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冬節(4)
思各異的眾人可謂是食不甘味地勉強用完了這頓長4晚餐,如果這是其他國家的筵席,有些嗅覺過於敏銳的人或許能夠察覺到兩位公主與薩利埃裏兄弟之間的暗潮洶湧,但很可惜,這裏是東加,一個愛好飲酒與敬酒的國家,隨著身份高貴的男女主人一次次地以各種理由舉起酒杯,賓客們也隻好跟著高呼:”幹杯!”雖然飲用什麽,飲用多少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但即便是加了檸檬的蘇打水,被灌上幾加侖都是件讓人痛苦的事情,何況隻有寥寥幾個確實不善飲酒的女士,或者酒精過敏的“病人”才敢往自己的杯子裏添加無酒精的飲料。
另外按照習俗,參加宴會的客人必須大吃大喝以表示自己的讚美與感謝,那些富含油脂的食物如何吞咽下去並且體麵的消化也是一件需要點手段的事情——這時候不死者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亞利克斯一邊興致勃勃地觀察著餐桌上至少三個以上的所謂“貝薩克”(以巫妖的眼光看來基本上可以說是德魯伊的退化形變種,因為至少自然感受,野性認同,穿林,無蹤步4是他已經確定的,野性變身雖然沒有次數限製,但有著材料限製——他們必須有張完整的狼皮);一邊毫不介意地吞下所有長公主介紹與推薦給他的食物——從一開始禮節性敬獻上來的麵包和鹽,到魚子醬、鵝肝醬、沙拉,清湯裏的::湯,奶油烤魚,乳豬,熏雞、熏腸、烤肉串(將大塊的肉串在一起烤),煮過的圓白菜、蘆筍等,以及炸土豆條和酸黃瓜,布丁、煎餅、餡餅,冰淇淋、奶)
長公主情不自禁地喜笑顏開,原本就尤如玫瑰般迷人的她現在看起來更加嬌豔欲滴,亞利克斯的大力捧場無疑是對她這個女主人的最大恭維——僅次於她的未婚夫,可憐那個沒帶著巫妖恒定小型解離術胃袋的男人為了表達他的愛情,不惜讓自己的腸胃乃至於其他內髒遭受慘無人道的折磨,每次晚宴後他的姿態都讓人聯想起為取得肥大肝髒而被專門強製填飼育肥的鵝。
晚宴結束之後,亞利克斯婉言謝絕了費力勳爵暗中遞過來的強力消化酶膠囊。
“等會兒舞會就要開始了。”亞利克斯說。
費力無言地默默退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大使館準備好突擊小隊與直升機——上次王儲殿下也是這樣滿懷熱忱地去參觀了別國的神廟,隨後便誘拐了他們的小女神,假若這個國家不是因為政變與暴亂正處於混亂不堪的狀態——他們或許就要為尊貴的殿下準備國葬了。當然,如果亞曆山大殿下誘拐了東加的公主,倒也是一件美事,依照東加大公的態度,還有撒丁女王陛下的密函——費力可以預見他們是樂見其成的。
不過問題是,那兩個公主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殿下身上……嗯,殿下的眼神也有點,令人毛骨悚然……費力並非情場老手,但也看得出那絕非是男性欣賞女性的眼神——譬如屠夫遇到肥牛,譬如醫生遇到奇症——雖然撒丁諺語曾這樣說道:“為了愛情而結婚的人,必定生活在悲哀中。”但為了研究與被研究而結婚,那隻有更加的悲哀吧……
忠誠的下屬為殿下的婚姻大事苦惱著,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已經傾斜到一個令人絕望的角度上了。
