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節 灰狼(上)
是一隻苔原灰狼。
它安靜地站在距離煦德.薩利埃裏不遠的地方,尾巴垂著,眼神溫和,像是一隻帶著失明的主人到花園裏散散步的導盲犬——和煦德對視了一會後,灰狼很不耐煩地打了一個哈欠,張開的嘴巴裏雪白的牙齒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四顆犬牙至少也有1.5英寸的長度,血紅的,:.的舌頭從它.們的縫隙間卷了出來,在寒冷的空氣中舔了舔嘴角邊的皮毛,它好玩地微微歪著.頭,望著自己呼出的一團團白色霧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消失,.似乎並不準備把薩利埃裏家族的長子變成一頓可口而難得的南方特色美食。
不過隻要瞧一瞧.它枯瘦幹癟的肚子,即便是最可愛的小姑娘也會把她天真.而美好的幻想丟到九霄雲外區……雖然這種類型的狼和生存在這個凍土地帶的所有.動物一樣,全身都嚴嚴實實地覆蓋著軟而厚的毛皮,但它在泥土上留下的淺淡痕跡與巨大體型嚴重不符——苔原灰狼與撒丁西部的灰狼可不一樣,它們連著一英尺半的尾巴足足有六到七英尺長,肩高50-70英寸,煦德估計自己麵前的這一隻至少應該有著175的重量,但根據它踩下的腳印來看,它的重量大概隻有應有的三分之二,或許還要少一點——煦德一點也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去補充那缺少的幾十磅肉。
煦德冷靜地端起了霰彈槍——灰狼立刻收起了那種懶洋洋無所謂的作派,飛快地跑開了。
這隻狼曾經嚐過槍彈的苦頭,煦德想。
這裏是東加的“沉睡平原”,一片富饒而尚未充分開發的土地。這裏蘊含著豐富的天然氣、石油、黃金、金剛石、木材、皮毛、野生動物、魚類和清潔的淡水……但這個荒原太過遼闊與荒僻了,以至於她懷抱著的寶藏隻能被那些以飼養馴鹿為生的遊牧族群帶出來很小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商人們在幾百年前就想在這裏修建道路,鐵路,乃至後來的機場,最後還是因為那變幻莫測的氣候而不得不選擇放棄——在無法確定的某些時段,暖流與寒流輪流控製著這片廣大的區域,一會兒陽光明媚,一會兒大雪紛飛,緊接著又是碧空如洗……不斷反複,它們造就的冰層會把土地整個覆蓋住。這樣的話,即便是對這片地區最為熟悉的遊牧族群也不敢輕易踏入荒原,因為隻是下雪的話,食草動物還能扒開積雪尋找充饑的植物,而冰封的大地可以斷絕一切生機——食草動物的死亡與遷徙,導致狼群,棕熊,虎之類的食肉動物因為獵物極度匱乏而四處遊**,並不會如同往常那樣固守在自己的領地裏——你可能會在任何地方遇到任何一個或者一群。
不過東加大公從來沒有放棄過挖掘這個寶藏的努力,這次他更是開出了讓很多人都難以拒絕的條件。
煦德想要這筆生意,如果想完全擺脫非法組織的身份,薩利埃裏家族需要幹些新買賣,還得是那種高利潤但絕對合法的新買賣。
為此他和主管此事的東加官員打了幾天的獵——或許正是豐富至極的獵物引動了不隻是人類,還有其它食肉動物的食欲,在經過荒原邊緣地帶的時候他們意外地遇上了一群原本不會出現在這個地點的苔原灰狼,大約有四十隻左右。拜那個毫無經驗的年輕司機所賜,他乘坐的車輛在一陣歇斯底裏的喊叫中被狼群追逐到荒原的某一部分,聖母知道,灰狼以高40英裏/小時的奔跑速度追趕一部在泥濘中艱難跋涉的越野車一點也不難——雖然煦德在最後時刻把那個瘋到居然在這個時候猛踩煞車的司機一槍打死,並把他推下去吸引了一部分狼群的注意力,頭體型驚人的灰狼還是打破了車窗,並且試圖跳進來——煦德鎮定的對那些自出生後大概就沒刷牙,滿是血液與唾沫的腥臭嘴巴開槍,然後憑借著自己師從亞利克斯的車技順利地甩掉了那些四條腿的狂熱追求者們——在車子徹底的熄火之前。
幸好他還能看到稀疏的叢林,表明他並沒有一路開到荒原的中心,煦德檢查了一下自己的配置,香煙,打火機,一小瓶烈酒,一把隨身攜帶的手槍,一支可以用來狩獵和防身的霰彈槍,以及一些子彈,一個醫護救援包,睡袋,背包,背包裏麵有著5500升裝的純淨水,一塊100的巧克力排,幾塊肉脯等等……但這部越野車上居然沒有聯係外界的設備,他的移動電話也在猛烈的顛簸中損壞了,煦德考慮了一下是否等待救援——他根據陽光測定了一下方向,比照著地圖,估計了一下返回的路程,大約隻40到50公裏——最後
