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都走了,這場壽宴自然也沒有開下去的必要了。賓客們紛紛散去,狼狽至極。皇帝在自己家裏被行刺,還有外國使臣在場,這個臉,丟大了。

紫檀木倒是不關心丟不丟臉的問題,她關心的是那個內奸的事情。坐在大將軍家的馬車上,她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今天雖然是蒼國使臣行刺,可是蒼國離離國如此之遠,他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離國宮廷之中安排那麽多刺客。這裏麵,一定有貓膩。”

辛嚴整理著染血的外袍,聽此凝重道:“有了第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如今看來,陛下的人身安全,似乎沒有保障啊。”

“大將軍有什麽想法嗎?”大將軍在朝中多年,有些事情她這個局外客不清楚,他卻應該有所感悟。

哪知辛嚴搖了搖頭道:“朝廷眾臣勾心鬥角的多了去了,可要說到叛國,這個,我可不清楚。為今之計,隻能盡力保證皇上的安全。不,我一定會保證皇上的安全。”

“大將軍今晚就要趕去邊疆了,琳木知道時間不多,再次預祝將軍馬到功成!”她雙手抱拳道。

辛嚴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眼光裏很有深意:“琳木的戰鼓之中鬥誌盎然,若為將才必是功勳赫赫。扳倒丞相前我答應過你讓你從軍,此次你不妨和我們一起去。”

他本以為她會答應,誰知紫檀木搖了搖頭道:“琳木自有打算,將軍隻管前往就是。”

紫檀木轉頭看著自從上車後就一直沉默著的兄妹倆,辛逸眠是不想說話,辛逸息是不敢說話。想了想她對辛逸眠道:“也祝你功成名就。”

辛逸眠這才抬起了頭,狹長的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竟然澀澀的開口說了聲:“謝謝。”

這一聲謝謝讓紫檀木頗有些受寵若驚之感,微楞了下,她也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離別的情緒,內奸的壓抑,戰爭的黑雲,在這多重影響下馬車內的氣氛很是低沉,這種氣氛一直延續到了將軍府。

馬車停下之時,立馬有家將牽著兩匹精壯的馬兒上前,馬背上隻有簡單的行李。辛嚴和辛逸眠跳下馬車之後直接接過家將手中的韁繩躍上馬背。

高坐馬上,辛嚴身上的氣質在一瞬間顛覆。那張威嚴的國字臉再沒有親切,一股嚴肅的壓抑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將軍強硬的聲音看著馬下的人道:“息兒,你是我的女兒。縱然我們這一去死生未卜,你也要記得,你是將門之女,決不可輕言放棄。更不準哭,如果你身捧我們的白骨,也一定要笑,那是我們整個辛家的驕傲!”

這一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他又轉頭看著那個相交不過十來天卻顛覆了整個離國朝廷的少年,鄭重道:“答應你的事,我等著你來實現。君子一諾,千金難移!”

紫檀木看著這個馬背上的將軍,她知道他這一去有多凶險,離國本身就不抵蒼國兵強馬壯,他唯有以命拚命,這是一場硬仗,他輸不起,然而勝利的希望卻十分渺茫。

心裏一時五味陳雜,她隻能保持沉默。眼神下意識的看向他的女兒,讓她頗為意外的是這個古代女子卻一點也不柔弱,一雙漂亮的大眼睛裏滿是堅定,她竟然揚起了笑臉道:“爹爹此去邊關一定會旗開得勝的,爹爹是離國的大將軍,是離國所有百姓的希望,所有人都會為你祈禱,你能贏的,你一定會贏!”

辛嚴滿意的點點頭,抬頭最後看了一眼將軍府,手中馬鞭一揚,向著黑透了的前方衝去。

一直沉默的辛逸眠總算像是活過來了般,他狹長的眼裏少了冰冷,看著自己唯一的妹妹道:“息兒,你要珍重。”這個時候,除了一句珍重,他竟然說不出任何的話語。

辛逸息一直的堅強卻在這簡單的一句話下軟了下來,漂亮的大眼睛有些泛紅,她咬了咬嘴唇,強撐起笑容艱難吐出:“哥哥,珍重。”

珍重,有多重?四個字,哽咽難出,如同千斤一般。

辛逸眠拉轉馬頭,恍惚沒看到紫檀木這個大活人,揚鞭而起,馬蹄紛飛時她又分明聽見他的聲音從前方傳來:“縱使血淚遍地灑,也要與天爭高下!”

