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開解喬峰,順便忽悠
時大宋撫有中土,分天下為一十五路。以大梁為都,稱東京開封府,洛陽為西京河南府。宋州為南京,大名府為北京,是為四京。此時這聚賢莊乃是身在京西路汝州,不日來到梁縣,我身邊所帶的零頭銀子都已經花的差不多了,也懶得用金子付賬。當晚與喬峰潛入縣衙,在公庫盜了幾百兩銀子。一路上大吃大喝,雞鴨魚肉、高粱美酒,都是大宋官家給我二人付錢。不一日來到河東路代州。
雁門關在代州之北三十裏的雁門險道,我指著那雁門關笑道:“大哥,這裏我曾經來過兩次,不是行刺便是任務。哈哈,官府的懸賞任務,大哥,你可曾來過這裏?”
喬峰嗬嗬一笑,道:“昔年行俠江湖,也曾到過,不過當時身有要事,匆匆一過,未曾留心。“
我點頭笑道:“原來如此。“
二人到代州時已是午初,在城中飽餐一頓,喝了十來碗酒,便出城向北。
我和喬峰都是腳程迅捷,這三十裏地,行不到半個時辰。上得山來,但見東西山岩峭拔,中路盤旋崎嶇,果然是個絕險的所在。喬峰歎息道:“雁兒南遊北歸,難以飛越高峰,皆從兩峰之間穿過,是以稱為雁門。今日我從南來,倘若石壁上的字跡表明我確是契丹人,那麽喬某這一次出雁門關後,永為塞北之人,不再進關來了。倒不如雁兒一年一度南來北往。自由自在。”說到此處,不由得微微歎息。
我嗬嗬笑道:“那裏的字跡早已被人拓去,哪裏還有什麽字跡?”
喬峰搖頭道:“話雖然如此,但是總要親眼看上一看,才心裏安穩。“
我知道喬峰生性穩重,如此重大之事,僅憑口中所言,自不輕易相信。唯有親眼目睹,方可確實,點頭道:“既如此,便陪大哥走上一程。“
雁門關是大宋北邊重鎮,山西四十餘關,以雁門最為雄固。一出關外數十裏,便是遼國之地,是以關下有重兵駐守。
若從關門中過,不免受守關官兵盤查,當下從關西的高嶺繞道而行。當下對喬崢說了,喬峰自然點頭答應,那高嶺雖然高大,但是對我還並不困難,更不提武功卓絕的喬峰了。
來到絕嶺,放眼四顧。但見繁峙、五台東聳,寧武諸山西帶。正陽、石鼓挺於其南,其北則為朔州、馬邑,長坡峻陂,茫然無際,寒林漠漠,景象蕭索。我忽然想起當年過雁門關時,曾聽網站中言道,戰國時趙國大將李牧、漢朝大將郅都,都曾在雁門駐守。抗禦匈奴入侵,喬峰其實果然是匈奴、契丹後裔。那麽千餘年來侵犯中國的,都是喬峰的祖宗了,也難怪這幫傻乎乎的狹隘的中原武林人物,即使喬峰沒有殺父母殺玄苦,也是一定要搏殺喬峰的緣由了。
想到此處,不禁看了一眼喬峰。見他神色不動,也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麽。
我並不知道那伏擊蕭遠山的地點在哪裏,隻得站得高了,四處看上一看,喬峰默默在身後站定,開口道:“兄弟,卻不知……那絕壁在何處?”
我苦笑道:“這裏地勢如此開闊,一時要尋找那地方,還真不容易。”
向北眺望地勢,尋思:“那日汪幫主、趙錢孫等在雁門關外伏擊契丹武士,定要選一處最占形勢的山坡,左近十餘裏之內,地形之佳,莫過於西北角這處山側。十之八九,他們定會在此設伏。”
當下奔行下嶺,來到該處山側,驀的裏心中感到一陣沒來由的悲愴,隻見該山側有一塊大岩,智光大師說中原群雄伏在大岩之後,向外發射喂毒暗器,看來便是這塊岩石。
山道數步之外,下臨深穀,但見雲霧封穀,下不見底。喬峰開口顫道:“倘若智光大師等人之言非假,那麽我媽媽被他們害死之後,我爹爹從此處躍下深穀自盡。他躍進穀口之後,不忍帶我同死,又將我拋了上來,摔在汪幫主的身上。他……他在石壁上寫了些什麽字?”
