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回
龍子爭鬥謀逆心起試水海船救駕在即
二皇子大發脾氣,揚言要把這李大夫打死,外麵的侍衛聽到裏麵二皇子吩咐,呼啦一聲進來了四個人,此時三皇子眉毛一挑,慢悠悠的說了聲:
“慢,二哥,你這是要幹什麽!”
“怎麽,三弟,你也要跟著小十五胡鬧不成,他年紀小不懂事,難不成三弟也不懂事!父皇龍體天大的事,你們竟然聽信一個鄉間赤腳大夫的話,而不相信宮中隨行的太醫,你們安得這是什麽心?!”二皇子疾言厲色的數落下來,三皇子卻是冷笑了一聲。
“二哥此言差矣,我們這些做兒子的,哪個不為父皇的身體著急,之前我雖然也不讚成小十五這麽肆意妄為,但是剛剛聽這位李大夫說的頭頭是道,心裏也覺得李大夫很是穩妥,昨夜太醫也開了方子,可如今怎麽樣,不但沒有把父皇治好,反而讓父皇的病更加凶險了,兩相比較,孰優孰劣立見高下,二哥如今還攔著,做弟弟的倒是想問問二哥,你安得是什麽心!”
三皇子說話不急不慢,也沒有像二皇子那般疾言厲色,但是這番話下來,卻是夾著刀子的,二皇子聽了臉一陣紅一很白,瞪著眼睛裏麵氣得直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三皇子見狀轉過頭,對那李大夫鞠了一躬,神色很是恭敬:“老神醫,您說,現在父皇該如何用藥才是?”
三皇子這般禮賢下士的做派端的是風度翩翩,李大夫瞧了他一眼,心裏麵舒坦了不少,剛剛四個凶神惡煞的侍衛一闖進來,李大夫也是冒了一身冷汗。
“老朽這就開方子。”李大夫提筆開了方子,此時那太醫在外麵進來,看屋裏的場景,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滋味,有鬆了一口氣,也有憤懣。
二皇子見了,心裏麵一動,此時三皇子已經喚太監進來拿房子跟著李大夫去抓藥,龍舟上自備了很多上品的藥材,裏麵盡由李大夫取用,其他沒有的,也派人跟著李大夫去藥房取。
“三弟,且慢。”二皇子此時也把怒火壓了下來,聲音也放低了不少,但是他手下的人也把要出去的李大夫和他身後的人都攔下來了。
“二哥,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如今父皇的病一刻也耽誤不得,還望二哥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三皇子焦急的說完,又看了一圈周圍的其他兄弟。
“做哥哥的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問一句,畢竟是事關父皇的安危,如果這藥方下去,父皇的病治不好,這個責任誰來承擔,三弟你一力承擔嗎?”二皇子這話,讓三皇子的臉色立刻就白了。
三皇子猶豫了起來,他看著這個李大夫說的頭頭是道的應該是個有功底的大夫,但是涉及到父皇的身體,如果,如果真有不好,那自己……
“這……”三皇子拿不定主意,拿眼睛瞅大皇子,如今太子之位懸空,兄弟之中按年齡排序,也是大哥最有說話權,這個時候如果大哥能抗下這個責任,就再好不過了。
如果最後父皇身子康複,一力支持李大夫用藥的自己就是功臣,在父皇心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而如果一個不好,日後太後追究責任,有大哥在前麵扛著,自己也能安然無恙。
沒等大皇子說話,在一旁早就快氣炸肺的蕭垣開口了。
“李大夫是我找來的,不管出現什麽後果,由我一力承擔,大不了有個萬一,我用我這條命給父皇殉葬,在陰曹地府伺候他老人家!”
明明父皇的臉色已經到了這般地步,幾位皇兄還有心情在這兒爭鬥不休,蕭垣直氣得兩眼直冒金星,此時一見三哥開始推卸責任,立刻就站出來了。
“小十五既然這樣說,我這個做哥哥的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李大夫,請吧。”二皇子心裏遺憾,暗地裏罵了蕭垣多管閑事。
不多時,背上需要敷的藥汁就準備好了,果然是藥效對症,到了晚上,皇上背後的腫塊明顯就消下去了不少,藥喝下去,燒也退了,雖然皇上還是昏迷不醒,但是眾人的心也都放下了,當然,眾人的心思也都不一樣。
三皇子心裏竊喜,卻又有些後悔當時為什麽沒能應下這個責任,讓小十五討了個便宜,而二皇子,心裏麵卻是忐忑不安。
如果父皇清醒後知道自己曾經阻攔過李大夫,萬一覺得自己是存了不好的心思,那可如何是好?二皇子越想越害怕,此時隨駕的大臣中,內閣大學士馮無錚是二皇子的親舅舅,二皇子心神不安,找到舅舅一商量,馮大人聽了也是心驚肉跳。
如果皇上起了疑心,認為二皇子是故意拖延病情,想讓皇上一病歸西,別說日後爭奪太子之位,恐怕連性命都要搭上,雖說虎毒不食子,但是在皇家比老虎還毒,如果二皇子保不住,他們這些人哪還能保得命在?
