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突然沉靜下來,莫如九聽到帳篷裏發出的聲音,下意識的就抬腳往裏走。

才走一步,她的手腕就被人扣住。

容驚鴻定定地看著她,“如九,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我送你藥膏沒有別的意思,你收下吧。”

“不是,我都說過了,我已經上過藥了,所以用不著了啊。”莫如九一臉迷糊。

這人是不是聽不懂她說話呢?

容驚鴻垂下眼,慢慢地鬆開手,還是強製性的把藥膏塞到她手裏。

“這藥膏效果絕佳的,你一定要記得每天都塗。”

“否則,你的手掌會留疤的。”

莫如九心想,多大點事啊,不就是留疤嘛,要是惹惱了裏麵的那位大爺,她連小命都開沒有。

所以,她還計較什麽留疤嗎?

但她實在擔心裏麵的情況,也就沒有和容驚鴻推辭。

“好了好了,我收下了。”

“你一定還有事情,快去忙吧。”

莫如九一臉不耐煩的模樣,深深地刺疼了容驚鴻的心。

寒風呼嘯而過,卷起他的白色長發,他覺得一顆心都有些窒息。

她不耐。

他黯然地道:“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你記得一定要擦藥,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如果遇見什麽麻煩,你就來尋我。”

莫如九覺得自己的不耐表現得太過明顯了,但她又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含糊點頭,希望容驚鴻快點走,不然等會就難以收場了。

“好,謝謝你了,你快走吧。”她著急得不行,就想現在衝進去看看楚天息。

容驚鴻輕輕頷首,在她要走進帳篷的時候。

他又狀若無意的呢喃一句,“莫瑤光讓你受傷,我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莫瑤光!

嗬,敢欺負他的人,他會讓莫瑤光知道什麽叫做悔不當初。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著,容驚鴻凝著她轉身進去的背影,帳篷簾子放下來那一瞬,他眼裏彌漫開鋪天蓋地的殺氣和寒冷。

莫如九走得太急,所以也沒聽到他的話。

但是楚天息卻聽到了,因為他有內力,聽力異常的好。

莫如九沒撒謊,受傷真的是因為莫瑤光的刁難。

他回想起莫如九手心的傷口猩紅,眸子裏也染了幾分嗜血殘忍的氣息。

莫瑤光。

他記住她了。

莫如九急匆匆的折返回來,看到地上碎裂的藥瓶。

她頓時心疼無比,“啊啊,我的藥膏,這得好多銀子呢。”

心疼了一會地上的藥膏,她又看楚天息,眼裏含著關切之色。

“你沒受傷吧?”

楚天息微微閉著眼睛,置身在一股昏暗的光線裏,仿佛身處危險的漩渦中心。

他竭力掩飾眉宇之間的陰森和肅殺,毫無情緒地道:“沒有。”

莫如九一邊收拾地上的殘局,一邊說:“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碎了就碎了。”

她就是心疼銀子啊。

他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啊。

再這麽下去,他們以後連粥都喝不起了,隻能喝西北風了。

這也好,反正現在是冬天,西北風管夠的。

楚天息不知道在想什麽,慢悠悠的移開視線,沒理她。

莫如九一個人說話也沒勁,她也不自討沒趣了。

反正反派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也猜不著。

他武功都廢了,應該是不會聽到容驚鴻和她說的話吧?

她心裏頓時覺得安心多了。

楚天息一直沒說話,莫如九以為他是難說,也可能是心情不好。

她把帕子浸透在熱水裏,小心翼翼的擰幹。

“來,你的腿不是疼嗎?用熱帕子敷一會,就不會那麽疼了。”

楚天息:“不用。”

莫如九斜睨他一眼,“不用?什麽不用,你的腿都這麽疼了,你還不知道吧?太子讓你下午一起參加騎馬比賽,你說這是不是在為難你?”

莫如九還是把這消息給他說了,好歹讓楚天息心裏有個心理準備。

“你要是不讓腿好一點,你下午怎麽辦?難道不戰而敗嗎?”莫如九說得那叫一分義憤填膺。

她要是會騎馬,她就衝上去了。

可她不會,老天也沒說給她開個金手指什麽的。

這一切,都還是隻能靠他自己硬抗。

楚天息眼底浮沉著碎冰,陰森可怖。

“嗬。”

“他也就隻能想出這些法子了。”

楚天息粗啞的聲音裏,帶著濃重的不甘和憤怒。

騎馬。

帶著鐐銬騎馬比賽,這怕是最可笑的。

他的皇兄一心要羞辱他,踐踏他的尊嚴。

他就隻能忍嗎?

