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如春的房間,內室裏一張屏風把所有的景色都掩住了,隻聽到木桶裏水流的聲音,她們也隻是把熱水放到屏風外,由何莫溪帶進去再倒進去。其他人是看不到公子沐浴的。春丫頭揉揉自己的小手,看了看屏風上搭著的外衣,濕漉漉的,再聞一聞,沒味道,再摸一摸,觸手都是冰冷,難道是掉冰水裏了。
“發什麽呆呢?趕緊去提熱水來。”何莫溪出來那熱水的時候看見她趕緊提醒道。
春丫頭嘻嘻一笑,關切問道:“寒城哥哥沒事吧,這麽冷的天。”
何莫溪欲要回答卻聽見了裏麵低沉的聲音,“無事,丫頭就回去看書吧。”得到答案,春丫頭才放心了,哼著小曲回了自己房間。
轉眼到了傍晚,天又黑了。春丫頭吃過晚飯又是一臉無聊的樣子,滾在**也是翻來覆去沒有睡意,拿起書還沒看幾行就煩躁的扔了去。她在房間渡著步,湊到門縫裏看了看外麵一片漆黑,靈機一動想到自己可以偷偷出去嘛。
於是,春丫頭拿著幾枚銅錢裝好,吹了燭火,悄悄鑽了出去,又從白天的小門跑了出去。見自己這麽順利的跑出來她別提多開心了,在小巷裏蹦著跳著,不過看見前麵一片黑暗她還是湧起幾分害怕。
就在她開心的時候,夜色中突然飛過幾個黑影,她一驚停下身影躲到牆角,看了看沒事了才又出來,眼看著就要走到街口拐進正街的時候,身後一股淩厲的風吹來,她連忙轉身看去,隻見一支黑箭直直朝著自己射來,她閉上眼一時怔在原地,結果身子被強大的衝力震了震,卻沒有感覺到痛。
春丫頭明亮的眼睛一喜飛快的向正街跑去,後麵人也開始窮追不舍,她目光胡亂一掃看見街邊站著一個錦衫公子,她想也不想就跑了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旁邊的幾名黑衣人立即拔出刀劍指向他,“公子,有人要殺我。”語句中帶著長長的顫抖。
那錦衫公子沒有先向那邊停住腳步的人看去,而是看著抓著自己胳膊的小丫頭,在他的眼神下周圍的侍衛才都收回刀劍,他把自己的衣袖緩緩抽出來,不經意把丫頭推開好遠,語氣漠然:“管我何事。”那雙黑眸更是不帶一點溫度的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隻一眼,春丫頭就認出了這個男人就是在她逃難時的那個騎馬的男人。麵對男子的冷漠,她隻能抽抽委屈的繼續訴苦:“丫頭又沒有招惹他們,他們幹嘛要殺我。”看了看那些人還沒有走,她可不想把小命丟了。
錦衫男子深邃黑眸底帶著寒氣,緩緩勾起唇角,“要我保護你也是有條件的。”
“什麽!?還要條件,丫頭身上什麽也沒有。”掏掏自己放在胸前的幾枚銅板,看到有一個銅板中間的窟窿大了,她拿起在光線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錦衫男子一挑劍眉,“你的命倒是大,被一枚銅錢救了。”
春丫頭才想起剛才那支黑箭沒有射進自己的胸膛,她頓時咧嘴一笑:“就拿這枚銅板好了,你看它可以保護丫頭,也就可以保護你。”那模樣很認真很真誠。
錦衫男子便吩咐了一個黑衣男子,那黑衣男子就走到街口拿著黑箭的人說了幾句話,拿著黑箭為首的那人又看了看春丫頭才帶著身後的人消失了。錦衫男子抽出她手中的那枚銅錢,“條件是陪我一個時辰。”
春丫頭呆愣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但是看到自己身邊站了這麽多的侍衛,還是妥協了。她跟在錦衫男子身後低著頭走著,見前麵的人不吭聲,她隻能先開口,“喂,那個,公子怎麽稱呼,那個我們不是要出城吧,丫頭可是在城裏當奴婢的。”
錦衫男子沒有理她,從側麵看,男子身姿挺拔高大,側臉棱角分明,總是緊抿著唇,步伐穩健,不似她的輕盈帶著幾分愉悅,那嬌小的身影還帶著緊張。跟著到了一處院子,他就吩咐她呆在這裏不要隨便亂動,並留下幾個人守著她。
豪雲酒樓的四層閣樓上,燭火通明,四方桌旁已有兩人麵對麵坐著,但桌子上是三盞茶杯,顯然還有一個人沒有來。紅衣公子袖袍衣擺,拿起剛泡好的茶抿了幾口,“好茶,泡的不錯,不愧是寒卿公子的貼身奴婢。”
白衣公子後的女子施施作禮:“謝傾城公子誇獎。”
“不過,今日我倒見了一個丫頭,和何姑娘的泡茶手法很是相似,隻是那丫頭倔的很,要不肯留下來,非要回去侍候主子不成,我才念在她忠心的份上放了她。”那俊美的臉上還做出惋惜的樣子,連帶著歎了氣。
“能夠在傾城公子眼下還如此忠心的丫頭還真是難得。”寒城淺淺一笑,放在茶杯邊沿的手指一滯,“來了。”
果然,隨著幾聲腳步聲引入眼簾的是一襲黑衣的男子,身上著的是銀絲勾繡的蟠龍黑衫,他亦是隨意的甩袍而坐,俊臉上似乎永遠到泛著冷硬,那雙眼睛淩厲的掃過這裏的所有人,才放下幾絲冷意。
