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你還喜歡什麽,我都可以買給你。”

羅敷還未答話,在一旁垂手侍立的店主卻搭上了腔:“哎呀,原來這是位姑娘啊,我說怎麽這小哥兒這麽俊俏。既然跟著柳大人出來,必然是柳大人寵愛的人了,那我也不能虧待了姑娘啊。柳大人稍等,我這就把我店裏最好的東西拿出來給姑娘裝扮裝扮。”

說著,店主轉身上了樓。留下羅敷紅著臉,站在柳皓軒身邊。

柳皓軒笑著安慰道:“你怕什麽?本來就是這樣的,你的確是我寵愛的人啊,店主人也未說錯什麽。”

羅敷隻是不答話。

一會兒,店主下來了,端著一個長方形的紫檀木小盒子。紫檀木乃是上等的木材,而且上麵鐫刻著華麗而精致的花紋,可見盒子裏的東西有多麽的金貴了。

店主小心翼翼的吹了吹桌麵上的灰塵,才輕輕將盒子放在了桌上。抬眼望望柳皓軒和羅敷,仿佛害怕對方誤會一般,賠笑著解釋道:“僅這紫檀木盒子都十分金貴,可不能弄壞了。”

羅敷感到柳皓軒的手在桌子底下輕輕地握住了她的小手,心裏突地一跳。抬頭時望見了柳皓軒帶著溫和笑意的目光。

“好了,請兩位過目吧。”店主小心地將盒子推到了他們眼前。羅敷隻覺得眼前一亮,果真是好東西!

隻見在金貴的紫檀木盒子裏,擺放著一隻羊脂白玉鐲和一支鑲著寶藍色寶石的白金簪子,這金簪和玉鐲,做工都同等精致無比,而用料也是十分的稀罕金貴,顯然是一對兒。縱然是羅敷從小在相爺府長大,也少見這麽好的東西,不由得有些愣了,心想這貴重的物品,柳皓軒怕是不會買給她了吧。

“的確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啊,”柳皓軒用一隻手拿起來漫不經心地看了看。那店主人的眼睛就好似長在了柳皓軒的手上似的,一刻也不放鬆的盯著。

柳皓軒似乎發現了店主的謹慎,不覺笑了,道:“店主不必擔心,這小玩意兒,我買了。”

“誒,好嘞!”店主十分高興,稱這可真是買家識貨,自然雙方都覺得很有麵子。

柳皓軒將羅敷的手拉起來,又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條金絲手絹,裹住了羅敷的手腕,再將手鐲從她的手指尖輕輕套過,套到一半的時候,將手絹抽走。羊脂白玉襯托著羅敷晶瑩剔透的手腕,簡直叫人分不出那潔白的玉手究竟是真的還是能工巧匠用心雕琢的。

他又拿起了那支精美的玉簪,小心地從羅敷的發髻中穿過。此時羅敷是男裝打扮,但卻並不覺得怪異,相反卻是個極其俊美的少年郎,讓人讚歎不已,的確是美不勝收。

從店裏走出來,羅敷心中感動不已。柳皓軒今日送她的禮物,不僅物品珍貴,而且也代表著他的一番心意,說明柳皓軒已經將她視為“自己的人”了。也許,命運多舛如她,也終於迎來了她的春天?

“大人!大人!”兩人一回到府上,柳皓軒的一個心腹便迎了上來,一臉焦急,忙道:“大人,剛才宮廷尉的三公子宮染夜來了,說是有要事,非要見您。小的說您出門去了,可他卻執意要在大廳裏等著大人回來。小的看他臉色有異常,態度又極其堅決,可能有什麽事要發生啊。”

聽到宮染夜這個名字,羅敷隻覺得天旋地轉,簡直快要站不穩了,耳邊一陣轟鳴,也不知眼前站著的是誰。

柳皓軒的反應卻似乎並不怎麽激烈,他皺皺眉頭,然後又仿佛釋然的說道:“我與宮公子向來並不過節,也不曾做什麽對他不起的事情,想必是有什麽誤會,或者有要緊的事情,應該沒什麽大礙。”

