朝中也沒有被皇上留在宮中。誰都知道皇上隻是給赫元殷一個台階下,主子為何非要赫元殷過來府上。莫非主子想要……一勞永逸?”
“如果赫元殷當日來明亦王府,那就表明這個還是有幾分讓人佩服的。本王也有興致與他玩下去,可是竟然毫無音訊,可見也是一個不值得花心思的對手。不過是有些小聰明罷了。”起身走至窗前,看著浩瀚夜空上清冷的月光,“你讓單雨去清風苑探探情況。”
“是,主子。”
顧春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摸向自己的小腹,小腹的平坦讓她眼神裏本來僅有的光亮全部熄滅,死死咬住嘴唇翻過身看著床賬。
正在收拾屋子的單雪聽到翻身的聲音立刻跑過來,看到她隱忍而抖動的肩膀,就知道此刻顧春心裏有多難受了,她捂住嘴阻止自己也哭出來,坐到床邊,輕聲喊道:“顧春,顧春可是餓了,我去給你拿膳食如何,有你最愛吃的糖醋魚,糖醋丸子,麻婆豆腐……還有好吃的蓮花糕,梅花糕……
“不要說了。我想靜一會。”顧春突然出聲打斷單雪的話,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樣的顧春更讓單雪感到心疼和擔憂,不怕她醒來大哭大鬧,就怕她把所有的痛都藏在心裏讓自己一個人才承受,然後收起所有的情緒隻用冷漠來對待。可是事實已經發生,她無力改變,隻能暫且妥協,“好,要是不舒服了就喊我。我一直在門外候著。”
單雪輕步退出房間,關上房門。看到遠離站著的單雨,和坐著的清連,她苦笑道:“顧春的冷靜,沉默讓我害怕。單雨,主子不就是想要答案麽,你回去如實稟告就是了。”
單雨知道顧春的事情後也很難過,走上前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顧春她會想通的。你也不要太過自責,畢竟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你也不要恨主子,他的性子你我都了解。怪隻能怪顧春命苦。”
“不!單雨,你不要這樣安慰我。這就是主子的錯,要不是他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父親的命令下,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接受不了的事情。顧春在牢中是有多想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牢中那樣的艱苦她都忍了下來,可是,孩子竟然是被父親親手毀掉。怎能讓人不恨。”
單雨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單雪兀自笑了笑,抬眸:“單雨,我隻是在發泄自己的不滿罷了。你回去複命吧,我這幾日也不想見主子,覺得自己雙手滿是鮮血,怎麽洗也洗不掉。”說起來語氣滿是苦惱。
“好,那我一會在過來。”單雨掩下眼裏的情緒,快步離開。
坐在榕樹下的清連公子示意讓她坐下來,說笑道,“要是齊寒亦手下都是你這般的侍衛,他怕是早就瘋了。你不應該這樣有憐憫之心,這不是一個殺手該有的。”
單雪掠過他的玩笑話,然後極其鄭重的說道:“殺手是無情狠絕的,但是作為殺手必須要有自己的原則,決不能傷害或者殺害手無寸鐵的善良百姓,更不能去傷害本就沒有任何錯的弱女子,還有那還未出生的孩子……不然這世間還有幾分善良可存。”
清連沒想到一個她會這麽說,也沒想到一個身為奴婢的女子也有自己應該有的原則,他又不禁問道,“那如果是主子的命令呢。據我所知,你們都是被齊寒亦所救,所養。”
“那便違抗罷了。我受過的懲罰還少麽。”極為不屑的把自己所受的苦輕鬆的說出來,單雪躺榻上,感覺一陣寒意,倏地起身皺眉看著清連,“這天這麽冷,你怎麽喜歡躺在這麽冷的榻上發呆。”
清連低下頭勾出柔柔的笑容,“習慣就好了。”
單雪豈不知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我這麽用心對待顧春,一半是因為蘇棉的原因,一半是因為顧春的純淨。這麽多年過著沒有感情的生活,當生命中出現帶給自己溫暖的那個人,總希望可以好好相待,讓自己也不那麽冷。”
“齊寒亦也需要能夠帶給他溫暖的人,隻可惜被他親手毀了。”清連目光盯著自己的房門,語氣不冷不淡,略帶惋惜,“顧春,活不過三十。”
“你說什麽?!怎麽會這樣……”單雪急急站起來。
“她身體裏的毒滲透到骨血。再加上這次落胎,她活不過三十。”
單雪滿目怒氣,把清瘦的清連拽起來,“你不是神醫的徒弟麽,就不能想想辦法給她解毒。怪不得你這幾日越發的清閑,原來是在幸災樂禍。還是你早就放棄了顧春的身體。”
“單雪姐姐。”隻聽一聲輕柔飄渺的聲音傳來,這聲音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顧春臉上稀疏的笑容在嘴角一點點凝聚,化成風輕雲淡,“清連公子已經盡力了,莫要為難他。我的身體自己清楚。”手抓著門欄,腳下虛浮無力。
單雪放開清連忙走過來扶住顧春,“外麵冷,你怎麽就出來了。趕緊回去躺著,別受了風寒。”手握住她冰冷至極的手,自己身子竟然一抖,“快進去。”
顧春點點頭,收回踏出房去的腳步,一步步艱難的走到床邊,“單雪姐姐,讓我坐一會。我躺著都發黴了。”拉著單雪坐下,嘴角的笑容不變,“姐姐,不要怪任何人。是我就不該強求要這個孩子,也是它沒有這個命活下來。”
“不許你這麽說。孩子是無辜的,你也是無辜的。他們才是殺害孩子的真正凶手。”單雪一臉堅持,看她眼神頓時黯淡下來,“顧春,我曾說過要帶你回家,沒有忘記吧。等你身體好了,我就帶你回去。我們再也不回來,好不好?”
在堅強的顧春也還是忍不住腦袋放到單雪的肩頭上大哭了起來,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擺,想要極力發泄可是卻死死的忍著。如今,她真的對這裏沒有什麽留戀了,是該走了,“好。丫頭也想爺爺和阿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