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二年四月初,天氣有些悶熱,可是禦花園裏依舊是笑聲不斷,隻聽一道糯糯的聲音說著自己的不滿,“晏皇兄,你又欺負乳乳。等一會父皇來了,乳兒就告訴晏皇兄今早又逃課了,還把……還把太傅給氣跑了。”自稱乳乳的女孩得意的哼哼兩聲,又聽她道,“欣皇姐,咱們快躲起來,讓晏皇兄過來抓。快點……快點,不能藏那裏,那裏是乳乳藏過的地方,會被皇兄發現的。”很快就看到從茂密的花叢裏跑出來的兩個小女孩。
被拉著的女孩梳著兩個圓圓的發髻,圓潤的臉蛋嬉笑著,不時回頭看看剛才站著的地方,又不時湊到前麵女孩的耳朵處,悄悄說著什麽。兩人湊在一塊說著,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男聲,“皇兄看見你們了,快出來。別躲了,皇兄都看見乳乳的粉裙子了。”
站在水榭處的皇上停下腳步看著朝著這邊跑來的兩個小女孩,女孩分明是沒有看見這邊的皇上,紅著小臉奮力的跑著,跑著跑著愈發覺得不對勁,朝前一看,“啊!父皇……”
跑在最前麵的女孩捂著嘴,圓溜溜的大眼睛精靈的轉了轉,可是無奈腳下不穩,身子一斜,就要朝地上摔去,皇上出口的話憋在嘴裏,忙幾個大跨步上前就把女孩抱在了懷裏,“乳乳可是又淘氣了,不是說過不能這樣跑麽,摔壞了身子可讓父皇心疼。”
懷裏的小女孩麵色略顯病態的蒼白,抱住皇上的脖子,甜甜撒嬌道:“父皇,乳乳好久沒有出來玩了,好不容易出來一次,父皇就別責怪乳乳了,好不好……”
“就知道撒嬌,和你……母妃一個樣。”皇上寵溺的捏捏她秀氣的鼻子,才猛然想起已經有一年之久沒有見到她了,上次見麵還是在她去年生產之時,那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似乎還回**在耳邊,收起思緒,皇上摸摸另一個女孩的腦袋,“欣兒,不是讓你管住妹妹麽。”
齊景欣,皇後在不足月時生下的大公主,在這一年精心照料下,齊景欣已經沒有剛生下來的體弱多病,如今粉嘟嘟的撅著嘴,“乳兒太調皮了,也隻有皇兄管得住。”
那邊千辛萬苦尋來的奇景晏聽到有人提他,就背手走來,“肯定又是你們說本皇子的壞話了。”已經八歲的奇景晏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那俊俏的五官與皇上簡直就是一個模字裏刻出來的,“忘了告訴父皇,今早太傅講課中突然腹瀉,已經回府養病去了。”
“不是,是晏皇兄故意給太傅下藥。”乳乳眼裏閃過狡黠,故意揭穿他。
“太傅離宮之前已經告訴朕,晏皇子故意獻殷勤給太傅喝茶,結果太傅肚痛腹瀉。從今日,晏皇子與朕一起上早朝,並且早朝之後留在乾清宮,直到朕滿意為止。”皇上抱著乳乳,一手牽著齊景欣,吩咐後就轉身問懷裏的女孩,“乳乳,今日的藥可是喝了?”
“本皇子親眼瞧見乳乳把藥汁給倒了。父皇不信,可以到牡丹那處瞧瞧。”奇景晏也迫不及待要揭穿乳乳這個淘氣的妹妹,更讓他氣憤的是父皇竟然讓自己臨朝聽那些大臣們每日爭論不休的早朝,還有就是要批閱那些一堆廢話的奏折,這是他最不願意幹的事情。
“乳乳……乳乳,那藥太苦了,乳乳喝不下去。父皇……乳乳身體好好的,為何要成天喝藥,乳乳不要,父皇不要讓乳乳喝了好不好……”身後的宮女又看見了這個小公主撒嬌的手段,發揮的是淋漓盡致,不忍讓人拒絕,乳乳睜大眼眸等著父皇同意。
可是皇上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被說動的,板著臉,“不行。乳乳難道不想長命百歲,難道不想和欣皇姐一起玩耍。良藥苦口,以後朕每日看著你喝。”
乳乳兩隻小手糾結的放在小腹前不停的絞著,黑溜溜的眼睛立即求救般的向欣皇姐看去,可是齊景欣最聽皇上的話,如今更是覺得父皇說的很有理,堅決的低著頭不看乳乳。乳乳見此隻好扯著嗓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這哭聲真是震耳欲聾,站在禦花園外的宮女都能聽見,再看那梨花帶雨的小臉更是委屈的不得了。
走在一側的奇景晏隻好捂著耳朵,對這皇妹的哭聲簡直五體投地。
“乳乳,你還想見母妃麽?”皇上擦擦她的小臉,輕飄飄的來了一句。
