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七章 如果有來生
葉楓在拉薩下了飛機，昨天洛雲夢吩咐公司下屬訂好機票後，馬上給飛哥打了電話，讓他安排拉薩信得過的朋友接機，人不必太多，可靠的話一兩個人就可以。
其實，所謂朋友就是眾神的精英玩家，又恰好住在拉薩而已，接機的是兩個人，二十歲出頭，開著一輛加長版陸地巡洋艦，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估計身份得跟富二代官二代什麽的掛鉤。
那兩人一見會長大人下凡，滿眼都是熱切，激動的手足無措，就差在腦門上刻上霸王腦殘粉了，不過，葉楓不認識他們，連印象都單薄，這也不怪他，畢竟現在的眾神高手都是車載鬥量，數不勝數，除了國戰之類的大規模團戰，葉楓通常隻能跟那群真正的高端分子廝混。
葉楓上車說了謝謝，盡管陰沉的臉色與藏區碧空萬裏的天空極不和諧，還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兩人聊著，盡量滿足兩位腦殘粉與偶像盡興長談的興致。
陸地巡洋艦很快駛出市區，葉楓報了一個連兩位拉薩“原居民”都覺得冷辟陌生的地名。
藏區的路況一向不怎麽好，何況此行還要橫穿沙漠，估摸著這一個來回跑下來，這輛陸地巡洋艦也可以進維修站了。
車至半途，那種不好的預感忽然強烈，他下意識的掏出電話，想撥通千山暮雪的手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並不急促的鈴聲響起。
千山暮雪。
“烏鴉走了。”
大腦猛的一空，他握著電話沉默了好久，他知道走了意味著什麽，可還是希望真的隻是走了，仿佛一個將要溺斃的人到死不肯放棄那一根稻草。
“去哪了，告訴我，我去找她。”
“天國。”
電話那頭千山暮雪帶著哭腔的聲音像一把重錘將葉楓的心砸的粉碎。
“停車。”
葉楓推開車門下車，朝兩人擺了擺手，“你們回吧，這一路多謝了。”
心在那一瞬間被掏空，他失魂落魄，仿佛一具沒了靈魂的行屍走肉，踉蹌前行。
車上兩人，麵麵相覷，繼而透過車窗望著那道被黑色風衣裹住的身影，蒼涼的大漠因為那道身影的存在，一下子變的沉默，傷感起來。
……
小艾走了，去了天國。
這個肮髒渾濁的世間終是容不下一朵像雪一樣純白的白蓮。
他終於失去了她，那個總喜歡穿一身黑衣，常在黑夜裏起舞，精靈一般的女孩。
他還來不及後悔，來不及補償，她就靜靜的離開了他的世界，一如那些年，她懷著一個人的心事，待在陰暗冰冷的角落，孤獨卻倔強的舔舐著滿身傷口，隻為了遠方那一抹很小卻讓她感覺溫暖的微光。
他就是那抹微光，隻是他從不知道那麽一點光亮竟照亮了她整個世界。
那些年，他不懂她的堅持，那一夜，她風情萬種，留一片動人的旖旎，轉身微笑著離去。
她說她叫艾薇兒，他可以叫她小艾。
他以為相遇，轉身，即為永別。
世間太多的擦肩而過，他不甘，卻無奈的習以為常。
他想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隻當她來過，不留痕跡。
他想不到的是，多年以後，他和她宿命一般的相遇，她拚盡全力，用她的方式守護他的榮耀，他的天下，便如那一夜，她守護了他的生命，葬送了她的自由。
……
葉楓踩著腳下的沙礫，默默的前行，他知道小艾曾經走過這條路，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雪山，知道雪山上有一座與藏區藏傳佛教格格不入的寺廟，知道小艾曾虔誠禮佛，隻為修來生。
他想去看看，聞著她還未散盡的氣息，陪她說說話，不必甜言蜜語，隻要告訴她，他因她信了輪回，信了來世，下輩子他在這裏等著她。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黑了又明，葉楓感覺不到饑渴，感覺不到疲憊，心魂遲遲不肯歸竅，讓他愈發像一具沙漠中的行屍走肉。
第三個黎明來臨之時，葉楓看到了那座並不巍峨的雪山，山腳下有一個很小的村落，炊煙嫋嫋，寥寥幾十戶人家。
他擦了擦幹裂嘴角滲出的血跡，整了整沾滿沙塵的風衣，拖著越來越沉重的雙腿緩緩走向村口。
一名穿著藏族服飾，胸前口袋別著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的孩子，約摸隻有不到十歲，站在村口沉靜的望著形容枯槁，滿臉淒苦憔悴的葉楓。
“我叫阿吉，你是沙漠迷途的旅行者嗎。”那名在葉楓看來渾身無處不透著靈氣的孩子，遠遠的喊道。
“我找小艾，艾薇兒。”葉楓搖頭露出一個微笑，不知道為什麽，從看到那個孩子第一眼的時候，他情不自禁的感到心靜了許多。
那名自稱叫阿吉的孩子愣了一愣，澄澈靈秀的眸子閃過一抹悲傷，他抬頭看著走到身前的葉楓，問道：“你是小艾老師的朋友。”
“老師。”葉楓訝異，繼而恍然。
“小艾老師是我的老師，教了我好多東西，她還答應我們要帶我們去看外麵的世界，可是……可是小艾老師說話不算數，她一個人走了，我們明明拉過勾勾的……”
阿吉低聲抽泣，葉楓麻木的心又開始隱隱生疼，他使勁在風衣上蹭幹淨手掌，輕輕拍了拍阿吉的腦袋，低聲說：“不哭了，我是來接你小艾老師回家的。”
“你憑什麽，你又不是她的朋友。”阿吉猛地推開葉楓，雙眼充滿不加掩飾的敵意。
葉楓抬頭看著那片白色純淨的雪山，看著山腰上露出一角瓦簷的寺廟，沉默，然後收回視線笑了笑。
“我不是小艾老師的朋友，可我是她的丈夫，小艾是我的妻子。”
忽然，阿吉後退躬身，像一頭發怒的幼獅瞪著葉楓：“你就是那個男人，你這個混蛋，蓮生大師說了小艾老師天天去山頂，就是為了等她的男人，他說會有那麽一天你會像個英雄一樣，穿過沙漠，走上雪山，帶小艾老師回家，你個大混蛋，為什麽現在才來，小艾老師已經走了，她去了天國，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滾，滾出我們村子，我們不歡迎你，快滾，永遠別再來。”
葉楓在狀若瘋魔的阿吉身前蹲下身，地上一灘鮮血浸染了白雪，他笑著說道：“阿吉，佛說有來生的。”
阿吉身子一僵，他低頭想說什麽，卻看到那個仿佛一瞬間蒼老的男人，像一頭負傷遲暮的豹子仰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