定自行返回。他並不是個典型地戶外運動犧牲者。t亞利克斯那麽擅長在野外生活——沒錯。不是生存。而是生活……想到自己和亞利克斯曾經在衣留申群島度過地那幾十個小時。煦德輕輕地撇了撇嘴。微笑起來。
亞利克斯是個充滿了謎地薩利埃裏。即便是現在。他依然有著很多地秘密;但既然他是薩利埃裏。那麽薩利埃裏地成員也願意等待下去。等他自己認為可以告訴他們地時候。自然會說地——譬如在維爾德格死去地時候……不過亞利克斯還真是個小傻瓜。薩利埃裏家族地成員並不需要繁瑣地說明。或者努力地辯解。他們有著可以看見地眼睛。可以聽見地耳朵。可以感受地心和可以分析並做出判斷地大腦……說一聲“是。”或者“不是。”就已經足夠了。
若是他想要隱藏些什麽。那麽薩利埃裏家族也不會強求——數百年來地黑暗與沉淪讓他們懂得:很多時候。一無所知才是最好地保密方式——如果亞利克斯地信任與坦誠會為他帶來危險。那麽他們寧願他沉默不語。
啊……說到沉默不語。煦德就又想起那張被無數小姑娘收藏地報紙頭版——亞利克斯身著撒丁傳統貴族服飾地照片。“一個寡言而溫柔地學者與高貴。憂鬱地王子”。報紙這樣評價。不過薩利埃裏家地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小家夥正在生氣。至少是在不愉快——他地眼神有時候會非常可怕。他緊抿嘴唇。把它拉成一條直線。沉默地看著你。卻好像在看著一塊透明至極地玻璃。或者是空氣……對他來說。你毫無意義。甚至是不存在地。如果你執意要證明自己地重要性或真實性。那麽他絕對不會介意做些什麽好讓你真正地消失。
煦德打了個寒顫。他隻在亞利克斯從三角海域回來之後地那幾天因為無意間打攪了他地閱讀而被這樣看過一次。但絕對印象深刻——大概死神也不過如此。
他拍打了一下.自己地臉頰。讓不知為何會往一個奇怪方向瘋狂進發地思維轉回正確地方向來。他準備按照車輛行進地路線返回。這樣如果有人救援那麽也不會錯過——隻希望狼群不會懂得什麽叫做守株待兔。或者為那些死掉後被他們吃幹淨地同伴舉行葬禮。
煦德沒有遇到太有知識.或者是懂得舉行葬禮的狼,但他遇到了一隻孤狼。
沒錯,一隻.獨身的狼。從不嗥叫的狼。
.很奇特,雖然煦德對東加的灰狼沒有太多了解,但至少還知道它們是2-15一群行動的群居動物,冬季的時候尤甚,像他們遇到的狼群那樣,會驟然增加到數十隻一群。而它們發現某個同伴無故失蹤的時候會此起彼伏的嗥叫來召喚走失的個體;雖然它們偶爾也會單獨覓食,一旦發現了比較大的獵物,也會同樣的嗥叫不止,召喚其他的同伴,以便群起而攻之。
嗯,煦德並不是.希望被一群狼圍攻,隻是奇怪一隻狼也會沉默如亞利克斯而已。
或者是.像人們所傳說的,因為年老,受傷或者爭奪頭狼位置失敗而被驅逐?但這匹狼身上並沒有肉眼可見的傷口,皮毛也沒有脫落或者被扯掉的部分,雖然很明顯地有段日子沒吃飽了,但絕對身體強壯,精神矍,還會用漫不經心的姿態與神情來掩蓋自己的殺意——煦德很失望,因為它並不像某本描述淘金者的小說裏所寫的孤狼那麽殘敗不堪,萬幸的是他也不是那個虛弱無力的書中人物,隻不過在你全心全意趕路的時候,總有個惦記著你內髒的家夥時不時的在槍支射程之外的某處露出點尾巴,耳朵,腳爪或者亮閃閃的眼睛以昭示它的存在感……這總是讓人感覺不那麽愉快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煦德燃起篝火,他沒有捕捉獵物——除非他想用血腥氣與肉的香味來勾引更多的肉食動物來分享烤肉和他自己,他隻是簡單的吃了點巧克力。
那隻苔原灰狼一直跟著它,耐心而從容,煦德發現它並不怎麽畏懼火光,在某個火星暴跳出來的時候,明亮的光芒會照亮它流淌著碧綠瑩光的眼睛——那是雙白天看起來如同黃玉般的眼睛,漆黑的瞳仁,當它們一眨不眨的看著火焰的時候會讓煦德想起維爾德格——薩利埃裏的長子在心裏對突然多愁善感起來的自己翻了個白眼,他把自己的失常歸咎在那兩個樂不思蜀的小家夥身上,完全不去考慮他們前些日子才剛剛回來過一次的事實。
喝了口烈酒暖和一下身體,煦德暗暗活動著手指以便恢複它原有的靈活度,然後試圖借著睡袋的遮掩開槍幹掉那匹灰狼,結果它在槍口對準它之前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