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兩人略有些累的下了馬準備歇會,又怕被人發現追上隻好一邊牽著馬一邊喝著水緩步而行,沒走幾步,黑暗中隱約可見一個人影,駱明攔住春丫頭,小聲道:“可看清是什麽?”

春丫頭眯著眼看了一會隻覺得熟悉,“駱明哥哥,咱們上馬跑吧。他總是跑不過馬的。”

“好。”於是兩人又翻身上了馬,一甩馬鞭,兩匹馬不知疲絕的向前奔去,離那黑影越來越近時,春丫頭的心不由提起來,隻希望是一個路人,可是她卻總覺得前方那人一直盯著自己,手裏抓著韁繩手心滲出了冷汗,一閉眼手中一緊,馬頭微微傾斜著,就要從黑影身旁奔馳而過。

黑影身後的大黑袍隨風搖曳,看到越來越近的馬,提力飛身,在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黑影已經落在了春丫頭身後。長臂一伸抓住春丫頭握著的韁繩,馬穩穩收蹄,春丫頭扭動著身子想要掙脫,男子按住她,向駱明冷冷說道:“你先回去。不要再讓本王看到今日的舉動。”“駕!”一聲厲喝,馬調轉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壞人……放開丫頭,丫頭要下馬。”奈何自己力氣太小,根本掙脫不出身後人的懷抱。

“不要動,坐好。”夜色下,他沙啞低聲在她耳邊纏繞著,那聲音無形中帶著命令不得不讓丫頭安靜下來,“以後不要萌生這種想要逃脫的念頭,你以為能逃多遠,還不是乖乖的被本王捉回來。”

春丫頭失落的靠在他的懷裏,無名的安全充斥著全身,“你怎麽知道……我們要走?”

“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本王怎能看不出來。”在今日下午,駱明和她相伴回來時,見她臉上純淨的笑容便猜出幾分,傍晚兩人借故要單獨在帳篷內吃晚飯,更肯定了想逃的想法,“為什麽要走,不要你的寒城的哥哥了,他後天來接你,你要不在怎麽辦?”

“我……丫頭不知道。丫頭不想安於這樣的生活,隻想和駱明哥哥平靜的遠離。為什麽總要有那麽多人死去,綠衣,白衣,紫衣,寒城哥哥的妹妹,還有丫頭不認識的人。他們為什麽都要死。”綿綿傷感的聲音帶著濃濃的不解,又想起什麽,手抓緊寒亦的衣袖,“後天,寒城哥哥便來接丫頭了麽。”

馬匹緩緩行著,在一處清湖旁停下來。齊寒亦抱著她下了馬,獨自走向湖泊,那背影在丫頭看來特別的孤涼,仿若生活在大草原上獨來獨往的狼,她也不由走過去隨著在湖邊坐下來,天空中圓月倒影在湖泊中間,湖水越發的湛藍。

“死?那些人的死在他們,我眼裏看來都是再也熟悉不過的場景,曾經我也對那些冰冷的屍體畏懼過,可是當你處在一堆冰冷的屍體中時那種感覺不是恐懼而是麻木。無用,沒有價值的人遲早都會被人心吞沒。我,七歲時便懂了。要讓自己走下去隻有兩條路,要麽別人死,要麽你死。隻要是人都想要自己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所以便會有更多的人為我而死。你,的身世,注定了今生會有人為你死。”

春丫頭似乎被似懂非懂的話語困著,無力的掙紮,又因為最後一句話她瞬間清醒過來,“我的,身世,你知道什麽?”

齊寒亦隻是笑笑並沒有回答,而是飛身掠過湖泊在對麵的低矮山丘處消失。春丫頭不由皺起眉頭,看了看四周寂靜空曠的黑暗,不由縮了縮身子把頭埋進膝蓋間,對自己暗暗說道,丫頭,你要學會長大。等齊寒亦返身回來時,已能聽見她一淺一深的呼吸,月色下清秀的五官異常安逸。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嘴角上揚著,把她抱回了軍營。

果然如齊寒亦所說的,她在這裏的第四天,齊寒城城便來了。當日齊寒亦正好帶兵出去應戰,單雨招呼著齊寒城進了軍營,正在一處和夥食大叔說話的春丫頭一眼便看見了,高興的跑過來撲進寒城的懷抱,齊寒城摸摸她的腦袋,“這幾日可好?”

春丫頭鑽出小腦袋,甜甜笑道:“很好,就是很擔心寒城哥哥。”

“公子,先進帳篷裏,外麵風沙大。”單雨恭敬的請幾人進去。

齊寒城擺擺手,“既然你們主子不在,我便不多呆了。這麽會回去還能趕在天黑之前。與你們家主子說一聲,宜親王爺三日後會來找他。”沉吟了片刻,語氣惆悵,“替我謝謝你家主子。”語落,便牽著丫頭轉身出了軍營。單雨也不好在做挽留,隻是跟著他們出了軍營,見馬車走遠才返回來。