回過頭來,往右首山壁上望去,隻見那一片山壁天生的平淨光滑,但正中一大片山石上,卻盡是斧鑿的印痕。顯而易見,是有人故意將留下的字跡削去了。
心中越來越暴躁,大聲號叫:“我不是漢人,我不是漢人!我是契丹胡虜,我是契丹胡虜!”提起手來,一掌掌往山壁上劈去。隻聽得四下裏山穀鳴響,一聲聲傳來:“不是漢人,不是漢人!……契丹胡虜,契丹胡虜!”
山壁上石屑四濺,喬峰心中鬱怒難伸,仍是一掌一掌的劈去,似要將這一個多月來所受的種種委屈,都要向這塊石壁發泄。到得後來,手掌出血,一個個血手印拍上石壁,他兀自不停。
我心中側然,這堂堂的喬峰,一世如此英雅,竟然落得如此境地,想起原著中喬峰在兩軍陣前身死,不禁心中悵然,輕輕歎息。
喬峰忽然轉身,雙手一把握住我的肩膀,他身材極為雄壯,比我還要高出兩分,這一下,將我肩膀捏得生疼。
我點頭道:“是了,我知道,不過其實上麵也沒甚麽……”
喬峰慢慢放開我,歎了口氣,道:“我不知該當向誰報仇,也不知向誰報恩,不知自己是漢人,還是胡人,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對是錯。喬峰啊喬峰,你當真枉自為人了。”
我見他神色淒苦,忘記了他隻是一個npc,不禁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掌,安慰他道:“大哥,你又何須自苦?種種事端,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隻要問心無愧,行事對得住天地,那就好了。嗬嗬,漢人不見得比契丹人高明,契丹人也未必比漢人低賤,不以契丹人為恥,也不以大宋為榮,僅此而已。”
喬峰忽然全身一震,眼中精光閃動,點頭道:“是啊,兄弟,你說的太對了,凡事無愧於心。從今以後,我喬峰不再以契丹人為恥,也不以大宋為榮。”
我見他解開了心結,也是極為高興。見喬峰說到這裏,向身旁的深淵望了一眼,道:“我想下去瞧瞧。”我嚇了一跳,向那雲封霧繞的穀口瞧了兩眼,走遠了幾步,生怕一不小心便摔了下去,說道:“不,不!你千萬別下去。下去有什麽好瞧的?”喬峰道:“我到底是漢人還是契丹人,這件事始終在我心頭盤旋不休。我要下去查個明白,看看那個契丹人的屍體。”我搖頭道:“你母親摔下去已有三十年了,早隻剽下幾根白骨,還能看到什麽?”喬峰道:“我便是要去瞧瞧他的白骨,我想,便得將他屍骨栓上來,好好安葬。”
我略一遲疑,便聽得喬峰道:“你在這裏等我一天一晚,明天這時候我還沒上來,你便不用等了。”他向穀口四周眺望,要找一處勉強可以下足的山崖。盤旋下穀,便在這時,忽聽得東北角上隱隱有馬蹄之聲,向南馳來。聽聲音總有二十餘騎,我當即快步繞過山坡,向馬蹄聲來處望去。他身在高處,隻見這二十餘騎一色的黃衣黃甲,都是大宋官兵。排成一列,沿著下麵高坡的山道奔來。
我轉頭道:“是大宋的官兵,大哥,咱們躲上一躲,大宋官兵見到麵生之人在此逗留,多半要盤查結問。還是避開了,免得麻煩。”
喬峰點頭,二人躲在山石之後,過不多時,那二十餘騎官兵馳上嶺來,看清楚了那些大宋官兵,每人馬上大都還擄掠了一個婦女,所有婦孺都穿著契丹牧人的裝束。好幾個大宋官兵伸手在契丹女子身上摸索抓捏,猥褻醜惡,不堪入目。有些女子抗拒支撐,便立遭官兵喝罵毆擊。我看得大奇,不明所以。見這些人從大石旁經過,徑向雁門關馳去。