“那就好——”前來報告的心腹仿佛鬆了一口氣,“那麽,大人請趕快到大廳去吧,宮公子正在大廳等候。”

“我知道,你先退下。”

羅敷依舊不能完全平息自己緊張的心跳,此刻依然沉浸在令她提心吊膽的幻想裏。“你先去換衣服吧。”柳皓軒溫和的對她說。

羅敷被猛地一驚,抬起頭來諾諾的答了一聲,便想離開。不料柳皓軒拉住她的手,又問了一句:“你似乎有什麽心事?”

羅敷不敢承認,可自己緊張恐懼的神情也不能完全掩飾住,隻能默默搖頭,生怕多說一句話就會露餡。

“下去吧。”柳皓軒不再追問,善解人意地讓她離開。

羅敷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宮染夜為何會突然出現?一些往事如閃電般從腦海裏掠過,在宮家的時候,宮染夜就與柳皓軒有交集,還有他們的密謀,在欒培禮的分析之下,羅敷知道此事極有可能是針對自己的父親和皇室的。本是宮家與自己的秦家聯合,想要對皇上不利,可宮家又暗地裏和柳皓軒聯手,希望事成之後可以幹掉秦家,幫柳皓軒複國,自己獨吞中庭的江山。那究竟應該怎麽辦呢?她不懂政治,更不想參與其中的血雨腥風,可是,她卻希望能保護秦家,也能保住自己所愛的人。

換上丫鬟的服裝之後,此時已經是黃昏時分。羅敷知道,柳皓軒一般同客人用過晚膳之後,就會將客人引至書房與之攀談。

羅敷偷偷溜出去,看見大廳裏的柳皓軒還在與宮染夜暢飲。猛地看見那個白衣飄飄的身影,羅敷隻覺得心頭一痛,這心痛,並不是因為還愛著,而是因為想起了很多再也回不去的往事。

她徑直溜進了柳皓軒的書房,這書房十分寬大,又有豪華的屏風遮擋,躲藏一個人並不是什麽難事,隻要不亂動不出聲,是很難發現裏麵還有其他人的。

那繡著大好河山的屏風,並不像有的富貴人家的屏風那樣用炫目的金絲和鮮豔的紅線秀出富麗堂皇,而是莊重大方的赭石色繡出大地、蒼翠的綠色繡出青山,藍白二色繡出了滾滾波濤。柳皓軒書房裏的屏風,不修富貴、不修享樂生活,隻修了一片山河大好,而且從畫中風景看,那獨特的江南景致,應該繡的是柳皓軒的故國卞國吧?也許,從這些十分細小的地方,也可以看出他的抱負和複國的雄心。

羅敷躲在屏風後,心髒怦怦直跳,屏風雖然又大又厚實,可她也不敢十分用力地靠在屏風上,畢竟是絹布繡成的,萬一讓人瞧出背後藏了個人,那可就完蛋了。正當她稍微平息了一點焦急的心情時,聽見門外傳來笑語和腳步聲。

柳皓軒吩咐兩個小廝站在門外等候吩咐,隨即便與宮染夜一同走進了書房。隨著房門重重地關上,羅敷覺得自己手心都已經滲出了細汗。

“宮公子啊,本官剛才說了就著吃飯的當口兒,談一談你那要緊事,可你卻偏不開口!非要等到把飯吃完了,要到本官的書房裏來談,究竟是什麽要緊事啊,值得你這麽小心翼翼的?照我看,你這辦事的效率,你這邊還沒開口呢,你那‘要緊事兒’已經黃了!”羅敷聽得出,柳皓軒有意用這戲謔的口氣說話,假裝不理睬宮染夜不失分寸的焦急。

“柳大人這是戲耍我呢。實不相瞞,這件事情的確十分重要,不僅重要,而且還有些難以啟齒。”

