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四章 雖死無憾
血霧彌漫，尖銳的笑聲讓人心底發寒。
那城牆上的的骷髏軍團動作一頓，哢吱哢吱聲中開關著上下頜，似乎在傳遞著什麽信息。不待眾多騎士做出反應，已經占據了三分之一城牆的亡靈突然衝到了城牆邊緣，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一幅幅白骨墜入了下方的黑雲之中。
城頭的戰鬥很快消聲覓跡，一眾騎士和玩家錯愕之餘，不由麵色擔憂地看向了在頭頂彌漫的血霧。
讓這些號稱不死的亡靈都如此懼怕，這股透著純粹邪惡的血霧究竟有著什麽樣的威力？城頭的騎士氣息沉重，長時間的劇烈戰鬥讓他們身體和精神都有些疲累。
眾多治療類玩家麵麵相覷，有這些騎士護著，他們隻是在後麵加血，大多數人並沒有進入到戰鬥狀態。第一神牧的話語再次湧上心頭，玩家始終是遊戲的豬腳，就算是如此險境，他們還有自己的退路。
一名騎士對著身後給自己刷了半天血的水療妹子微微歎了口氣，有些疲憊的臉上帶著純淨而真摯的笑容，“與你並肩作戰，是我今生的榮耀，雖死無憾。”
水療正勾選下線的動作一停，看著眼前這名英武的戰鬥騎士，不知為何心中觸動，取消了係統界麵。
許多騎士都說著類似的話語，和戰友互相告別，頭頂的邪惡透著死亡的氣息，讓人心生絕望。扭頭再看一眼自己守衛的城池，已經沒有了應有的平靜，亡靈大軍衝入了城池中，開始了瘋狂的殺戮。
自己為止奮戰的是什麽？自己為之戰鬥的是什麽？城將不複，死誌難存。
年老的大祭司的歎息聲在幾人耳中回**，看著那漸漸向著城牆慢慢蠕動的血霧，他的眼中突然有種透徹，放下後的透徹。
“我自認，這一生沒有多少罪過，”老人扭頭對著王小楓說著，又像對著空氣訴說，“將光明的教義在翡翠城傳播，我做到了女神賦予我的使命。”
“我自認，這一生做過一次罪惡，”老人轉身麵對著那血霧中的身影，聲音帶著些許決然，“為你的野心提供支持，是布蘭德主教的命令，我無法違抗。”
“今天，為我的靈魂而自我救贖，雖然無法彌補我的過錯。”老人的身上用處了一股股金色的聖光，和頭頂的血霧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
老人又再次看了王小楓一眼，“手持聖者筆記的年輕人，堅持本心，堅信光明，你承載著光明的未來。”
“大人？”王小楓低聲應了一聲，感受著那金光中蘊含的力量，不由心中有些堵悶。就算沒有係統提示，他也能看到老人的身體在迅速的衰老、漸漸的佝僂。“我能做些什麽？”
“總歸都是要死，若是我死能夠保住其他人的姓名，就算隻有寥寥的瞬間，我的靈魂都能更安穩些。”老人搖了搖頭，將目光放在了克蜜兒身上，後者低著頭輕聲啜泣，“克蜜兒，你的本性善良，不要跟你姐姐共同淪落。”
最後一次，看向了年輕的祭祀，“年輕人，你有沒有讀過《光明禮讚》。”“我讀過，沒能體味其中的真諦，光明的真諦。”“光明隻是光明，沒有什麽真諦。我記得，其中有一段話是這麽講的，我把他奉為終身的箴言，督促我為光明奉獻。”
王小楓喉間輕顫，終究隻是點了點頭，“隨風聆聽您的教導。”
“聖光之讚，自我的犧牲對他人的救贖。我們行走在光明之中，行走在女神的腳畔，在女神的榮光中享受著溫暖舒適的生活。”
那金色的光華在老人身前慢慢擴散，像是天使慢慢張開的金色羽翼，將被血霧威脅的人們庇護。
“享受溫暖的生活，讓我們學會麵對慘淡的人生，學會去感恩光明給予的生命。我行走在林間的小路，蹲在樹影的斑斕中，看著光明照亮了螻蟻的前路。“
