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昏迷一天，終於醒過來了，謝天謝地。”

張嬤嬤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

她以前在北境伺候宋暖的時候，倒並沒有這麽信佛，隻是隨著宋暖來了京城後，眼睜睜看著宋暖受了這麽多的苦，卻無力改變的時候，隻能越發的寄托於神佛保佑。

宋暖心裏對張嬤嬤未嚐不是愧疚的，若是沒有張嬤嬤，她幾乎不敢想象自己能在這吃人的王府裏堅持多久。

“張嬤嬤，現在什麽時辰了？”

宋暖的聲音十分沙啞，她精力不濟，但還是強撐著坐起身來，讓張嬤嬤給自己梳洗更衣。

“姑娘還病著，為何不多休息休息，非得今日就進宮謝恩？十公主與您這麽好，肯定不會介意您晚去幾天謝恩，也會在陛下和太後那裏幫您說話的。”

張嬤嬤說了時辰之後，見宋暖執意要起身換衣服，進宮謝恩，張嬤嬤實在是有些心疼。

宋暖的身體這麽虛弱，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有些搖晃。張嬤嬤怎麽也不放心她跑這麽遠去進宮謝恩。

“禮不可廢，十公主雖然與我親厚，但她年紀尚幼，雖有陛下寵愛，卻生母早逝，寄養在劉妃娘娘處，也是步履維艱。我已然保不住這孩子送我的禮物，再怎麽也不該繼續給她添麻煩了。”

宋暖搖了搖頭，拒絕了張嬤嬤的提議。

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鏡中的自己消瘦憔悴，華美的宮裝穿在身上卻顯得空****的。張嬤嬤的手很巧，給宋暖挽好了頭發，將象征身份的金釵一支一支的簪了滿頭。

往日宋暖的容貌極盛，如同一朵穠豔的牡丹，這滿頭的珠翠也奪不去她絲毫光彩，隻會錦上添花，更突顯她的燦若昭華。

可連日的磋磨讓她過於消瘦，蒼白的臉色頂著滿頭珠翠，更顯得下巴尖瘦，雖然還是很美，卻帶著幾分病態。

宋暖皺了皺眉，歎息著抬手摘下了幾支金簪：“非宮中慶典的大日子，隻是尋常入宮謝恩，這金釵就不必戴了。換成玉釵吧。”

張嬤嬤點了點頭，有些可惜：“也隻好這樣了。”

她幫宋暖換上了玉釵，玉質溫潤，倒襯的宋暖素白的臉龐瑩瑩如玉。那幾分清瘦，也顯得恰到好處。

宋暖梳洗之後便進宮謝恩。

太後還是老樣子，對宋暖愛搭不理，隻是照例訓誡了幾句，就借口乏了，把宋暖打發走了。

拜過太後娘娘，宋暖就可以回府了。誰知在路過禦花園的時候，正遇到了帶著侍女在花園裏撲蝶的六公主。

“站住！”

宋暖本想假裝視而不見，避開這位囂張跋扈的公主。誰知卻還是被她眼尖的發現了。

既然已經被看見，再躲避反而不好，宋暖隻能站住腳步轉身看向六公主。

“昨天才得了賞賜，今日就等不及的進宮謝恩來了，打扮的這樣招搖，是在炫耀什麽？”

六公主一眼看見宋暖清麗絕倫的容貌，忍不住嫉妒的挖苦起來。

她是沒事找事，宋暖心知肚明，就算今日她沒有進宮謝恩，過幾日再來，照樣會被她揪著大不敬的錯處生事。

宋暖今日並不想與六公主起衝突，隻想趕緊離開皇宮，便主動退讓了一步。

“六公主說笑了，這身行頭皆是出自宮中司衣局禦製，親王命婦都是一個製式，何談招搖？”

宋暖抬頭看了看天色，話鋒一轉。

“天氣好，六公主興致頗高，可惜王爺命我早些回府，恕我不能在此久留。”

宋暖的話卻讓六公主覺得自己被輕視了，她看著不卑不亢的宋暖就來氣。

京城裏有頭有臉的貴女，哪個對著她不是恭恭敬敬，極盡吹捧的。

也就這個宋暖，北境長大的“野人”，性格粗鄙，古板無趣，以為自己嫁給了燕王兄，就可以對著她拿皇嫂的架子。

六公主與宋暖是有一段舊怨，或許宋暖已經記不得了，可六公主卻耿耿於懷至今，橫豎看宋暖不順眼。

那時，宋暖剛從北境回到京城，與蕭寒宴新婚燕爾，心氣還沒被磨平。

那嫉惡如仇的性子在京城裏是出了名的。

六公主的馬車在街上跑著，失控撞翻了路邊的攤子，攤主才提了一句賠償，六公主就縱容馬夫將那攤主幾乎當街打死。

是宋暖出手阻止了六公主，還訓斥了她。那攤販也被宋暖派人妥善安置，請大夫給銀子做補償。

六公主以為此事到此為止，誰知轉頭她就被皇帝重罰，足足半年的禁足，讓六公主在後宮丟盡了顏麵。

還是宋白素告訴她，一切都是因為宋暖的告密。六公主怎麽能不恨毒了宋暖這個害她險些失了聖寵的罪魁禍首。

一想到這樁往事，六公主心頭鬱氣難平，忽然計上心頭，笑了笑。

“皇嫂要走，也不急於一時。咱們姐妹多久沒有好好談談心了，今日天光甚好，不如到我宮裏用些點心再走。”

六公主帶著人堵住了宋暖的去路，笑容滿麵的逼近宋暖。

宋暖深知六公主的寢宮是龍潭虎穴，她如此熱情邀約自己，一定是沒安好心，她絕不能答應跟六公主走。

可說軟的，六公主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來硬的，她又勢單力孤。

六公主帶著幾個玩伴把宋暖團團圍住，也不聽她拒絕的話，簇擁著就要把人往寢宮裏推。

十公主本來想偷偷在太後娘娘宮外麵等著宋暖路過，好跟她說說話，卻正好發現六公主帶著人在為難宋暖。

她急的不行，但也知道自己貿然衝出去也沒有用，隻會激怒六公主，到時候她和宋姐姐都會被搭進去。

十公主忽然想到今日皇帝召了蕭寒宴和攝政王議事，她擔心的看了一眼被圍起來的宋暖，悄悄轉身往禦花園外跑去。

宋姐姐，你等著，小十一定會找人來救你的。

十公主小小的身影跑得飛快，路過宮牆，一頭撞進了路過的攝政王懷裏。

“什麽人？竟敢衝撞攝政王！”

領路的內侍被嚇了一跳，還沒看清楚，就厲聲嗬斥了一句。

“無妨。小十，什麽事慌慌張張？”

攝政王淡淡開口，低頭將撞在自己身上的小孩兒微微推開，彎身下來看向撞的七葷八素的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