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流川櫻出了學校,直接往超市走去。

這些年,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家庭主婦能比流川櫻做得更好了。家裏的家務都是她在幹,衣服是她在洗,煮飯也是她在煮,還要照顧生活無法“自理”的“白癡哥哥”,連流川楓的學習也是她在操心。自從七歲時離開鄉下的爺爺回到市區的家,家裏的一切就都是她在忙。兄妹倆生活在一起,沒有出過任何問題。她在這方麵已經讓人無可挑剔了。

家裏的調料好像已經不夠了呢。恩,牛奶也快要沒有了。還有哥哥愛喝的飲料。今晚的菜的話……

流川櫻走在超市裏默默地計算著家裏的用品。

“流川同學,流川同學!流川櫻!”一個女生的聲音傳來,大聲地喚著流川櫻的名字。

流川櫻抬起頭來,四顧,“神無同學。”

“哎呀,叫月或者小月什麽都好啦!不要這麽介外啊。”女孩子擺擺手,笑道。

“小月。”流川櫻笑笑,“那麽叫我小櫻好了。”

“恩,小櫻。小櫻你是在……買菜?”神無俯身看著流川櫻的超市購物車。

“是晚餐。”流川櫻看著那顆俯著的橘色腦袋。

“哎?是小櫻做飯嗎?”

“恩。父母不在家。”流川櫻淡淡地回答道。

就算在也沒有什麽區別吧?她的那個“母親”,根本不怎麽會做飯——在她僅有的那些記憶裏。這並不是一個多麽幸福的家庭。在她還小的那段時間裏,她就已經發現了,那對“父母”真的不怎麽有為人父母的覺悟。哥哥會演變成現在這種性格,基本上要“歸功”於他們的吧?

她隻是在逃避而已,逃避著不去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不然要她如何解釋,作為有一雙兒女的父母,為何會常年不在家?在她和哥哥還那麽小的時候,就已經放下他們,早早的出國,每年最多也隻是回來一次,甚至還有可能不回?

這些問題,都是她不想去想的。

“奧,小櫻很了不起呢!像小櫻這樣的優等生,人長得漂亮,又還會做飯……嗚,真羨慕!”

流川櫻淡淡地微笑,卻不做回答。

“嘛,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明天學校見。”神無月燦爛地一笑,揮手告別。

“明天見。”流川櫻揮揮手,放下。低頭歎息一聲。

這樣繁重的學習和生活她早已經習慣了,羨慕什麽的,真是無知的人才會有的想法呢。有能力者必然有其責任。更何況沒有付出怎麽可能得到。她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但真正深交的,隻有那麽兩三個。她習慣了微笑,因為微笑早已成為她的麵具。

抱著一大包的東西走在路上,流川櫻沒有注意,被突然跑過的人撞了一下,東西散落了滿地。而那個人早已經遠去,不見蹤影。

一隻手伸到了她的麵前。

她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笑道:“謝謝,柳生君。”

“不用客氣,流川桑。”

一個是入學考試的第一名,一個是新生發言的代表,兩個人能夠認出對方是必然的。尤其是流川櫻,對柳生比呂士這個人,前世就已經知曉,完全談不上陌生。

默默地撿完東西。兩人告別。無比自然。

從家裏出來,流川櫻踏上公交車。

在青川畫居下車,流川櫻無比熟悉地穿過大門和庭院,拐過走廊,打開畫室的門。

世界知名畫家,日本第一畫師,有“畫絕青川”之稱的伊勢青川大師,正是流川櫻的繪畫老師。流川櫻是伊勢青川的得意門生,最小的關門弟子。

流川櫻有繪畫的天賦,也喜歡畫畫。隻是目前為止,她從未想過要從事畫師這個職業。伊勢青川對於弟子沒有**的繪畫未來也頗為無奈。她還隻是停留在了興趣的範疇上,並沒有一顆為了繪畫的未來而不斷進取的奮鬥的心。簡而言之,還是缺少**。

流川櫻總是以為,未來什麽的,對於她而言,還是太遙遠了。她隻是一味地努力,卻沒有夢想。那種為了夢想而孤注一擲的決心,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她也僅僅隻是在逃避,卻不知道在逃避什麽。“夢想”這兩個字,是那麽的沉重,讓她找不到方向。

有時候,她也會疑惑,為什麽大家都會有夢想?她身邊的人,不管是網球,還是籃球,作為夢想,都是那麽的明確。可是,她卻完全沒有。夢想什麽的,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東西,可以讓人為了它而孤注一擲,執著到底。

夕陽漸漸落下。餘輝灑進畫室。

流川櫻將畫布罩到畫上,慢慢退出畫室。

伊勢青川坐在走廊上,手中端著一隻茶杯。

“青川老師。”

“小櫻啊。準備回去了?”伊勢青川回頭看了看最小的弟子。

“是的,老師。回家做飯去了。”流川櫻微笑道。

“你這孩子,真是——”伊勢青川歎了口氣。這個孩子,總是這般讓人心疼。“今天開始就上國中了吧?你從八歲開始跟我學畫畫,已經五年了啊。時間過得真快啊。”

“恩。這些年多謝老師的指導了。”流川櫻鞠躬道。

“你自己有天賦,又肯用心跟我學,我是沒有什麽好說的。你自己的缺點在哪裏,你自己也知道。你這孩子,總是對什麽事都一視同仁,我是無法改變你了。”

“對不起,老師。我也沒有辦法看透自己的心,我知道。目前為止,我仍然無法為之奉上我的未來。我沒有那種執著到底的信念。我很抱歉。”

“啊,慢慢找吧。小櫻,你還小。我也不強求我的每個弟子都一定要成為知名的畫師。單就你的畫而言,剩下的隻是技藝的錘煉罷了。”

“謝謝你,老師。那麽,我先走了。”

這個孩子……

伊勢青川看著年幼的弟子離去的背影,垂下眼,淺淺地啜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