老人平淡的話語和血霧中彌漫的尖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蒼老的嗓音在金光之中隨之擴散，驅除了絕望和不安。
“我們渴望的，光明所給予；我們希望的，光明所承受。自幼及老，光明讓我不被地上的陷坑吞噬；自幼及老，光明不讓我被前方的樹枝打到。”
城牆上回想起了些許低聲的吟唱，一道道聖光凝成了光柱，抵在了那金光之上，將金光向著血霧推去。
“有一天，若我死了，請將我的骨灰撒在聖池。有一天，若我死了，請將我的靈魂獻給光明。有一天，若我死了……”
老人的話語越來越緩慢，最後漸漸地失去了聲息，在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中，消散。
消散的，還有老人的身體。
淡淡的熒光隨風飄舞，凝入了漫天金光中，為金光摻雜了些許斑點。潔白的祭祀袍緩緩飄落，在風中，落入了王小楓的手中，像是這個自始至終並沒有說出自己名字的老人留下的所有。
“光明永存！”城牆上傳來些許壓抑的哭喊，算是對老人的祭奠。
金光綻放，將那血霧包裹、淨化，讓那刺耳的尖笑變成了怨惡的詛咒；詛咒著老人的靈魂，詛咒著光明的頑固。
血霧消散，月光如水鋪在了城牆上，那血色的女王麵色蒼白，身形在空中搖搖欲墜，卻依然發出了陣陣尖嘯。
湧入城中的亡靈依然湧入城中，進攻城牆的亡靈再次湧向城牆，城中的骷髏大軍分出了一部分在後方的階梯進攻，將城牆圍城了孤島。
“有一天，若我死了，我願意將所有的遺產交給光明。可能我並不富有，那怕隻有一件破舊的長袍。”
替老人念完了最後的話語，抱著那祭祀袍，他的視線略有些模糊。輕輕地舒了口氣，告訴自己這一切隻是任務特殊的劇情，卻依然難抵心中的苦悶。
玫瑰公爵凝出了一記黑刃，帶著些許風嘯撲向了王小楓的身形。
王小楓收起了那有些破舊的祭祀長袍，魔法學習筆記輕輕地擺動，剛要釋放變羊術，卻見克蜜兒的身形擋在了自己身前。直接替換目標想要給她釋放變羊術，卻遭到了係統提示的拒絕，雙方實力差距過大。
有心中略有些訝異，在城主府的城堡前，他明明能釋放變羊術，但現在係統卻判斷無法使用。心中思量間，他的雙手板在了她的肩膀，卻感覺那纖瘦光潔的肩膀透出一股力量，無法撼動半分。
乒！
那黑刃在她麵前炸碎，並沒有任何的預兆，像是被無形的空氣粉碎。
“克蜜兒！你讓開！”答案便在玫瑰公爵身上，她唯一的牽掛就是這唯一的親人，那道黑刃便是她出手引爆。
“姐姐，請不要傷害他。”“克蜜兒，你真的要和我為敵！”“不，不要傷害他，也不要再殺人了。”克蜜兒搖著頭，將臉上的眼淚擦幹，“你為什麽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這不是真的你，不是。”
莉娜妖豔的臉上微微一怔，露出了些許迷惘，隻是這迷惘很快便被凶戾所取代。纖手一擺，胸前的亡靈球內黑氣湧動，三道黑刃對著城頭的兩人直直地射來。
“這就是我！阻攔我的都將是我的敵人！你們都要死！”
“不，你不是！”克蜜兒向前一步，一道湛藍色的光罩在她身前凝聚，像是撐起了水色的雨傘。
黑刃撞擊，無聲無息地化成了黑煙嫋嫋，被夜風吹散。
月光中，克蜜兒的側臉皎潔如月；那銀白的長發飄舞，像是月中下凡的神女。“姐姐，我不會阻攔你做任何事，但不要傷害我身後的這人。”
側身對著王小楓露出了恬靜的笑容，笑的恬靜。“雖然我不記得，但我能感覺，他對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