不。

那一天,不會太久了。

這是莫如九第一次看到他眼睛裏,露出這麽狠戾的煞氣,好似厲鬼修羅。

她終於相信,反派的狠不是吃素的了。

“把你褲腳撩起來。”莫如九舉著熱乎乎的帕子。

楚天息無視她,奪過她手裏的帕子。

“把水盆端過來,我自己敷。”

他可是還沒有忘記,容驚鴻在外麵說的那些話。

你叫我驚鴻吧。

他一定要殺了容驚鴻。

就這麽一句話,牽引出楚天息心裏的殺氣,他想殺人。

莫如九還沒反過來,瞪著他,“你這又是怎麽了?”

楚天息看都不看她,自顧自的撩起褲腳,把帕子敷在了傷口之上。

“我怎麽了,和你又有什麽關係?”

他神色冷淡,“容驚鴻呢?這就走了?”

莫如九好脾氣的說話,“他當然是回去了,你到底怎麽了?剛才我們不是還好好的嗎?”

剛才?

楚天息氣息微微不穩,冷漠的收回目光。

她還好意思說剛才。

她和容驚鴻倒是關係匪淺!

“你可以出去了。”楚天息下了逐客令了。

莫如九也生氣了,“你怕是沒良心吧?外麵這麽冷,你讓我出去!我出去幹什麽?你就不怕我被凍死?”

“你的死活,和我又有什麽關係。”他嘴硬。

莫如九扯過他腿上的帕子,就砸向他臉上。

楚天息不慌不忙的避開。

“那你痛死了也和我沒關係!”莫如九氣呼呼地。

楚天息冷眼,“莫如九,你給我出去,去找你的驚鴻去,不要在我麵前礙眼!”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不要太過分!”

莫如九忽然就笑了,“我的驚鴻?”

她抓住了重點,臉上原本還有怒意,現在全部都消失了,笑眯眯的。

楚天息不看著她,冷冷道:“出去!”

“哦……”莫如九拉長了聲音,靠著他坐好。

“我知道了,你這麽不高興,你陰陽怪氣的和我發脾氣,原來……都是因為容驚鴻!”

莫如九嘴角勾起,笑得格外的欠揍。

“原來你是在吃醋啊!你吃醋我和容驚鴻的關係好嗎?”

話音一落,楚天息眼底生出明顯的怒意。

他把掉在手一側的帕子丟向她臉上。

“你不要自作多情,出去。”他徹底怒了,不知道是因為心中所想被戳破而惱羞成怒,還是別的什麽。

楚天息就是覺得氣不順。

莫如九的動作慢了一拍,臉被帕子蓋了個嚴嚴實實。

“我就不出去……”她對他最鬼臉,“我現在就不想去找我的驚鴻……你拿我怎麽辦?”

“你咬我呀,有本事你就咬我啊!”

莫如九那叫一個得意張狂,還是故意說中了驚鴻兩個字。

殊不知,這兩個字,讓楚天息的額頭青筋亂跳,更想殺人了。

他現在,是真的想弄死莫如九了。

莫如九笑過了頭,後來也不招惹他了。

他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嚇得莫如九以為馬上就要揍她。

她很沒骨氣的撲到滿腔怒火的男人懷裏,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膀。

她軟著嗓子,哼哼道:“男人不能打女人的!”

“你要是打我,那就是家暴了,我和沒玩。”

“楚天息,你說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容驚鴻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我已經嫁給你了,暫時是沒想過改嫁的……”

她圓溜溜的眼珠一轉,說話間,吐氣如蘭。

“可如果你打我,你對我不好,我或許就會考慮改嫁了!”

她柔軟的身體貼著他的,那含笑的眼神落入他的眸子裏,他心中積蓄的冰冷怒氣忽然就煙消雲散了。

他,泄氣了。

莫如九也心有餘悸。

這就像什麽,驚雷響徹之後,狂風暴雨沒有來,虛驚一場。

“你敢!”他陰沉沉地道,手掌箍緊了她的腰,炙熱而滾燙的氣息沿著衣料,傳遞到血液深處。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因為這樣親密的距離而沸騰。

莫如九討好道,“不敢不敢。”

暴躁的大反派,其實也還是很好哄的。

看到他不生氣了,莫如九大著膽子教訓他,“你下次再把帕子丟我臉上,我就讓你好看。”

“快鬆開。”她的耳根子發紅,“我去換帕子,不然你的腿不行。”

他抱緊了她,哪裏有鬆手的意思呢?

“莫如九。”

“誰說我的腿不行?”

他的尾音輕佻起,帶著未盡的旖旎氣息。

莫如九哪能不知道他的意,臉色瞬間爆紅。

“拿開你的爪子!”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刷好感啊。

她可不想把自己這一輩子搭進去。

“哦。”楚天息輕輕地應了一聲,戀戀不舍的鬆開了她。

莫如九趕緊逃離這個危險之地,去給他換帕子敷腿。

隻是,她的手都是抖的, 呼吸有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