“殿下,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馮大人心裏轉了幾轉,一咬牙,說出了這句話。
二皇子嚇得臉色發白:“舅舅,您這是什麽意思?”
“金陵都指揮使沈蛞是咱們的人,金陵的駐軍一旦開到,這裏就是殿下的天下了。”
二皇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舅舅,容我再想想。”
馮大人著急的一跺腳:“我的殿下,現在已經是無路可退,您切莫再做婦人之仁。”
“舅舅!”二皇子苦笑了一聲。
馮大人不說話了,正在沉默之時,卻聽見外麵有腳步聲響起,來者正是馮大人的心腹小廝,馮大人差他到龍舟那邊打聽消息,此時見他一臉大汗的疾步走進來。
“大人,皇上剛剛醒了,不久就先傳了三皇子進去,而後又傳了十五皇子,後來聽說又叫了大皇子,現在皇上又喝了藥睡著了。”
這句話壓垮了二皇子心裏唯一的稻草,當小廝退下去後,二皇子鐵青著臉,眼睛裏一片紅色,對馮大人一點頭:“舅舅,就按您說的辦吧。”
這廂二皇子和馮大人下定了決心,而此時的皇上,雖然喝了藥,卻並沒有睡著,閉著眼睛養神,剛剛他已經清醒了過來,背上火燒一樣的疼,他卻睜不開眼睛,甚至連手指都動不了,一向是手掌生殺大權的天下之君,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耳邊又響起了兒子們的爭執,剛過不惑之年的帝王感覺到心中澎湃著怒火和悲涼,小十五是個好孩子,雖然他不夠沉穩,但是卻讓悲涼的帝王心裏滑過一絲暖流。
能夠控製身體之後,皇上萬分不想見到老三的假惺惺的臉,但是為了保護小十五,他還是第一個傳召了老三,至於老二這個逆子究竟會做什麽,皇上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他準備給老二一個機會,如果他什麽都沒做,日後就封他做個閑散王爺,如果他膽敢做出大逆不道的事,那就別怪他這個父親無情!
平息了一會兒心中的怒火,皇上這才覺得有些困意,沉沉的睡去,而此時的龍舟上的發生的一係列事,雖然京城的人一無所知,但是織造局已經掌握了每一個對話的細節。
日行千裏的駿馬晝夜不停最快速度的趕往京城,楊織造的鬢角眉梢也都冒了汗,龍舟此處的位置,離金陵如此之近,離京城卻這般遙遠,就算京中能夠搬兵過來,時間上還來得及嗎?!
織造局雖然情報最敏捷,但手中卻沒有兵權,想要調兵,織造局根本就沒有這個權力,再退一步來講,就算對各省的都指揮使告知情況請求緊急調兵,萬一這中間走漏了風聲,二皇子拚了個魚死網破,傷到了皇上的性命,那也是捅破了天!
“你看看這個消息。”就在楊大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妻子陳雪瑩從書案之中拿出了一份,遞到了楊大人的麵前。
“這是……”楊大人匆匆的看了一遍,眼前也是一亮:“海運衙門的試水海船如今就在華亭縣附近的海域!”