火紅色的頭發隱沒在黑夜裏,紫檀木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心裏清楚的知道:他們此時的去路,便是她明日的歸途。帶著同樣的信念,同樣的心情,奔赴同一個戰場。

“逸息,回去吧,他們已經走了。各司其職,各安天命。”單手繞過她的肩膀,紫檀木輕聲勸道。

辛逸息看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手深吸了口氣揚起個笑臉道:“琳木,你放心,我沒事。我是大將軍的女兒,我不是一無是處。”

紫檀木讚賞的點了點頭,這個女子,卻有一番傲骨。在原地駐立了片刻,兩人轉身往府中行去。今晚過後,將軍府會變得冷清不少,也許,比這夜色還冷。

紫檀木回到她住的院子後並沒有進屋,而是先敲了郝連流風他們的門,後又敲了綠和藍的門,對每個人,她都隻說了一句:“收拾細軟,明天離開這裏。”並且派人深夜去葛府送信,要求無比親自送到葛兮焱手上。

她沒向任何一個人解釋她要幹什麽,甚至沒給任何人問的機會,說完轉身就走。做完這些,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有些疲憊的關上門。

進屋的那瞬間,一個白色的物體以快不可擋的速度衝進她懷裏。這個手感,毛茸茸的,莫名的柔軟。紫檀木低頭看去,隻見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睛看著她,人性化的對她拋了個媚眼。

紫檀木摟著懷裏的小家夥,托著身子給自己倒了杯清茶,燈火搖曳中,她淡淡的道:“你有地方去吧?”

寂靜無聲的房中突出這一聲,驚的燭火一顫。火光明滅的瞬間,一抹血紅從天而降。有笑意蠱惑的聲音隨之傳來:“嗬嗬,阿木,看來你的功力果然精進了不少啊。”

“托你的福。”她又倒了杯水推到對麵,這才看著來人道:“現在,我該稱你悟瀾,還是瀾皇悟滄絕瀾?”

悟滄絕瀾接杯的手聽到後一句時頓在她手上,他嘴角邪邪一勾,笑道:“阿木,想喚什麽都可。”

她最不樂意想叫別人什麽這個問題了。一個名字,通常比她算一道數學題還想的久。“你不呆在使館裏,來這裏有事?”

“沒事。”他道:“你也知道我是私行,跟使館裏那些人在一起必然會引人注意。所以,如你所問,我沒地方去。而我又隻認識你。阿木,你就看著辦吧。就算把我的行蹤報告給你們那文弱的皇帝陛下,我也是不反對的,隻要阿木你忍心。”

就是知道她不會他才敢這麽幹吧。她能有今日的重生而不是一個廢人是他出手相救,這個人情,她還沒還,更別說還清。所以他有什麽要求,隻要不觸及她底線,她都會允許。“那麽,你是想我怎樣呢?要知道,你無處可去,我也無家可歸。”

他丹鳳眼裏滿是笑意,滿不在乎道:“那咱們就相依為命好了。”

紫檀木不去看他那張太過燦爛的笑臉,收回自己的手,盯著清淡的茶水道:“我明天要去離蒼兩國邊境。”

握住單薄的茶杯,他不在意的笑道:“那敢情好啊,我也去湊湊熱鬧。”

看著她丟給他的那個故意警惕的眼神,他也故意道:“兩國打仗,我這個別的國君當然要得知最仔細的情報。跟著你,準沒錯。”

他這麽明著說,她反而沒什麽好顧忌的了。反正不想讓他知道的她不會讓他知道的,而且,她也相信他是個識趣的人。於是,她拍板道:“明日清晨,你便和我們一起走吧。”

悟滄絕瀾滿意的點了點頭,複又笑眯眯的問道:“那我今晚睡哪裏呢?”

紫檀木頓了頓,看著這房間裏唯一的一張空床,又估計著這個時候恐怕客棧早就打烊了,就算入了客棧,他國境內,他這個帝王總歸是不安全的。於是淡淡的道:“你睡**。”

他挑了挑眉,道:“那你呢?”他可不認為她扮男裝扮了這麽多年就真把自己當男了,毫不避諱。況且,這可不行。

顯然,他想多了。紫檀木仰頭目測了下房梁,腳尖一點飛身而上。雙手摟著狐狸靠坐在木頭上,她雙眼一閉,如老僧坐定般不再動彈半分。

悟滄絕瀾看著藍色的衣袍從眼前一閃而過,微揚著頭看著坐在房梁上的人,心中有略微的不痛快。他是男人,為什麽是他睡**?但看她眉宇間的淡漠,他定了定,轉身向床走去。

拉開被子脫了外袍躺下,他看了眼房梁上的人,她的意思,他懂了。唇角勾了勾,她的想法,他成全便是。覺得欠他的,心中那些倔強在驅使,好,那便慢慢來吧,他便依她。

黑的低沉的夜沉在這間布局簡單的屋子裏,一個**,一個梁上,呼吸輕微的兩人各自睡去。雪靈狐往藍色的懷抱裏縮了縮,探出個小腦袋熱切切的盯著舒服的大床。半響後,不甘願的把腦袋伸回來,卷入懷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