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光線從窗外直射而來,他站在那裏,眼睫間有穿過的陰冷。

他沒說一個字,臉上依舊是麵無表情的。

可莫如九卻明白了什麽。

他這個反應,仿佛是在告訴她,你編,你繼續編!

他不相信她,他的眼神裏寫滿了冷漠的質疑。

莫如九的心一點點的冷下去,她的喉嚨發疼。

“楚天息,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我真的沒有騙你,我不是莫丞相的人,如果我真的要騙你,要幫著其他人對付你,我為什麽要在你麵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你忘記了嗎?我告訴過你,我是借屍還魂的鬼魂。我又有什麽理由去幫他們?我發誓,我真的不是不想你好,我隻是……不想看著這條蛇被抓住煉藥。”

她愈發的激動,眼睛裏淚光明顯,“難道你忘記了嗎?我們曾經一起經曆過那麽多,你以前都會相信我的,現在就因為這一件事,你就不信了嗎?我沒有騙過你。”

莫如九的聲音漸漸地哽咽了,她說不出話了,隻有滾燙的淚水滑落,在被寒風吹得幹澀的臉上劃過濕潤的水痕。

小白蛇感受到了莫如九的悲傷,身體有些發抖。

而楚天息,往日是對她最好的那一個人。

他說過,不管她是不是借屍還魂,他都會拿劍保護她。

他不管她到底是誰,他隻認她。

這麽直白而熱烈的感情。

但是此刻,他的眼裏漠然一片,眼前人明明就是她,他的眼睛裏卻沒有映入她的臉孔。

他絲毫未曾動容,緩緩伸出手指,手指的骨骼細長,如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

若非他的手背上帶著猙獰的傷疤,莫如九都不會相信這裏一位將軍的手。

他的手,更像是執筆書天下的書生。

他的手,貼上她的臉頰。

“你就算要編謊話,你也要編得天衣無縫。這條蛇救過你我?它是怎麽救過你我的?嗬,你能夠聽懂蛇說的話嗎?你是人,你根本就聽不懂。莫如九,我真的沒想到,你可以編造出這樣荒唐的理由。”

莫如九張開嘴就說,“我真的可以聽懂它在說什麽!”

聞言,室內一靜。

楚天息諷刺的笑了。

“你不相信?”莫如九真的要無語了。

她好挫敗啊,他這樣都不信,她真的可以和蛇溝通。

她說的都是真的,他看她的眼神就和她是個瘋子一樣,她正在瘋言瘋語。

楚天息一言不發的望著她,手從她的臉頰上滑下去。

“你的謊話,未免也太拙劣了!”他道。

莫如九繼續解釋,“我沒騙你,我可以聽懂蛇語,我記得我和你說過這件事情。你不要覺得這是天方夜譚,但我真的可以聽懂它們在說什麽。”

著急之下,莫如九直接一股腦的把在丞相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她現在已經顧不得自己的身份了,隻想讓楚天息趕快相信自己。

否則,她的心裏真的就是太難受了。

她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楚天息在她的心裏已經有了不一樣的位置了,不然,為什麽他這麽誤會她,她會難過呢?

她……

應該是喜歡他。

隻是,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她不知道那喜歡有多少。

但是一定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多。

她怕他生氣,怕他冷漠,怕他忽視自己。

更怕……他難受。

情急之下,莫如九都又走近了他,忍不住拉住他寬大的衣袖。

楚天息隻要一不說話,一冷著臉,他身上散發出的沉重氣息,就讓她窒息。

楚天息就是有這麽強大的氣場。

“蛇語?”楚天息周身的冷意消散了許多。

他眯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麽。

好像,他是記得有這麽一件事情,她曾經問過他。

但是楚天息真的覺得不可思議,一個人怎麽會聽懂蛇語?

她還是借屍還魂的人,她前世到底是什麽人物?難道是南疆的蛇女?

除了這一種可能,他真的想不到其他的了。

但是他不能否認的是,他的心裏願意相信這樣的說辭,因為隻有這樣,他才知道,她沒有背叛他。

他似乎,更願意相信讓自己心裏舒服的借口。

不管莫如九的解釋是不是真的,但是楚天息都想信她。

慢慢地,他漆黑的眼裏散發出深邃而迷離的光,如幽河那般靜謐不透。

他頓了頓,再次揚起手,按住她的雙肩,做了一個大膽的動作。

他把人霸道的擁進了懷裏。

莫如九被迫貼著他的胸膛,彼此的心跳聲交錯著響起。

與此同時,他身上濃烈的氣息強烈的襲入她的鼻尖,她突然就感受到了那股久違的安心。

他信她了。

他信了。

她一瞬間就淚濕了眼眶,也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不顧一切的這麽抱著他,之前的種種不安情緒都拋諸腦後。

