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黯然之痛

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猶如天罰之音,壓倒了除此之外的所有聲響。

一個紫色的巨大旋渦在天空中緩緩盤旋著,一道道紫色的雷光仿佛毒蛇吐信般,從那個旋渦中心吐出,隨時可能從天而降,噬人魂魄。

這個紫色的旋渦,將整個天空完全遮蓋,放眼望去,天地間除了一片紫色,還是紫色。這種紫光雖然迷人,帶給人的,卻是來自天地間最強的懲罰——寂滅紫雷劫!

天劫!大天劫!寂滅紫雷劫!寂滅紫雷劫乃是天地間威力最大的天劫,哪怕是修成再大的神通,在這寂滅紫雷劫下,也隻有化為飛灰的下場。若非業力滔天、殺氣凜然、天妒人怨之徒,絕對不可能在渡劫時,遭受到這種天劫的光顧。因此,寂滅紫雷劫又有另外一個名字——天譴!

紫雲之下,是一片荒涼的大地。這片大地方圓數裏內,不見絲毫生物。平坦的地麵,一眼看過去,幾乎能看得到邊。這一片荒涼,哪怕是百裏之外,仍然不是個盡頭。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地方原本有著一座海拔超過千米的山峰。沒有人會相信,在那座山峰之下,這裏有著一片茂密的樹林。也沒有人能夠想象,在那片森林裏,到處生活著一些小動物,充滿著鳥語花香的自然氣息。可這一切,在天地神威之下,全部化為虛無。沒有人能夠抵擋那來自天地間最強的憤怒!

隻有他列外……

那個孤傲的身影,筆直的站立在這片紫光之下,充滿幽暗的雙眼,閃爍著駭人的神光,直衝九天,似乎要把這天空上的劫雲射個對穿。

雖然他一身鮮血,雖然他那白色的衣杉無比破爛,但沒有人敢肯定,這即將降臨下的最後一道寂滅之雷,會將他那不屈的身體給擊跨。

……

一雙十分白淨的手,輕輕的伸展著,在那枯黃落葉漫天飛舞的樹林裏,靜靜的平放在那。是要抓住什麽?是要把握什麽?還是要挽留什麽?

呼呼的秋風帶著絲絲涼意,吹拂起他那身有些褪色的白色的衣杉。這件衣杉看上去已經很老舊了,但紋路清晰,哪怕一針一線,都未有過什麽損壞。可見衣服的主人將這衣服保存的很好。

這件單薄的衣杉穿在他身上,在這蕭蕭的秋風中,連他整個人,也仿佛柔弱了起來。

一個風旋,滿地的枯葉全部隨風飄起,在天空中劃過無數的優美弧線。這些落葉在空中嬉鬧的片刻,有些已經落到了他的身上。在他那伸出的手上,也有片蝴蝶般的黃葉靜靜的躺在那。

他緩緩的低頭,看著手心中的這片樹葉。握在那隻手上的寶劍無息滑落。他緩緩的從手心,捏住這片葉子,小心翼翼的放到眼前,仔細的看著,想看出些什麽。

或許是因為太擔心會傷著這片黃葉了,他那捏住葉子的手指根本就沒用什麽力道。涼風一吹,便將他手中的葉子重新帶到了天空。而他那的淒迷的目光,也隨著葉子的飛舞,漸漸的落到了遠方。

在那幾棵光禿禿的樹木下,一座多年沒有人修理過的墳墓無聲的座臥在那。

他輕輕的向前走著,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踏在那厚實的落葉上也不敢發出什麽聲音,好象生怕打擾了這片樹林的安靜。離那墳墓不過二十來丈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一柱香時間。

隨著離那墳墓越來越近了,在那已經完全老化的墓碑之上,隱約能夠看到幾個褪色的刻字——愛女林筱月之墓。

他就這麽站在那塊墓碑麵前,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墓地,神情淡然。蒼涼而柔弱的身影任憑秋風的吹打,始終沒有動過一分。可一些濕潤的東西,已經無聲的滑過他那淡然的臉龐,在下巴處,掛起了一道晶瑩。

思緒,在這秋風瑟瑟的環境下,已經飄到了六百年前……

在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巔……在那個被人稱之為聖地的巨大祭壇……

他清晰的記得,那個嬌柔的女子,在那無物不破的赤火焚天仙劍麵前,擋在她麵前時的勇敢……還有倒下時的淒美。

“殺了我,你能堪破你的情劫,心境圓滿,成就無上真身……隻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活著走下這座聖山……”那含糊不清的聲音,

