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宜提著食盒回到家中,被沾濕的衣裳被她脫下來隨意掛在門口的衣架上。毛呢的麵料沾上了湯汁,自己尚且還洗不得。
那衣服還是三年前剛去大不列顛時候買的,不過勝在料子和剪裁都好,現在穿也很時興。
錦兒到家比她早,都已經換好了睡衣窩在沙發上看書,看她進了門忙迎過來。
“怎麽耽擱那麽久才回來?”她順手接過令宜手裏的食盒,自然也看見了她掛在一側的斑駁外套,“這是怎麽了?怎麽全灑在衣服上了?”
令宜把食盒遞給她,低頭換鞋,“這個天不好開車,不小心灑出來了一些。”
錦兒不解道:“周少爺專程在學堂門口等你,就是為了給你送這個?”
“嗯,說是周伯母親自包的餃子。蝦仁餡的,你看看冷了沒有。”
錦兒小心翼翼端著食盒生怕又灑出來,揭開蓋子已經沒有什麽熱氣了。
她懊惱道:“都冷透了,碗裏調的蘸料怕是都灑在你身上了。”
令宜失笑道:“沒辦法了。”
“好了,交給我。你先去屋裏換身衣服,我把餃子熱一下再吃。”
“好。”錦兒做事素來有條有理,令宜並不擔心她。
別說大衣外套了,換衣服的時候令宜才發現自己裏麵穿的衣服上也濺上了星星點點的湯汁,便脫下來放在一邊想著晚一點好好揉搓一下。
耽誤了那麽久,她也的確餓了,肚子空空除了吃飯沒什麽想做別的事情的欲望。
甫一換好衣服,她就開門走了出來。
灶台上水燒得咕嚕咕嚕的,屋子裏縈繞著絲絲熱氣。對於這個還沒住多長時間的住處,在此刻,令宜忽然生出了一種家的感覺。
錦兒看見她過來,回眸一笑道:“馬上就好了。”
餃子本來就是熟的,隻需要上鍋整的熱一些就行了。
“好了,好了。”錦兒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來到餐桌旁,令宜早已擺好了碗筷。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令宜道:“快吃吧,我都餓了。”
秦佩蘭的廚藝很好,令宜剛來雲州的時候吃不慣這裏的飯菜,她就常常自己親自下廚做一下小吃。這個蝦餃知道令宜喜歡吃,她便也常作。後麵令宜習慣了這邊的生活,便也不好繼續麻煩她操勞。做飯這件事,還是交給了府裏的廚子。
“周夫人的廚藝一如既往的好,這個餃子可真香!”錦兒吃得兩腮咕咕,眼睛都高興地眯起來了。
令宜見她笑也覺得開心,又給她多夾了兩個,“好吃就多吃些。”
“姐,這天寒地凍的蝦不好找吧?”
令宜不置可否,這個季節想要買到估計要花費當季的好幾倍價錢。
“周夫人人可真好。就是我納悶周少爺為什麽非要親自來給你送餃子,周家那麽多人明明隨便找一個下人送到我們住處來就行了,何必多費事還惹你髒了衣服。”
錦兒其實是故意的,見令宜不說,她也就直截了當地問了,“姐,你和周少爺現在到底算什麽關係啊?”
“或者......你還喜歡他嗎?我可看出來了,他好像是想追你。”
“別胡說!”
“真的,別說我。程先生也看出來了,我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實我覺得他比之從前也改變了不少,既然你不喜歡程小少爺,最後和周少爺在一起也是蠻不錯的。”
“你今日課業可完成了?”
猝不及防被問起,錦兒立馬蔫了下來,垮著臉道:“還沒呢,這就去了。最近先生們布置的課業有些太多了。”
“馬上大考了,可不得讓你們抓點緊。”
錦兒把碗裏最後一個餃子囫圇塞進嘴裏,口齒不清地說道:“現在就去,姐你幫我把碗刷了。”
令宜噗嗤一笑,又囑咐道:“哎,過幾日去北平別忘了,要告個假。”
“你幫我一起就好了。”
她這副古靈精怪的模樣真是讓令宜失笑,有時候她也會慶幸還好將錦兒留了下來。程舒月待她很好,也叫她改頭換麵有了不一樣的人生。
......
到北平那一日,從火車站走出來,令宜看到天氣十分清朗。多年沒回來,倒是有些近鄉情怯。錦兒這三年倒是年年回來替她看望阿瑪額娘,現如今對北平比她還要熟悉。
“先前我們回來住的地方,去年被征用去蓋了樓。我們就住邊上的京城大酒店好了。”
三年未回來,北平又是一番新氣象,和從前大不一樣。
原先那一片的土地都被征用了,原本還是一眾矮屋的地方,現在都是林立的洋房。
令宜忽然來了興致道:“我們放下行禮,去外頭轉一轉吧。”
“好啊。”錦兒自然沒有什麽不樂意的。
兩人肩並肩走在街道上,感慨萬千。想來她生活在北平十幾年,卻連這些煙火氣都很少見。
阿瑪額娘去世之後,她更是遠去雲州,對北平既思念又畏懼。
但好在現在於她而言,過去的一切都猶如過眼雲煙,痛苦也消散而去,能讓她坦然麵對。
“去大不列顛之前,方晗給我寫了一份信。信上說她想來北平安家,也不知這些年她還在北平嗎?”隻是這北平亦是茫茫人海,不知該去何處尋她。
“這三年我回來過幾次,倒是......不曾見過方小姐。”
“也罷,橫豎她也算如願了。沒有消息也算是做好消息。”
令宜一把挎過錦兒的胳膊,笑道:“走吧,好久沒吃北平菜了。不知原先王府那條路路口的同福居還在嗎?”
錦兒道:“像那等百年老店自然還是在的。”
“那今個兒就去好好吃一頓。”
等令宜和錦兒到那兒的時候正值飯點,人不是一般的多。
小二在店門口招待客人忙得團團轉,“兩位小姐還得稍等一會兒,晚些時候才有座兒。”
“那隻好再去附近溜達一會兒了。”錦兒癟癟嘴道。
剛一轉身,卻遠遠撞見了個不該出現在這的熟人。
好生叫令宜一愣,錦兒在程家三年自然也再熟悉不過,納悶道:“督軍怎麽來北平了?”
他一身平常打扮,並沒有穿軍裝,縱使這樣在人群中還是有些矚目。但他卻不動,就站在那直直望著對麵,不知在看什麽。
下一秒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他側過身將手裏的帽子戴在頭頂。踟躕了一會兒,才默然離去。
直覺告訴令宜,程最隻身來此定是不簡單,她拉過錦兒低聲道:“走,我們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