今晚的重頭戲,盛大的謝冬節舞會被安排在最為寬敞與華麗的春之女神廳,寬敞的雪花石台階,華麗的天花板彩繪,鎏金的卷葉草形護欄,雪白的大理石雕像和鑲嵌著碧玉的圓柱,有著銀絲繡花的嫩綠色絲絨覆蓋著的牆麵,裝飾油畫和色彩瑰麗的壁畫,銀製吊燈這些我們就不必一一詳細道來了,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用了9種貴重木材如紫檀、紅木、烏木、阿馬蘭特木等拚出各種花卉造型的地板,它透亮的如同鏡子,光滑的如同冰麵,人們在上麵必須小心翼翼的行走——跳舞則需要多年的練習才行。
在不死者的角度看來,這種能夠令人隨時保持警惕心以及鍛煉平衡能力的地板很值得借鑒——有的時候,一段過於光滑而隨時可能導致某人摔斷脖子的地板無疑是個很好的陷阱——尤其對於不熟悉它的人來說,而熟悉它的人大概還能通過滑行來節約行走的時間——是否可以建議撒丁的大圖書館仿造這種觸感美妙的地麵?——暫時不能恒定漂浮術的巫妖怨念深重。
舞蹈的種類顯然也經過精心安排,首先是節奏極為緩慢的宮廷舞蹈,由八對舞者組成,分成兩邊站立,相距八英尺,不斷相互敬禮和換位,舞者除熟記方位,還要保持良好的儀態,圓舞曲的速度很快,所以難度很高,需要良好默契才能將宮廷舞蹈的華麗與優美,充分的展現出來。
亞利克斯地舞伴是奧爾加公主。她在走向亞利克斯行禮地時候用眼角地餘光注意著自己地孿生妹妹——萊莎地舞伴是煦德。萊莎把身子挺得筆直。同時又微微仰起她地頭。眼睛緊盯著撒丁地暴徒首領。當她發現那個黑衣男子也是那樣專注地凝視著他地舞伴時。她頓時覺得呼吸困難。
當萊莎公主殿下靠近煦德地時候。他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地耳朵。完好無缺。精致地好象半透明地小貝殼;腳步輕盈地像個精靈。無論走動還是舞蹈都不曾踉蹌或者顯得艱難。想來正如亞利克斯所說地。在某種情況下。這些“貝薩克”是可以生長出殘缺地器官或者身體地一部分地。而且。餐桌上種類繁多地純銀餐具也表明他們並不會像傳說中地狼人那樣懼怕銀。隻是不知道聖水會起到怎樣地效果?大概也是沒有多少效果地。畢竟他手中地資料表明王族成員是每個星期都要去教堂做禮拜地。領聖水聖餐是必經地一道程序。
在少女與暴徒擦身而過地時候。煦德可以感覺到咽喉地皮膚繃緊了起來。而當她轉到另一個舞伴麵前地時候。長年累月浸潤在危險之中地男人向這個覬覦著自己血肉地野獸微微一笑——大多數野獸向仇敵展露牙齒地麵部
很像是在微笑直至大笑——萊莎報之以更為甜美地笑牙齒同樣雪白而晶瑩。
奧爾加公主麵色慘白。遠處地人還不覺得。在她對麵地煦德卻能看得很清楚。在她走向前向他行禮地時候。未來地家長甚至以為她會馬上暈倒。
不過他顯然是白擔心了。奧爾加直到整個舞曲完畢也不曾顯得更糟一點。而大廳被上千隻巨型蠟燭以及隱蔽燈帶同時照耀著。實在是過於明亮。以至於所有地人臉看起來都有點白得可怕。再則。她立刻和自己地妹妹。還有兄長回到大公身邊休息去了。王族成員隻需要在第一隻舞與最後一隻舞地時候履行自己地義務。
緊接著是小步舞,曲的節奏逐漸加快,氣氛逐漸熱烈了起來,人們忘乎所以,眉飛色舞,當然,不可避免的,總有些人借著這個機會謀取情報或者某種利益。
但這些和不死者無關,法師的收藏癬與學者的研究精神正在和他堅韌頑強的理智爭鬥不休呢。
最後樂隊奏起了瑪祖卡樂曲,這也是舞會的結束曲,所以王子與公主們再次站在了一起——這曲完畢,謝冬節的舞會也就結束了。
人們秉持著盡善盡美的理念聚攏來欣賞這群尊貴舞者的表演,這裏的瑪祖卡舞也隨著宮廷的禮儀要求而做出了一些改變,譬如說取消了男子單膝跪下的動作,女子圍繞著男子的快速跑步也改成了快速的“行走”,以求矜持與優雅,但滑步,男女舞者成對旋轉這些動作還是有的。
奧爾加的手指碰到亞利克斯的手臂時,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可真和他的哥哥不同啊,”她想:“他那麽冷,而他那麽熱。”