臨近天黑時,馬車平平穩穩的駛進了錦城,在寒君府門口停下。春丫頭一下馬車一聲不吭的跟在寒城身後,幾人進了院子,裏麵已經恢複原樣。隻是明顯感覺沉悶了很多。跨進正院,她目光不由落到石階處,發呆時被寒城拉著進了書房。

正在用雞毛撣子掃灰的何莫溪扭身過來,笑意盈盈:“丫頭回來了,你們趕了這麽多天的路。田縷,去給公子,丫頭吧剛熬好的銀耳蓮子粥端來。”那神情就似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春丫頭坐下來玩著手指,嘀咕道:“不過一日而已。”

“丫頭是一日,可是公子可是趕了三日的路程,是直接到關外接你回來的。在軍營裏肯定沒有吃好,一定又抱怨了。”春丫頭被說中心事不自然的笑笑,說話間田縷已端來熱粥,何莫溪淨手給公子端過去,“這可是我從外麵剛買回來的,熬得正香,蓮子還是田縷特意挑選的。”

春丫頭端起來趕緊喝了幾口,確實覺得很香。田縷麵色沉重,看了看何莫溪的笑顏,終究是硬著頭皮“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公子,如新的家人剛剛來找奴婢。奴婢……奴婢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就告訴他們如新得了重病,不能見人。他們猶豫著才回去了。可是這不是持久的辦法。”

“這次都有誰去了。”

“如新,紫衣,還有魯婆。昨日回來時就吩咐冷遲厚葬了。隻是魯婆和紫衣沒有家人還沒事。如新,她的家就在錦城,有些不好交代。”何莫溪沒遇到這種事情,所以想著公子回來再說。

“既然田縷已經說了得了重病,那明日何莫溪專門到如新家裏一趟,就說如新重病在夜晚突然而去,在給如新家裏多留些銀子。”對何莫溪說完,又看向田縷,“如果你不想在這裏當差,明日便叫何莫溪把你送回城主府。何莫溪會說清楚你自不必為難。”

如新想也沒想就磕著頭,“奴婢願意留在府上,奴婢相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句話倒是惹得眾人心裏烏雲散開。

第二日大一早,府上便來了一位麵色威嚴的貴人,五十來歲,行動之間還略顯年輕時的風采。齊寒城再後聞言便大步向前院而去,一進大堂便看見來人站在壁畫旁打量著。

“皇叔,您也喜歡這壁畫。”

此人便是宜親王爺,當今皇上唯一弟弟。自從皇上登基,宜親王爺便到了源城不問世事,眉目之間與皇上果然有三分相似,宜親王爺轉過身來,“這壁畫在如今極為難得,估計當今已經沒有人有這樣的手藝了。”

“嗯,當初就是看中了這壁畫才買下宅子。”齊寒城請宜親王爺坐下,並吩咐倒上茶水,“那日多謝皇叔解救,要不然寒城就該後悔一輩子了。”

宜親王爺聽著提起此事蒼老的臉上立即露出不滿,還順手拍了桌子一下,“你父皇太過縱容老四了,這樣的兒子怎麽能夠執掌大權。不管是不是因為我和你母妃的關係,當日的事情我都會做。我雖然遠在源城,但是都城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皇上的性子我也是自小的就知道的,要不然也不會一開始就卸下權力,要不然就和當年顧將軍的結果是一樣的……他做事情太不考慮感情。”

“皇叔對顧將軍的事情了解多少。”既然提起便順帶著問問。

回憶到過去的事情,宜親王爺臉上越發的滄桑,“當年就是顧啟,我和你父皇一起打下的大興的江山。要是沒有顧啟,隻怕隻是這江山根本就不會成了齊家的。他驍勇有謀,是個特別善於大戰對敵的將軍,很多百姓都受過他的恩澤。隻可惜江山大定,皇上登上皇位的第九年,顧啟因為常年征戰留下病禍便移交了軍權,沒想到你父皇早就疑心大起,顧啟沒有了兵權更是和他之意,當晚就派人殺進顧府,致使顧家一百零五口人紛紛慘死,一夜之間顧家蕭敗。我當時得知事情時在關外已無法阻攔。這件事讓我更加寒心,一個月後我回來交了兵權去了源城。”

“顧家當時全部死,沒有一個人生還麽?”

“沒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孫子全部都沒有活下來,這件事過後皇上便封了消息。幾年後,顧府被拆,就是如今的明亦王爺府上。你問這個幹什麽,難道遇上了顧家的後人。”宜親王爺不由眼底出現一絲光彩。

齊寒城緩緩搖搖頭,“隻是被皇叔提起想要問問。那年,也是暖芙和暖蓉生下的時間,怪不得您狠心離去沒有進宮看母親。”

“我走之前悄悄去看過你母妃,是你母妃堅決要我走的。她也知道皇上的性子,隻有我走才能保住所有人的平安。”宜親王爺這一生沒有妃子,他從二十年前就一直掛念著一個人,可惜當時她已為人妻,“昨日我見了她,她很掛念你,知道暖芙也去了,便舊病又犯了。你不用擔心,宮裏有刑禦醫在。今日我來是告訴你,如果以後用得著我一定要說,我此生最遺憾的就是沒有保住自己的兩個女兒,所以以後隻能保住她唯一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