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的很安穩,紫檀木剛起床洗漱完畢,便有守衛的士兵來報:“統領,藍姑娘回來了。”

藍回來了,她走之前藍接到消息去接她向衣骨教借的那些女子去了,此刻才趕回來。“請她進來。”

大雪雖是突然來襲,氣勢洶洶,但來的快,化的也快,而化雪之時,最為寒冷。

藍攜了一身寒意而來,那冰冷的氣息,逼退了屋中暖意。有些時日不見,她仍舊是那般模樣,一身冰藍衣裳,一身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意,一張冷豔的臉上鑲著一雙冰魄般的瞳孔。

握著從不離身的抱劍,她向她走來,道:“人已經接到了,接下來呢?”

“不急。”她淡笑了笑,輕聲道:“路上勞累,你先好好休息休息。”

藍從袖口裏拿出一封信遞到她麵前,道:“公子讓人帶來的。”

大哥,紫檀木接過,淡笑道:“嗯,叫人好好安頓好衣骨教的姐姐們,千萬不可怠慢。”

“嗯。”藍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隨著她的離去,屋內的溫度也正常了些。

紫檀木拿著信函順著旁邊的梳妝台坐下,信封是上好油紙做的,上麵並沒有任何字,也沒有任何被擠壓折疊的痕跡,嶄新如初。

她沿著封口小心拆開,從裏麵抽出一張折疊整齊的宣紙,打開來。

都說字如其人,他的字果然如人般瀟灑隨意,飄若浮雲,矯若驚龍,那一個個,像是在優雅的舞蹈。

宣紙自然是上好的,但用的地方著實不多。其實,不是不多,而是少的可憐,因為完整的一張宣紙上就隻有一句話:江湖朝廷,同病相憐,望君珍重。

江湖朝廷,同病相憐,望君珍重……紫檀木怔怔的拿著宣紙,這簡單的一句話帶來的信息,衝擊力是如此巨大。

他曾經讓郝連流風帶話來說他感覺幕後有一隻黑手不止在江湖攪風攪雨,有幾次他還查到這些人與朝廷有關係。

今天這信便是落實了這個猜測,江湖朝堂,被一隻黑手緊緊拽住,這天下,在被一點點的被蠶食。而可怕的是,他們隻知道有這樣一件事,卻連敵人是誰都摸不清楚,防不慎防。

“在看什麽?”耳邊突然傳來溫熱的呼吸聲,有熟悉的氣息將她包圍。

她一震,回神道:“大哥帶來的書信。”

郝連流月,他丹鳳眼微閃,掃了眼那白紙上飄逸優雅的字跡,含笑道:“流月公子怎麽突然想起你這個義弟了?”

“大哥一直不曾忘記我這個義弟啊。”她自然糾正道:“不是突然,我們一直有聯係,下山的第一時間我便去見過他了。”

第一時間去見的人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他見她將信仔細又小心的疊好放回,唇角勾的自己也意味不明,隻等她收好後拉了她手腕站起身來,道:“入冬了,阿木可要多穿點。”

他鬆手,轉身拿起床榻上不知何時放上去的一個精致長盒子,遞到她手裏。

“這是什麽?”紫檀木看著手上這個方形長條,邊問邊輕輕打開。

印著暗紅花紋的盒蓋緩緩開啟,白壁之間,一件火紅的狐裘散發著炙熱的光芒,那紅,紅到極致,似火,也似血。

她瞬間覺得有股熱量穿透錦盒導到她手裏,燙的她想脫手。

也就在這時一雙修長有力的手牢牢的握在她手上,不容她退縮。

她抬頭,微蹙了眉心道:“瀾瀾,這個色澤,太過張揚,不適合我。”

她從來沒有嚐試過如此濃烈的顏色,那與她本身是兩個相反的極致。

“沒有試過,又怎知不適合?”唇角上挑,丹鳳眼中紅光湧動,定定的看著她道:“阿木那日洞中不也穿過我的外袍嗎?我看著就很適合,沒有比你更適合的了。”

“那是特殊情況。”雙手有些僵硬的捧著狐裘,她盡量平淡道:“我覺得,它是為你而存在的才對。”

“是嘛。”修長的手指挑起狐裘,轉而改輕挑為抓,他揮手將狐裘扯出,手下靈動一轉,趁她雙手還捧著錦盒之際迅速的繞過她雙肩將狐裘披在她身上,雙手順勢一滑,去到她身前,十指翻飛係上一個漂亮的結。雙手向兩邊走,穩在她雙肩,手下一轉,將她變換了個方向。

他做完這一切,不過一個呼吸間,停下時,紫檀木已經麵對著銅鏡了。

清亮的雙眼眨了眨,竟覺得鏡中的女子有些陌生。

明明是清淡至極的一張臉,在這濃到至極的色彩下竟然橫生出幾份詭異的妖邪。是的,妖邪,透徹的如同明鏡般的瞳孔裏跳躍著詭異紅光,不是妖邪是什麽?

