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驚鴻一點都沒在怕的,哪怕是他在求人,但是他沉靜如水,和暴跳如雷的太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太子的臉上,燃燒著怒火。

本就是在盛怒之中,又聽容驚鴻這些話。

他氣得又是一腳踹過去。

“唔……”這一腳恰好踹在他的舊傷處,頓時胸腔那裏就是爆裂般的痛。

容驚鴻的臉色一白,血色全無。

他用力的吞咽喉間的一絲血腥氣,強迫自己跪穩,不要倒下去。

“求太子殿下成全,微臣一定會誓死效忠太子的。”容驚鴻顫聲道。

即便他這麽用力的隱忍,但是胸腔的傷口裂開,他很痛,那裏就和有人在用尖刀剜肉一樣的疼。

他提不起呼吸,胸腔都在劇烈的起伏。

“容大人!”十一看太子的臉色更陰沉了,他忙拉了拉容驚鴻的衣袖。

太子怒喝,“十一你閉嘴,你讓他說。”

“本宮看你真的是活膩了,讓你在外麵跪了這麽久,你還是沒能清醒嗎?本宮看你該被拖下去用大刑!你是什麽東西?秦王妃又是什麽東西?本宮實話告訴你,本宮就沒打算放過她。為了一個莫如九,你膽敢如此不知死活,挑戰本宮的太子權威,本宮就讓你知道什麽是尊卑,什麽是君臣!”

“來人啊。”

“容驚鴻目無尊卑,以下犯上,衝撞本宮。”

“把容驚鴻給本宮拖下去,鞭打八十軍棍!立刻執行!”

八十軍棍。

這差不多可以要容驚鴻一條命了。

十一倒吸一口冷氣,眼皮狂跳。

“殿下,您……三思啊。”

“你還說什麽?十一你立刻去執行!”太子這個時候憤怒到連十一的話都聽不進去了。

他本來也以為容驚鴻跪了這麽久,該是知道錯了,但是現在看來,容驚鴻不怕死,是真的想以身試法。

他成全容驚鴻想死的心。

“殿下!”容驚鴻眸色堅定,沙啞地道:“您若是願意收回成命,這八十軍棍,微臣甘之如飴,願意領罪。”

“把他拖下去!”太子一甩袖,一句話都不想聽容驚鴻多說了。

太子都快被氣得原地爆炸了。

容驚鴻膽大妄為,愈發的肆意張狂了,這一次必須給他教訓。

是容驚鴻自己不肯順著他給的台階下的,那麽,受刑也是活該。

盡管十一有心求情,但也架不住容驚鴻再三觸怒太子,他自己要找死。

很快就有士兵進來把容驚鴻架出去,粗魯的把人綁在了軍營裏的空曠處,拿起手臂粗的軍棍就開始執行刑罰!

十一代表太子親自監行。

這一動靜,很快又傳開了。

莫如九也驚得不行,這容驚鴻怎麽了?一上午就連續觸怒太子兩次?

他該不會還是為了她吧?

莫如九也挎著藥箱去觀刑了,不過她沒敢走得太近。

誰知道容驚鴻會不會一眼就認出她呢?

莫如九心裏是挺慌的,要是易容了都被認識出來了,那她就完犢子了。

不僅她,古月,也完了。

所以莫如九很是小心。

看到絕豔的容驚鴻狼狽的被捆在木樁上,他麵前的士兵已經拿起棍子開始打他。

莫如九來得晚,也不知道打了多少軍棍了,不過就算不知道,她也看得出來,容驚鴻被打得很慘。

他的白衣,被軍棍打得破裂,處處都被染成了刺眼的血紅。

陽光映照在他的身上,他繃緊了下顎,疼得仰起頭,一縷長發淩亂的貼在蒼白似鬼的臉上,額頭滲出來的冷汗,一滴一滴的沿著下顎墜下來。

汗水,是紅色的。

因為摻雜著他身上的血,那麽流淌下來,觸目驚心。

士兵們仿佛見慣了這樣的血腥場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隻有莫如九看得心裏揪得慌,她的手指攥緊了藥箱的帶子,心底被那些鮮豔的紅色,刺激得翻江倒海。

行刑的現場鬧哄哄的,如同炸開了鍋。

但是莫如九還是覺得,棍子抽打皮肉的聲音是那麽的駭人,清楚。

這樣殘酷的刑罰之下,容驚鴻愣是一聲都沒吭一下,連疼都不會喊。

他漠然,又死寂,明明還是活著的一個人,在這陽光之下,就好似隻是一具軀殼傀儡,連魂魄都沒了。

他其實有很多辦法可以逃過這一劫的。

但是容驚鴻並沒有那麽做,而他也有其他的辦法救莫如九。

就算莫如九上船了,他的人還是可以救她。

但是他偏偏要去觸那個虛偽太子的黴頭,他為的,不過就是惹怒太子,招來如今的這一場刑罰而已。

他痛,身體是在痛,但是是痛給莫如九看的。

他想她原諒他,可憐她,想用這樣的苦肉計去打動她那顆堅硬的心。

漸漸渙散的目光,在鬧哄哄的廣場裏四處搜尋著。

每一次目光劃過一個人的臉。

他心裏的失望就會多堆積一次。

不是她。

目光又動了。

也不是她。

他繼續在人群裏找著她。

還是不是她。

似乎是找遍了,好像沒有一個人是她。

她沒有來。

他不甘心,心裏的痛楚和酸澀在瞬間放大到無限倍。

他又麻木的轉移目,去人群裏找著那一張鐫刻入記憶的臉。

不是。

那些人,依舊不是她。

他找了啊,一遍又一遍。

但是為什麽沒有他的如九呢?

她真的就這樣恨他嗎?恨到哪怕知道他是為了她而受刑,她也可以冷酷得不出來看一眼?

她的心,好狠啊。

容驚鴻的目光漸漸地枯寂了。

他喉嚨裏發出一些破碎的音節,沒有人能夠聽懂。

棍子還在一次次的落下,每一次落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會發出輕顫。

全身都被打得麻木了,骨頭好像都打斷了,所以感受到不任何的知覺了。

他好像就是一個木頭人。

但是越是痛楚,他就越是清醒。

所以哪怕八十軍棍都打完了,他還是沒有昏過去,他依舊沒有體力不支。

他那麽那麽疼,卻也那麽那麽的理智清醒。

他甚至清醒的知道,她沒有來。

他如今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自討苦吃而已。

他染血的唇扯開,鮮血從唇邊滴落而下。

小小的一滴,仿佛是他的血淚,仿佛是他最絕望的控訴。

‘如九。’

‘你為什麽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