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吧,開車著向家的方向走去。

尹冷月始終沒有開口,臉色很難看。

葉秋心裏歎氣,這尼瑪都叫什麽事啊,哥約女孩子出來喝次酒容易嗎?

劫在桃花,劫在桃花!哥這是遇見女孩子就遭劫?

正不爽的想著老頭子給自己卜的卦語,尹冷月突然開口道:“停車。”

葉秋一愣,一腳刹車把車停下問:“怎麽了?”

尹冷月冷冷道:“喝酒!”

喝酒?現在喝?這妮子發的什麽神經,抽風了?

“今天算了吧,改天再陪你喝。”葉秋說。

尹冷月不答,伸手已經拉開了車門,然後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

後備箱裏放著從酒吧帶回來的兩箱啤酒。

尹冷月搬起一箱啤酒就要打開,葉秋連忙滿頭黑線的衝了下來,無語道:“酒是有了,可這地方坐哪啊?”

尹冷月抬手指著車頂道:“上麵!”

坐車上喝?就在這大馬路邊?葉秋眨了眨眼,很無語。

可是尹冷月決定的事根本不需要他的意見,說完這句她便已經踩著酒箱爬到了車頂上。

“拿酒來!”她說。

葉秋無奈,搬起一箱酒放在車頂上,然後也跟著上了車頂。

兩人在車頂上坐下,葉秋心想也幸虧這是一輛路虎,否則車頂還不給坐變形了?

“打開!”尹冷月拿起酒說。

葉秋聽話的把酒打開遞給她,她二話不說仰著頭灌了下去。

葉秋看的眼皮直跳,心想這妮子是故意要喝醉是不是?

知道尹冷月受了刺激,心裏難受,他倒也不再說話,陪著她坐在車頂默默的喝著。

今晚的夜很清澈,月光皎潔,星星閃閃。

微弱的光線傾瀉下來,如一層朦朧的麵紗,遮擋著世間所有的罪惡與醜陋。

抬頭望去,仿佛能夠清楚的看到那座冰冷、孤寂的廣寒宮。宮中一棵高達五百丈的月桂樹,隨著清冷的風沙沙作響。

樹下一個朦朧的身影拎起斧頭一斧一斧的砍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美麗夢幻的嫦娥仙子,抱著她的玉兔俯首相望,她望的是人間?還是心底的相思?

夜風輕撫,朦朧了月,帶來一絲涼意。

尹冷月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他體貼的脫下自己的上衣,輕輕披在了她肩上。

她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

這條路叫秋水路,一個很詩意很別致的名字。

這條路一側是別墅區,一側是樹林、湖泊,這些都是開發商為了提高房價造出來的東西,在月光下自成一片風景。

能住別墅的人很少,全上江也隻有那麽寥寥一些人。所以這條路上的人也很少,倒是沒有人再打擾到兩人的酒興。

看著月亮,看著風景,吹著夜風,喝著啤酒……葉秋心裏忍不住想這感覺似乎還挺浪漫?

這麽會兒功夫,尹冷月已經喝光了兩瓶啤酒,接著在喝第三瓶。

“那個人是我的同學。”她忽然說。

葉秋愣了一下,沒有答話。

“很小的時候她家在我家旁邊,我家有很多玩具,她沒有。一次她偷了我的玩具,我堅持報了警……”

葉秋一頭惡汗。小孩子偷玩具而已,你至於嗎?報警?看來這妮子的性子是從小就養成的。

“然後呢?”葉秋問。

尹冷月淡淡瞥了他一眼,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接著道:“我爸媽離開以後,她會經常在學校其他學生麵前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說我是……野種。”

聽她說出這個詞,葉秋的心不知道為何一抖,有些心疼。

“你爸媽為什麽要離開你?”葉秋問。

尹冷月沉默,沉默了很久。

她仰頭,喝酒。

酒水灌入的太猛,嗆了喉嚨。

她開始咳嗽,咳的很厲害,以至於兩眼開始泛起晶瑩。

她努力的抬頭,望著月亮,望著星星,於是那抹晶瑩又悄悄退了回去。

他看的很清楚,很心疼。

連哭都要如此強迫自己嗎?你為何要活的這麽辛苦?你的童年究竟經曆了什麽?