融合兩種極致,不是兩方相減至均衡,而是抵死糾纏到毀滅!

可勢力均衡,誰也毀不了誰,又該作何?

紫檀木有些愣神,連兩人此刻緊密無間的姿勢都沒感覺。

悟蒼絕瀾順著方才手中去勢從背後摟著她,下顎就抵在她頭頂,輕輕摩擦著她發絲,修長的手指緊緊扣住她雙肩,雙眼看著銅鏡中相依相偎的兩個人,笑問道:“如何?”

“如何,我感覺自己像是著火了。”她用最為平淡的聲音說著冷笑話,“看我像不像人形火爐?”

“這樣,才暖和。”緊盯著銅鏡中被火紅狐裘包裹起來的人,滿意的點點頭,“阿木向來體冷,這個色澤,最為溫暖。”

顏色,是能夠溫暖人的,從虛無的視覺,到身體的實質。

這狐裘的做工精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花費了多少工夫,拒絕這樣一番心意難,拒絕這樣一個在乎的人送來的心意更難,隻是,她做最後的掙紮,盡量平靜緩和的道:“我不怕冷……”

言下之意——不穿行嗎?

細膩的的皮膚從她頭頂的發絲上下滑,停在她耳邊,玫瑰色唇瓣微啟,“阿木可是在發育身體的人,難免被人看出什麽端倪……”

耳邊熱氣噴灑,那份磨人的熱量卻並沒有吸引她注意力,她的心神都在那句身體發育上。

是啊,她現在胸前雖然並不明顯,但長勢挺快,難免會出紕漏,而這狐裘寬大厚實,設計又巧妙,穿上根本看不出來。他想的,比她周到多了。

這一下,就算送的人反悔了,她也絕對不退貨了,色澤的不適應還可以慢慢適應,這身份要是暴露了就是個超級大麻煩了。拉緊了狐裘,她點頭道:“瀾瀾說的有理,我便不客氣了。”

“幾曾何時,我需要你客氣了?”他不著痕跡的放開她,含笑道。

這倒是,她不反駁。看了眼鏡中穿著整齊的人,她轉身道:“昨天有件事忘記了,我還要自找麻煩的去趟逸王爺那裏。”

“嗯,等你回來。”他點頭,丹鳳眼中始終含著笑意,看著她慢慢向門口走去。

紫檀木伸手拉開房門,踏腳出去時頓住身體,回首看著他淡笑道:“等我回來吃飯。”

“好。”他自然是滿口答應。

她於是安心點頭,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往昨夜狼狽撤離的地方走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時辰尚早,但逸王爺早已經起身了,紫檀木到的時候他正坐在廳中喝著早茶,見她來了,也沒做什麽特殊反應,慢悠悠的壓著茶水,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紫檀木豪不客氣的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來,開門見山的問道:“聽聞朝廷這次下撥的援軍本是逸王爺當年的人馬,此次本該隨王爺一起到達,奇怪的是,琳木隻見王爺,並沒看到半個援軍。”

瓷器交接聲清脆作響,冰逸殷輕巧扣著茶杯邊沿,接口道:“領軍的將領途中出了些問題,減緩了行程。”

“哦?什麽問題如此重要?”她不依不饒。

冰逸殷避而不談,“內部問題,不好明言。”

什麽內部問題比得上當今局勢?紫檀木不以為然,她嘴角不屑一扯,又問道:“那麽,糧草呢?”

“啪。”的一聲,茶蓋與杯子相撞,紫檀木恍若未聞般一動不動,廳中下人卻瑟縮了下身子,冰逸殷雙目直直的向紫檀木射來,沉聲道:“你一大早,是興師問罪來了?”

“這是我的職責。”紫檀木也直直的迎上去,不逼不讓。

將茶杯放在案幾上,他道:“糧草由大內公公押送,不日便到。”

“現在何處?”她緊跟著問。

她這是,明顯的不相信他。冰逸殷雖然心中惱怒,但還是回到:“應該快到麒麟山脈了吧。”

“好。”紫檀木落下這字,起身便向外走,腳下剛要邁出大門,卻與迎麵而來的女子撞個正著,她側身一讓,示意她先進去。

“是你。”冰末俏一動不動,看著她道:“昨日算我唐突了,不過,一字一句,盡是事實。”

是與不是,誰說的清楚。紫檀木不接話,隻是道:“告辭。”

擦肩而過,步履平和穩定。

冰末俏眼眸微咪,見那少年走的幹淨,那火紅的狐裘上尚有那晚傷她之人的影子,不由得暗自咬牙,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不在意她的人,都該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