乳乳立即停了哭聲,可憐兮兮的看著皇上,她是宮中最受寵的公主,見母妃風次數寥寥可數,每月隻能見一次,雖然至少用手指都可以數的過來,但是畢竟母女連心,乳乳心裏最牽掛的也是自己的母妃,每次母女相別都如同生死相離,好生的痛心。
“父皇,乳乳不哭了,乳乳好好喝藥,乳乳不怕苦。隻要能見母妃,乳乳什麽都不怕。”清脆動聽的童聲裏帶著小小年紀不該有的堅強,乳乳一把擦了淚水,咧開嘴一笑。
皇上才落了心中的石頭,“好,時辰不早了。乳乳隨父皇一起回去用午膳。”
禦花園這才安靜下來,不遠處站在牡丹花叢旁的賞花的李貴嬪和雪貴嬪互相對視一眼,雪貴嬪扶扶自己的發髻,歎氣道,“皇上真是被這兩個母女迷了去。”
“雪雁,不敢胡說。讓有心人聽見了傳到皇上耳裏,你們定會沒命。”李貴嬪隨手摘下一朵開的正豔的紅色牡丹,手指輕輕撫過牡丹嬌豔欲滴的花瓣,“在得寵的妃子也要經曆曇花一現的過程,顧春如今已是二十四的年紀,這個年紀已是不小的。哪還能與我們這些嬌花相比。”一年的時間,在這宮裏人心變得很快,況且是李貴嬪這樣沒有主見的女子。
“我們哪比得上得寵的德貴妃,年僅十六就是這宮裏除皇後以外最尊貴的娘娘。要和德貴妃相比,我們這年紀也不小了。”雪貴嬪瞅了瞅四周,湊到李貴嬪耳邊,“聽永春宮的宮女說,德貴妃近來用膳時嘔吐不止,恐怕是有了。雖不算早,但是明顯把我們給壓下去了。”
李貴嬪麵上一驚,心裏更是酸澀不已,“那……連皇上都不知道,她有了身子不應是好事麽,幹嘛遮遮掩掩的,不讓人知道。讓皇上知道了,還能得賞賜呢。”
“姐姐不知道,要是以前還無妨。如今選秀剛過,宮中的秀女各個心懷鬼胎。德貴妃這是為了保護自己和孩子,要是大肆宣揚讓人曉得,那還不引來一批害她子嗣的妃子。”雪貴嬪小聲地給李貴嬪解釋著,說完依舊蹙著柳眉,“隻是如今咱們倆的肚子怎麽還沒有動靜。”
李貴嬪眼睛簇然一亮,又拉過雪貴嬪來,“我聽太醫說皇上子嗣艱難。”
乾清宮裏,皇上與乳乳一起用過早膳後,乳乳就已經打瞌睡了,抱住皇上身子一動不動,片刻就睡著了,皇上便抱著乳乳進了內室,把她放在**,吩咐單竹好生照顧著。自己則是出了乾清宮,毫無目的的走著,午後太陽暴曬,宮道上人也不多,皇上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祥徳宮,不由向無名宮看去,相比去年,這裏冷清了不少。
此時初夏正好出來,走了幾步就看見了明黃色身影,她忙屈膝施禮,“奴婢參見皇上。”
“顧春可是可是用過膳了。”皇上語氣平平,並無特意關心之意,但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每次無意中走來總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衝進去的感覺是多麽痛苦。
“回皇上的話,春主子已經用過午膳,奴婢出來時剛剛歇下。”
皇上準備轉身的腳硬生生收了回來,他嘴角微微一揚,“那朕進去看看。”說著走進了無名宮,自從去初秋之事發生,這裏就隻剩下了單雪,單雨和初秋三名宮女,他進去時大殿裏並無宮女,於是徑直向內室而去,內室裏輕聲退出來的單雪抬頭看見他,顯然一愣,回過神來便要施禮,皇上搖搖頭,“不必了,你做你的事情去吧,朕進去看看她。”
內室裏還是各處花瓶插著新鮮采摘下來的嬌豔花朵,被輕風吹拂的輕紗不停的飄舞,**,顧春恬靜的睡顏還和往日一樣,相較於去年,她眉眼間多了幾分女人的嫵媚,雙手放在胸前,皇上避免驚擾她,就隻是站在不遠處靜靜的看著。
等雙腿傳來麻麻的感覺,皇上才收起來柔意,出了內室,“單雪,幸苦你們了。”
單雪臉頰染上幾分冷意,“皇上說這些有何用,單雪照顧顧春實為自己願意。皇上今日突然道來,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奴婢都要勸皇上一句,以後最好少來無名宮。”
“單雪,你是朕屬下,卻屢次因為顧春觸怒朕。”皇上並沒有顯出怒意。
“皇上想要懲罰奴婢,盡管來。奴婢就是這樣憎惡分明的人,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就是喜歡。才不會像皇上處處用心計來計算別人。還有,顧春強裝著麵色,其實她……”想起顧春一直強調的話,單雪掩下哽咽,“她身子隻是時好時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