他忽然好想自己能夠穿越時光,回到童年。如果可以,他一定會哀求師傅帶自己下山,帶自己來到一個叫上江的地方,尋找一個叫尹冷月的女孩兒,陪她一起經曆那些不該她承受的磨難。

隻是想象終究是想象,時光並沒有被改變,風也沒有停下。夜幕中一閃一閃的星星仍在眨眼,她眼中的淚剛剛退去,一切如初。

他沒有開口,等著她在開口。

她開口了,咳嗽後的嗓子變得有一些沙啞,或者說壓抑。

“爸爸要工作,然後再也沒有回來。媽媽去找爸爸,然後也沒有回來。”她說,聲音那麽輕,輕的仿佛一碰就會碎,好令人心酸。

他還是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她會繼續開口。

這個夜晚,他請她喝酒的目的並不單純。但此時他不想去想那些,他隻需要做一個傾聽者,靜靜的傾聽她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這些聲音都是他想要的,但他卻忽然好想堵住自己的雙耳不願聽到。或許聽不到,她曾經經曆的便不會發生?

嗬!

他在心底自嘲,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多愁善感?如此自欺欺人了?

“那年我八歲。家裏隻有惜姨陪著我,後來惜姨也走了,一個家留下了我自己。”

一個人便是一個家,這話聽著為何如此心酸?

“爸爸說他是教書的,媽媽以前也是教書的。”

“後來爸爸繼續教書,媽媽卻沒有繼續教書,回來做起了生意。”

“……”

“……”

“我不知道爸爸在哪裏上班,不過有媽媽在家陪伴的日子也很好。那年我四歲,那是我最開心的日子。”

“爸爸很少回來,一年偶爾會有那麽一兩次,每次都隻有那麽幾天。再後來一年一次都沒有了。”

“……”

“……”

“媽媽的生意越做越好,越做越大。然後成立了明月集團。”

“八歲那年,媽媽再也沒有回來。明月集團交給了惜姨照看,然後又輪到了我照看。”

“我不想讓明月集團在我手裏消失,因為媽媽留給我的東西。可這些年有很多人都想從我手裏把它搶走,我好害怕,好緊張,還努力。做的卻還是沒有媽媽那麽好。”

“……”

“……”

“我一直去同一家早餐店吃早餐,那裏有些抹不去的味道。像家,雖然我知道那家店的老板已經換了好多好多,做飯的味道也差了好多好多。”

“惜姨是我家的保姆。她對我很好,我爸爸就是她照看大的,我想有時間去看她。”

“……”

“好,我陪你去。”他說。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麵。

他輕輕的伸手,將她的頭攬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她輕輕的倚著他的肩膀,安心的感覺就像媽媽在身邊。

她輕語道:“媽媽說天上的星星就像是她的眼,她會永遠的看著我,陪著我長大。”

他抬頭,很認真很嚴肅的衝著天上的某一顆星星,或者很多星星,很鄭重的說:“阿姨,您放心。我會保護好她,絕不讓受到任何傷害。”

她再扭頭,又看了他一眼。

他是什麽意思呢?是在向我告白嗎?可是我對他的考察還沒有結束呢?他就算有婚書在手,又怎麽能如此輕易的娶我呢?

而且……

他是個大騙子,很會騙人的大騙子。

他騙了我好多次,似乎把自己的心也騙的不像以前那麽聽話了。

“你說過要陪我數星星的,天上的星星那麽多,我還沒有數過。”

那個她睡不著的夜晚,她給他打電話,又掛了電話。他從睡夢中醒來,給她打了回去,問她是不是睡不著要一起數星星?

她當時拒絕了,但現在忽然好像數一數。

每個孩子的童年,不是都數過星星嗎?

每個與男人約會的女孩子,不是都數過星星嗎?

“好,我陪你。”他說。

於是她開始輕輕的數。

“一顆,兩顆,三顆……”

他跟著數道:“四顆,五顆,六顆……”

忽然她笑了,笑的很美,美的讓人心醉。可究竟是心醉還是心碎呢?

“我們這樣是不是很傻?”她說。

“人生總是要傻那麽幾次的。不然每天都保持清醒豈不是很累?”他說。

她低下頭輕聲道:“我很累。”

他看著她溫柔道:“我知道。”

她的心微微一顫,不再開口。緩緩、輕輕閉上了眼睛。

他也不再開口,攬著她的肩用寬闊的胸膛替她擋著有些涼意的夜風。

於是風醉了,夜也醉了。

風溫柔的避開了他們,星星的光線柔和了很多,像怕驚醒睡夢中的她。

是的,她醉了,也睡了。

但在同一個夜裏,同一條秋水路上,卻有兩個人始終保持著清醒。

“哼,他竟然敢於別的女人在一起摟摟抱抱,我要殺了他。”

“你打的過他嗎?”

“打不過。可我還是要殺了他。”

“打不過怎麽殺呢?”

“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我們已經看了很久很久了,我不想再看下去了。”

“也對哦,這樣看下去真的好累呢。怎麽辦才好呢?要不我們今晚趁他睡著以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