她隻想這麽抱著他,靠在寬闊的懷裏,這一座城仿佛都沉睡了過去。

她的身邊,有他。

他們就這樣靠著,時間靜靜的流淌著,彼此都希望這就是一輩子。

莫如九委屈的哭出了聲音,手臂上的小白蛇已經很自覺的爬下去了。

“不管你是不是在騙我,莫如九,我隻相信你這一次。”楚天息竭力保持的平靜終於被撕裂,直接就掀起了一陣風暴。

她和他,都被困在這風暴中央。

莫如九哽咽著回答,“楚天息,我知道我也有錯,我不應該隱瞞你,但是我是怕你害怕我的身份,我借屍還魂,還能夠聽得懂蛇語,我怕你把我當成怪物,所以一直沒有和你坦誠相待。現在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你,你不要再生氣了,我是真的想要你好。”

她抽噎得更厲害了,“我向你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有任何的事情隱瞞你,我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我要是再不守信用,就讓我……”

楚天息哪裏還能怪罪得下去?她落的眼淚,浸透了他的衣衫,那點點濕潤在胸膛前匯聚成炙熱,他的心髒好似都被灼燒得滾燙。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壓抑著某種情緒。

“不用你發誓,我信你就是。以前的事情姑且不論,從現在開始,我都信你。”他的聲音嘶啞,但很堅定。

莫如九破涕為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好!”

“你坐下來,我告訴你,我借屍還魂之前的所有事情。”莫如九閉了眼,又重新睜開。

她的眼睛裏,已經是一片平靜。

楚天息沒有拒絕的,他是想知道。

因為,隻有知道她從哪裏來,他才會更加的了解她。

但是當他聽到莫如九嘴裏說出來的那些過去,楚天息狠狠地震住了。

她居然……

他知道她來曆古怪,但是,沒想到她的來曆古怪到這種地步。

她居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而是很多年以後穿越回來的人?

所以……

他們現在是什麽關係?她是從以後來,他是活在過去的人。

還有,她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她之前的原身,是做什麽?催眠?催眠術?

楚天息不解,“何為催眠術?”

“嗯……”她咬著唇瓣,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就是一種技術吧,我可以催眠人,深度催眠,問出一些隱藏在他心裏的秘密。”

說到這裏,她揉了揉紅紅的眼圈,對他狡黠一笑。

楚天息了然,“心底的秘密……”

她這個技術倒是讓人防備啊。

誰的心裏沒點秘密,她居然可以問出來,這不是太不安全了?

莫如九又補了一句,“但是你,我催眠不了。否則,你早就忘記了我之前催眠你的事。”

“像你這種的人就很少了,防備心很重,攻不進你的內心裏去。”

楚天息用手指給她擦了眼淚,沉聲:“那你是怎麽……死的?”

死的。

她死的時候,應該很疼吧。

他不想提及她的傷心事,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提及了。

莫如九眼睛一閃,也沒有隱瞞他。

“還能是怎麽死的?我師兄那個禽獸,他抓了一條大白蟒蛇做實驗,把植入大白蟒蛇腦袋裏的芯片,植到了我身體裏!我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死了!”

她要找到師兄,才能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蛇類有聯係。

說不準,應該就是因為芯片的問題。

但她現在呢,已經不想著回去的事了。

她想留下來。

心底這個信念和決定,愈發的堅定。

楚天息不算很好的人,但是他在這裏對她最好。

她在現代沒享受過的情愛和嗬護,他都給她了。

說實在的,能讓這麽一個暴虐狠戾的大反派為自己動情,莫如九覺得她上輩子真的是燒了高香了。

“你別這麽看著我,我知道自己來曆古怪,但我……前世真的是個人。”莫如九忐忑的抬起頭。

她還是隱去了一些信息,至少她沒有告訴楚天息,她前世是死在他手裏的。

她不想加重他心裏的愧疚和負擔,而且,上輩子的事情,這輩子已經不用再說了。

因為曆史不會重演的。

他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親手殺了她。

因為莫如九已經敞開心扉的和他交代了,楚天息沒有再懷疑她。

隻是,楚天息會輕易的相信她。

是因為心中有她。

但是十九和古月卻不會這麽認為。

吃過晚膳之後,莫如九就和丫鬟一起收拾出征要用的貼身衣物。

楚天息又去了書房。

十九在那裏跪得筆直。

“王爺,王妃舉動處處可疑,您千萬不要這麽相信她。”

楚天息冷沉道:“夠了,十九你今天的話太多了。她是什麽人,本王心裏明白也很清楚。”

“本王說會相信她,就會相信她。”

“本王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京城,她也不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