而萊莎則緊緊地抓住了煦德的手臂,她的手指陷入了男人的肌肉裏,力氣之大,好像要把那對手臂撕扯下來似的,而煦德隻是報以冷冷的嘲諷的微笑,也一樣握緊了對方的手臂——要求輕快,歡樂的瑪祖卡舞被他們跳得就像是波羅乃茲舞(一種步行舞,表現王子和英雄們在國王寶座前麵穩重而莊嚴地行進)。
維爾德格在心裏撇嘴,巧妙地一個轉身,擋住了自己舞伴的視線,以免她發現自己身後那對正在進行徒手角鬥。
……
幾個並不那麽重要,所以就算是消失了也不會引起注意的人偷偷溜到了春之女神廳的外麵,在連綿不斷的雙層柱廊間與排列得疏密有致的無數白色壁柱尋找個隱秘的角落抽煙或者放鬆一下,有兩個人藏在春之女神的雕塑底座上麵聊起了天,底座離地麵有5尺左右,不是有意尋找的話沒人會注意到他們。
從這裏可以看到被稱之為“純淨之海”的大淡水湖邊燃起的堆堆篝火,還有在湖麵上爆發開來的焰火,人們的歡歌笑語在深夜中聽起來如同祝福的鍾聲那樣悠揚動聽……宮殿前方的巨大廣場,還有到達宮殿門前必須走過的長長階梯與三道鐵門也都看得很清楚,其中一個家夥搖晃著腦袋,哼著莫名所以的歌曲……他突然停止了,然後使勁兒晃動著他昏昏欲睡的朋友:“嘿,你看!有人過來了!”
他的朋友用力揉了揉眼睛,可不是嗎?三個穿著皮大氅的人,黑乎乎的,已經穿過了三道鐵門,從台階上走了上來,警衛們對他們視而不見,既沒問他們要請柬也沒多加盤問。
其中兩個人還背著很大的口袋,鼓鼓囊囊的。
“難道是給大公送謝冬節禮物的嗎?”
原本快要陷入沉睡的人咕噥道,然後更令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和那些遲來的客人相距還有數百英尺,可其中一個人好像聽見了他的話,他向他們所在的方向點了點頭,揮舞了一下手臂。
……
瑪祖卡舞曲的最後一個音符嫋嫋消散在空氣中,賓客與舞者如釋重負,他們舉起手來,準備鼓掌表示這次舞會順利結束。
而就在這個時候,春之女神廳的大門突然被無禮的推開,寒冷的空氣裹抰著三個披著皮毛的高大男人衝了進來。
大廳裏突如其來地飄灑起細碎的雪花——人們對此並不驚訝。上千隻巨型蠟燭燃燒時,產生了足夠的凝結核;成群的跳舞者在呼吸過程中向空氣中排放了大量的水汽。因此,當冷空氣大量湧進時,廳內溫度驟降,水汽便迅速地在凝結核上凝華,於是廳內就飄起雪花來了——形成這個奇妙景象的緣由在幾百年前就有所揭示了。
雪花飄落在不速之客漆黑的卷發與絡腮胡子上,還有濃密地連成一體的粗眉毛,他的眼睛是冰藍色的,而瞳孔——亞利克斯非人的視力讓他在任何人之前看到了一雙三角形的黑色瞳孔——除掉同樣敏銳的維爾德格。
為首的那個人向前走了幾步,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現在人們看清了,他身上的皮大氅竟然是一整張黑色的狼皮,完整的連牙齒與趾甲都有,很多人露出了不滿與厭惡的表情,更多人要求他們立刻離開。
男人向大公深深鞠躬,看似謙恭實則傲慢,因為他的眼睛始終沒有垂下,而是死死地盯著那個金碧輝煌的寶座。他的聲音不大,非常柔和,但有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個被詛咒與忘卻的名字。
“尊敬的陛下,忠誠的貝薩克家族向您致敬!”
這個名字如同蘊含著魔法一般,瞬間就將人聲鼎沸的大廳化作了一片死寂的蠟像館。
“我為您帶來了珍貴的禮物,請您履行羅曼諾夫家族與貝薩克家族的約定!”他獰笑了一聲,向前伸開雙臂:“請將您的女兒嫁給我!”
他身後同樣披著整張狼皮的兩個男人立刻說是歡呼倒不如說是嚎叫了一聲,將身上的皮口袋用力丟在了華麗光滑的地板上。
袋口沒有紮緊,裏麵的東西嘩地流淌了出來。
一口袋清水,一口袋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