“哦?是嗎?”柳皓軒故意做出一副十分驚訝好奇的樣子,端著一杯茶水,湊近了些,等待下文。

“嗬,是呀。不過呢,柳大人向來通情達理,與我也素來交好,所以我這才敢貿然來找柳大人幫忙啊。”宮染夜不理會柳皓軒的裝腔作勢,隻把高帽子給對方戴。

柳皓軒也不搭腔,兩人寒暄已久,是該切入正題了。他呷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回答道:“宮公子有話不妨直說。”

話遞到了嘴邊,宮染夜輕輕咳嗽兩聲,仿佛在斟酌措辭,然後才開口道:“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為了拙荊的事。”由於當年羅敷出逃被宮家發現後,采取了十分嚴密的保密措施,隻是迫不得已跟秦家交了底,外麵的人一律不知道發生此事。何況大戶人家的少夫人不出門也是常有的事情,跟外麵的世界沒什麽通訊,隻要府裏知道此事的傭人不說什麽,要保密也並不十分難。

躲在屏風後的羅敷,聽到這話覺得自己腿都軟得站不住了,她緩緩的蹲下,竭力使狂跳的心平靜下來。她握住屏風的一隻腳,手裏非得抓住什麽東西才能覺得踏實。

柳皓軒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在下聽聞尊夫人身體一直很虛弱,不知公子這次前來江夏,可是來求醫問藥的?公子放心,我一定把全江夏最好的大夫給你找來。”

宮染夜意味深長地笑道:“柳大人,您可真是高手啊。”

此話出言頗有不遜,可還不到與宮染夜徹底撕破臉的時候,柳皓軒隻淡淡一笑,右手一揮,展開了一把素白的折扇,輕輕扇動著,說道:“宮公子,您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什麽高手?在下不懂藥理,您若是為尊夫人求醫問藥,在下隻能幫您遍訪良醫,卻不能幫您醫治啊。”

在宮染夜看來,柳皓軒厚顏無恥地裝聾作啞實在是欺人太甚,可知道柳皓軒不是個善茬兒,隻能一再壓抑自己的怒火。帶著一絲冷笑道:“柳大人,我聽我手下人說,我的夫人可是在你的府上啊。”

柳皓軒“噌”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怒容一目了然:“宮公子,您這話可真是笑話了,您的夫人在我府上?可沒見過一個男子能說出這種話來!”

宮染夜深知自己理虧,可這事又不能就這麽算了,既然話已經說出了口,就不能就此罷休了。

宮染夜臉色微紅,尷尬的神色難以掩飾。竭力抑製著有些激動的口吻道:“柳大人可曾還記得,幾年前,你曾到府上來拜訪過幾次?”

柳皓軒心中一動,他與宮家的密謀,是一直都在進行的事情,隻不過時候未到,幾年過去了,還未有大的動作。

“這我心裏清楚,那又怎樣?與尊夫人又有何關係?”

“柳大人心裏清楚,您若助我得了這中庭的天下,我必幫您光複卞國。可您也清楚,如今的中庭雖然就像一棟風雨飄搖的大廈,可畢竟骨架子很大,要一口氣摧毀它並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在奪得中庭之前,必然是能多一個幫手是一個。”

“這話不錯。”

“在柳大人您之前,我還有一位重要的盟友,可在我奪得中庭後,他就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了。如果能一統江山,我為什麽要與別人劃江而治?”

“您的這位盟友是?”

宮染夜雙眸炯炯閃光:“正是拙荊的父親,鄙人的嶽父大人,當朝秦相國!”

如一擊重錘擊打在了羅敷的胸口,原來欒培禮所言果然不錯,他真的是要害我秦家啊!當初欒培禮對她分析這些問題的時候,她並不十分相信,如今,親耳聽到宮染夜說出這話,讓羅敷心頭大恨!這混蛋,要殺害於我,還要害我全家,今生決不能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