鮮血和淚水,斷斷續續的那她口中說出。

“那個時候如果我不殺她,她也應該活不下去了吧。”千千心結仍然係於那個倒在他懷中的女子。他那淡然的神情,看向那塊墓碑時,不知不覺間,帶上了一絲柔情。

雖然那個時候他拚命的搖頭,死也不願意動手,但不知道自己回事,後來那一劍,他還是刺了下去。

看著麵前的墓碑,他輕輕的低下頭,低沉的自言自語說著:“為什麽我會刺下那一劍呢?怎麽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呢?”

不過他知道,雖然想不起來那段丟失的記憶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他那一劍肯定是刺下去了。要不然為什麽他現在還活著?

“聖山之上的那個祭壇之所以變成紅色,就是刺下那一劍後開始的吧。”修真者的記憶向來很好,尤其是修有所成的修真者,過目不忘自然不在話下,任何記憶隻要想想起,絕對會浮現在腦海。可那聖山上的記憶,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了。記起來後,自己已經躺在一片充滿原始氣息的森林裏了。

他千方百計的想回想起那段遺失的記憶。可任他如何打聽,所得到的版本全部各不相同。唯一讓他有些相信的,是那個客棧著遇到的一位老者的話。

他還記得,那老者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心有餘悸的神情:“太可怕了,當時漫天全部是劍氣,劇烈的元氣波動,哪怕是元嬰期的前輩,也無法在那站穩腳。我隻聽到那些師兄師弟還有長輩們不停的喊,這個魔頭瘋了,大家快一起出手殺了他啊。”

那個老者有些驚恐的說:“那個時候我才金丹中期的修為,聽到這個聲音後,隻覺得大腦劇震,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當時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呢,沒想到居然活了下來。”說到這,那個老者連忙道:“小兄弟,我是看著和你投緣才告訴你這些的,你千萬不要說去啊。”

得到自己的點頭肯定後,那老者才微微放心。不過卻不肯再透露當時情況的半句。看來剛才是他說漏嘴了。

當時從那聖山上活著回來的,不過區區五人。無論是天下第一劍宗——林門劍宗宗主林旋天;還是修真界第一高手廣日天尊;還是號稱修真界劍道之神的林翼;以及魔門第一人血地宗;和人人聞之色變的千機人魔聶人宗。每一個,全部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人物,跺跺腳,修真界也得抖上一抖。

也是,元嬰期高手也無法站穩腳的戰場,能活下來的,會是等閑之輩嗎?至於眼前這個老頭……不知道是他命不該絕,還是在說謊。

他很想去找這五個人問清楚當時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這五個人中,在自己養好傷複出時,廣日天尊久傷未愈,死在散仙天劫之下。另外四個,已經全部飛升了,自己想找他們打聽,隻能去仙界找了。

呼呼的秋風,不知疲倦的吹拂著,帶起一陣又一陣的落葉漫天飛舞著。有些昏暗的天空,預示著夜幕即將來臨。秋天的夜,是寒冷的。

“為什麽你會要我刺下那一劍,為什麽我會刺下那一劍?筱月,你知道嗎,我們中的任何一人,為對方而活著,都是一種折磨……”他站在那座墳前,自言自語的說著。已經幹枯的淚水,在他那滿是傷感的臉上,留下兩道痕跡。

“可惜現在這種折磨,我永遠也無法逃避,哪怕我即日飛升……”他緩緩的彎下腰,一手撐地,坐了下來,背靠著那塊堅硬的石碑。不知道是因為剛渡過那寂滅紫雷劫不久,還是什麽緣故,從來沒有睡眠意識的他,忽然感覺好想睡一覺。

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在一個危機四伏的森林,一個白衣少年和一個剛剛認識的藍衣少女,在被魔門高手追殺的情況下,心力疲憊。兩人靠著一棵平凡的白樺樹,在那個生死與共的夜晚,各自繞下了千千情絮。

無數年過後,同樣是在一片森林之中,一個完全成熟起來的白衣男子疲憊的坐著。而和他背對背、相互依靠的,卻是一塊冰冷的石碑。說出生死相許的那個藍衣女子,安然的沉睡在石碑後麵的一個陰暗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