“不錯,這次三艘漕運大船,三艘護漕戰船都到了華亭,華亭距離龍舟可不遠,而且這個消息龍舟上的人也絕不可能知道,而且這些船上的水手大部分都是江湖路林人出身,水裏、旱地的功夫都了得,到時候棄海船登江船,走水路混在揚州名醫的船上來到龍舟,皇上的安危可就大有保證。”陳雪瑩說的頭頭是道,楊大人聽了也是頻頻點頭。
金陵都指揮使能調動的是普通的士兵,金陵沒有常駐的水軍,而此時龍舟在江麵上,一邊是金陵的普通士兵,一邊是海寇出身的海運衙門水手,這勝算可就大大的有了。
“隻是,夫人,那海運總督賈珠,能相信我的一麵之詞嗎?如果他拒絕出兵,可如何是好?”楊大人想到此,不由有些為難。
“你忘了不成,我和母親曾經受過賈大人諸多恩惠,雖然這些年來不怎麽往來,但是我相信看在當年情分的麵上,賈大人一定能同意,我現在就修書一封。”陳雪瑩說完,當下就執筆寫了一封書信,命人速速送往華亭縣。
織造局的情報的確準確無誤,海船經曆過前麵幾次試水,這次不但全部六艘海船第一次駛離京城來到華亭,而且船上的水手也都比前幾次要多。
而織造局不知道的情報,則是被蕭澤封鎖的消息,因為這次不但賈珠親自在海船之上,蕭澤和太後也在,原本婚假沒有留在京中的神京衛統領蕭誠也隨行率領百員神京衛保護太後的安危。
此番太後鳳體康複後,很是懊惱這病來的不是時候,老人家也想著再去江南看看那邊秀美的景色,見見老朋友,好在這次最疼愛的小兒子蕭澤能經常到宮中陪她說說話,不然太後定會心裏鬱結,再病一場。
太後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海船,蕭澤自然也多說新鮮事兒來給太後解悶,沒想到太後卻動了心思想要看看這海船,老人家如果鬧起脾氣和小孩子一樣倔強,蕭澤百般阻攔無法,最後太後固執的偏要乘一次海船不可,尤其是當聽說這次海船還會行駛到江南,就更要去了,還說給皇上一個驚喜。
蕭澤心裏暗道,隻怕是隻有“驚”,沒有“喜”,但是阻攔不了母後,蕭澤不但加大了保護的人手,還把正在婚假中的蕭誠也給弄來了,蕭誠一聽自然是責無旁貸,把留下拱衛京城的神京衛又帶來了一百人隨行護駕,一行人這才離開京城。
太後離開的消息被蕭澤嚴密的封鎖住了,北方還是蕭澤掌控之中,因此織造局的人並不知道這個消息。
而太後對海船是讚不絕口,首先船造的很大、工藝又好,因此很穩,太後覺得舒坦,而後海風比江風要涼爽,海景也比江景來的稀罕,太後這一出來,心情就更加愉快了。
順著海路向南,這裏蕭澤倒是不擔心海寇來襲,大部分海寇已經被招安,現在都是良民,還有一小部分和洋人勾結在一起,但是他們的勢力都在福建一帶,北方還是十分安全。
就在這一天,蕭澤陪著太後看海鳥,賈珠和蕭誠跟在後麵也一同說笑,卻傳來通報,說是織造局傳來消息,要麵呈賈珠。
賈珠不知道是什麽消息,先行告退來到船艙見了來人,等這一看了信,賈珠騰的站起來,緊著到了外麵,把信上的事告知了蕭澤和太後。
太後一聽容顏更變,蕭澤也是臉色鐵青,賈珠從沒像現在這麽感慨太後能跟著來真是太好了!
有太後做主,船立刻拋錨下去,船上挑選了得用的水手一起登岸,蕭澤請太後即刻回京坐鎮皇宮,太後一點頭,她雖然擔心皇上的安全,但是也知道,如果京中空虛,萬一發生了什麽事,後果不堪設想。
蕭誠保護太後返京,賈珠和蕭澤、還有大當家嚴鬆一道,率領這些水手坐上江船,即刻就駛往了揚州方向。
到了揚州,此時不僅揚州的三位名醫已經登船趕往龍舟,揚州的幾位大臣也都隨行,其中就有揚州鹽政林如海,賈珠找到林如海把事情一說,林如海也是大驚失色,這些人都聽從蕭澤的安排,大家訂好了說辭,水手們一部分上了揚州的船,另一部分繞道埋伏了起來。
等到龍舟已經近在眼前,賈珠和蕭澤自然不能露麵,兩個人躲在船中靜候消息,林如海等人則帶著大夫們前去給皇上診治。
那李大夫果然醫術了得,皇上的脈息已經平穩了不少,但是皇上畢竟已經是過了不惑之年,這一次被毒蟲叮咬,又耽誤了一夜的時間,如今雖然毒氣已經清除了不少,但經脈受損,氣血也發虛,大夫們都說,如果將養不好,恐怕有損壽元。
林如海聽了心裏很不好受,他們君臣二人很是相得,如今聽大夫這般說,這病要細心調養,可身為操勞的一國之君,靜養二字實在是太奢侈了。
而就在揚州而來的大夫們抵達龍舟的第二天,金陵都指揮使沈蛞,已經率領著大軍來到縣城,龍舟再氣勢磅礴,麵對著陸地上的戰馬、步兵,顯得搖搖欲墜。
“二哥,你要造反不成!”這些日子一直意氣風發的三皇子,見了眼前的陣仗也是蒼白了臉色,他完全沒有想到,二皇子竟然膽大包天起了這樣的心思,毫無準備的他第一個想法就是,如果老二動手,隻怕要殺的人第一個就是自己!
而蕭澤和賈珠,此時在小舟的船艙正凝神往外看著,麵對著陸地上的大軍,兩個人都格外謹慎和緊張。
嚴鬆已經充作侍衛混入了皇上身邊,大軍剛剛進入縣城的時候,埋伏在縣城裏打探消息的水手就已經傳回了話,如今水性最好的一批水手已經瞧瞧從上遊下水潛伏到了龍舟的下方。
岸上大軍壓境,水底,暗藏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