“寒亦,你怎麽每次都遲到,下次再這樣我就先陪了美人再來。”傾城公子頗為不滿,嘴角帶著戲謔的笑容,“老規矩,先罰五杯。”
寒亦則麵色一冷,“如果再讓我聽到你蕭碧天大鬧清幽閣,你這雙手就別想要了。”他的話不帶感情,絕對是不容置疑的。
蕭碧天收回拿著酒杯的手,有些氣結,“我們在一起需要說這些血腥的話麽,寒城,快快勸勸你三哥啊。”纖細的手指不著痕跡的拉拉寒城的衣袖。
寒城則不理他,看向寒亦,“那個丫頭是春天生的,不是冬天生的,而且她天性純真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不懂,我覺得我們是不是找錯人了。”
“不,從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就認了出來。她那雙眼睛我絕對不會認錯。我們不急,你隻要慢慢觀察總會發現些什麽,她的事隻能慢慢來。”
“那要是真的不是呢?”寒城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隻希望不是。
“殺了。”他從來都是這麽果斷,狠絕。
蕭碧天聽到這個字又有些全身發抖了,紅色袖袍輕輕拂過沾濕的桌麵,“在這麽月圓的日子,你就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們說的丫頭是誰啊,我倒是想見見。”看看是不是今天的那丫頭,說不定還能討回去呢。
看見兩人皆沉默著,傾城公子又不由想起這麽多年自己一直遊走於各城之間的辛苦,隻為尋找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表妹,不由沉下嘴角搖搖頭,母親特意交代不準喝任何人提起,真是件苦差事。
樓下,春丫頭縮著腦袋坐在冰冷的石頭上搓著手,明亮的大眼睛等著夜空裏的月亮,一拍腦袋她怎麽就傻乎乎的在這裏坐了這麽長時間,芝麻餅還沒有買著吃呢,在摸摸自己拿著的銅板,她嘿嘿一笑還夠買兩個,起來瞅了瞅那錦衫男子消失的地方,舉了舉小拳頭就提步要走,不想兩邊的侍衛伸手一欄,她一愣這是要把自己困在這了。
“大哥,好大哥,放我走吧,你們公子早就不管我了。”她試圖拿出早上的那套,可惜侍衛隻是一動不動的站著不啃聲,也不理她。她轉了轉眼珠子伸手就要抓住男子的胳膊,沒想到那男子突然抽出刀來,明晃晃的刀驚得她連退了幾步,最後隻好耷拉著腦袋又坐了回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月光下坐在石頭上的丫頭托著腦袋已經睡著了,走廊上燭火這時全部點燃,隨著寒風搖曳著,盡頭一前一後走來的三個男子,正是那孤冷公子,寒卿公子,和傾城公子,三人剛進小院就看見那中間點著豆的腦袋,寒城輕咳了兩聲,那廝還是沒有醒,三人都懷著不同的情緒走近了些。
“她怎麽在這。”齊寒城雖然知道她貪玩些,但是還不至於膽大到這種地步。
傾城公子細細一看,桃花眼一亮,“原來是這丫頭,寒城,我跟你說的丫頭就是她。”
“來的路上她被幾個人追殺,看見我便跑來求救,想著你在這,便帶來了。”孤冷公子冷冷的看著那抹青色的身影,眼底還帶著幾分複雜和嘲諷。
“追殺?!”寒城淡然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不可思議。
“傾城公子的兩個小童不知作了甚壞事被人追殺,正好她經過那裏就被誤會了。”手一擺周圍的侍衛撤去站在了他身後,“我該走了。”短短幾個字也不帶一點感情,就要提步離去。
院子裏突然刮起一陣寒風,石頭上的春丫頭腦袋一個猛地,倏地醒了,迷糊著眼睛看了看周圍,視線中出現三道身影感覺很是熟悉,腦子勉強轉了轉,她霍的起身,“公子……三個都在啊。”那犯傻的勁實在是可愛極了。
傾城公子“撲哧”一笑,大步走過去敲敲她的腦袋瓜子,玩笑道:“你這小丫頭倒是心放得開啊,在這裏你都能睡著,就不把那口水把你的小嘴凍上。”指了指她的嘴角。
春丫頭臉一抽,忙用手擦擦嘴角,發現沒什麽才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狠狠的瞪了他兩眼,那邊寒城看見心底泛出不同的滋味,也走過來很自然的伸出手,“我們該回去了。”
“哦,寒城哥哥。”春丫頭伸出手放到寒城的手裏,暖暖的舒服。
兩人不發一言徑直離去,還在院子裏的兩人臉上不同的神色,不過很快院子裏又恢複了平靜。一路上,春丫頭低著頭乖乖的走在後麵,其實內心不知道有多掙紮,還暗罵了那錦衫男子幾句,又想到一會公子回去怎麽懲罰她,她就心裏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