突然之間,一個契丹婦女懷中抱著的嬰兒大聲哭了起來,那契丹女子伸手推開一名大宋軍官的手,轉頭去哄啼哭的孩子。那軍官大怒,抓起那孩兒摔在地下,跟著縱馬而前,馬蹄踏在孩兒身上,登時踩得他肚破腸流。那契丹女子嚇得呆了,哭也哭不出聲來。眾官兵哈哈大笑,蜂擁而過。這一群官兵過去,又有十餘名官兵呼嘯而來。這些大宋官兵也都乘馬,手中高舉長矛,矛頭上大都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首級,馬後係著長繩,縛了五個契丹男子。喬峰瞧那些契丹人的裝束,都是尋常牧人,有兩個年紀甚老,白發蒼然,另外三個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隻聽得一個軍官笑道:“斬得十四具首級,活捉遼狗五名。功勞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升官一級。賞銀一百兩,那是有的。”另一人道:“老高,這裏西去五十裏,有個契丹人市集,你敢不敢去打草穀?”那老高道:“有什麽不敢?你欺我新來麽?老子新來,正要多立邊功。”說話之間,一行人已馳到大石左近。
一個契丹老漢看到地下的童屍,突然大叫起來,撲過去抱住了童屍,不住親吻,悲聲叫嚷,我雖聽不清他言語,見了他這神情,料想被馬踩死的這個孩子是他親人。拉著那老漢的小卒不住扯繩,催他快走。那契丹老漢怒發如狂,猛地向他撲去。這小卒吃了一驚,揮刀向他疾砍。契丹老漢用力一扯,將他從馬上拉了下來,張口往他頸中咬去,便在這時,另一名大宋軍官從馬上一刀砍了下來,狠狠砍在那老漢背上,跟著俯身抓住他後領,將他拉開,摔在地下的小卒方得爬起。
這小卒氣惱已極,揮刀又在那契丹老漢身上砍了幾刀。那老漢搖晃了幾下,竟不跌倒。眾官兵或舉長矛,或提馬刀,團團圍在他的身周。
忽然喬峰飛身便從大石之後躍出,抓起那些大宋官兵,一個個都投下崖去。喬峰打得興發,連他們乘坐的馬匹也都一掌一匹,推入深穀,人號馬嘶。響了一陣,便即沉寂。
我從後麵躍了過來,驚道:“大哥,怎麽?”
喬峰搖頭不答,殺盡十餘官兵,縱聲長嘯,聲震山穀。見那身中數刀的契丹老漢兀自直立不倒,走到他身前,隻見他胸膛**。對正北方,卻已氣絕身死。喬峰向他胸口一看,“啊”的一聲驚呼,倒退了一步,身子搖搖擺擺,幾欲摔倒。
隻聽得嗤嗤嗤幾聲響過,喬峰撕開自己胸前衣衫,露出長毛茸茸的胸膛來。我轉過去一看,見他胸口刺著花紋,乃是青鬱鬱的一個狼頭,張口露牙,狀貌凶惡,再看那契丹老漢時。見他胸口也是刺著一個狼頭,形狀神姿,和喬峰胸口的狼頭一模一樣。
忽聽得那四個契丹人齊聲呼叫起來,圍到他身邊,一個老漢忽的解開自己衣衫,露出胸口,竟也是刺著這麽一個狼頭。三個少年各解衣衫,胸口也均有狼頭刺花。
我嗬嗬笑道:“大哥,你是契丹人,絕無可疑了。”
喬峰呆呆的怔了半晌,突然間大叫一聲,向山野間狂奔而去。我轉身便追,直追出十餘裏。才見他抱頭坐在一株大樹之下,臉色鐵青,額頭一根粗大的青節凸了出來。
我走到他身邊,和他並肩而坐,喬峰緩緩的道:“我一向隻道契丹人凶惡殘暴,虐害漢人,但今日親眼見到大宋官兵殘殺契丹的老弱婦孺,我……我……兄弟,我是契丹人。”
我嗬嗬笑道:“我早說胡人中有好有壞,漢人中也有好也有壞。胡人沒漢人那樣狡猾,隻怕壞人還更少些呢。”
喬峰轉頭笑道:“兄弟,謝謝你了!”
我搖頭道:“你是我師兄,又是我敬仰的大哥,說什麽謝字。小弟在丹陽有些基業,不如大哥正好去那裏散散心,指點指點我那些不成材的朋友如何?”
喬峰笑道:“罷了,天下之大,我喬峰也不知何去何從,既然兄弟相邀,我這做大哥的,便腆著臉去打擾一番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