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少林(十四)
“玄難座，小僧多番破戒，實是有辱少林清譽，特來自請處罰，還請座秉公處理，公正決斷……”仿佛早就料到了玄慈方丈有此一舉似的，玄難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之色，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他就沉聲道：“玄慈師兄，你雖破戒，但並不為外人所知，有辱少林清譽什麽的，就太言重了。況且，這麽多年來，師兄你為了我寺的展旦夕憂慮，功勞極大，我看，就免於處罰了……”
“非也，座此言大謬了。”玄慈搖搖頭，聲音低沉，語氣堅定的說道：“功是攻，過是過，兩者斷然不可混為一談！若是人人都想著可以功過相抵，那麽，製定出來的那麽多戒律，還會有人遵守嗎？”
“呃，”玄難微微一滯，然後就是從善如流的，提出了一個處罰辦法：“既如此，那就請師兄去達摩洞閉關一年，靜思己過！”
雖然是宣布懲罰方案，但是，習慣性的，玄難還是使用了疑問的語氣。而玄慈也沒有客氣，直接又是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還請座秉公處理！破了殺戒、色戒的人，寺規規定，到底應該如何處置的，昨天下午處理虛竹的時候，座可還記得？”
“師兄想要離開？”玄難渾身一震，旁邊的人是不由自主的驚呼出聲了，但是，玄慈卻是抿緊了嘴，垂下目光，一言不。僵持了許久之後，玄難這才長長的歎了口氣，澀聲道：“也罷，師兄既然心意已定，那麽，我等也不便強攔了……”
“玄慈聽令！”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玄難就正色宣布道：“今有少林弟子，前方丈玄慈，觸犯色戒，依寺規，當重責一棍，逐出少林，你可心服？”
“弟子甘願領罰！”玄慈躬身一拜，也不起身，繼續道：“弟子還曾破了殺戒，以致蕭遠山施主家破人亡，父子相離數十年，實是罪孽深重，還請座一並處罰了！”
“此請不準！”這一次，玄難十分幹脆的就搖了搖頭，肅容道：“雁門關舊事，你乃是誤信匪人，為的也是匡扶社稷，拯救蒼生。雖則終釀成了慘案，但是過不你，玄慈，如今，假傳消息，挑撥離間的幕後黑手已然落網，你也就不必再將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攬自己身上了！”
說了一大通，玄慈卻沒有絲毫反應，還是保持著躬身下拜的姿勢沒有動彈，玄難為難的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情願的補充道：“然則，殺戒之罰可免，但是，你破色戒之時，還是本寺方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因此，本座現裁定，你當受兩杖，然後再逐出少林！”
討價還價一般做出了讓步之後，也不等玄慈再說什麽，玄難就是一揮手，擺出了戒律院座的架子，喝道：“好了，玄慈，你現就自行前去戒律院報道，等到這一次的武林大會結束之後，你再跟虛竹一起受刑好了。想必，誰也不願意眾多的江湖同道麵前自曝家醜！”
“是，謹遵座法旨！”沉默了許久之後，玄慈終於還是沒有再固執己見，輕聲答應一聲，他就輕手輕腳的退出藏經閣，獨自一個人往戒律院的方向去了。閃亮的晨曦當，他的身影雖然孤單，但是，從他的腳步上來看，此時的玄慈，卻也是卸下了多年的包袱，比往常輕鬆了倍不止了……
“玄慈師兄已然卸任，但是日常細務需要人處理，這麽多的江湖同道也需要好生招待，因此，老衲以為，少林方丈一職，實不宜長期空置。”稍等了一小會之後，玄苦忽然開口，打破了房間裏麵的沉默。玄難、玄寂等人都是點頭讚同，然後就是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了掃地僧這邊。
然而，根本沒有給他們開口的機會，掃地僧就搶先一擺手，肅容道：“老僧剛才就說了，不其位，不謀其政，玄慈大師卸任，老僧還可以勉強做個見證。但是，方丈之位的替問題，就請恕老僧不能置喙了。眾位高僧都是本寺長老，自行商量也就是了……”
“那好，那我們就不拿這些瑣事來打擾前輩清修了。”掃地僧態堅決，玄難也就沒有再堅持，而是順勢轉移了話題：“不過，我等此番前來，卻也有些事情想要向前輩匯報一下，同時也要征求前輩的意見。”
“哦？是蕭遠山還有慕容博兩位施主的事情？”玄難點頭，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是的，前輩，據他們兩個親口所言，這麽多年來，這兩位施主曾經不止一次的潛入藏經閣偷閱我寺珍藏的武功秘籍？”
“玄難大師不必這麽小心！”掃地僧一揮手，直接承認了自己的失職：“實際上，不僅是蕭遠山跟慕容博兩位施主，就連那位鳩摩智大師，也是經常前來藏經閣借書的。”玄難等人聞言，都是微微一怔，不知道該怎麽樣繼續下去了：“啊，這樣啊，這豈不是說，我寺的武功……”
“天下武功出少林，但是，老僧鬥膽，卻要向幾位高僧問上一句，少林武功又是從何而來的呢？”掃地僧神色平淡，對於這幾個老和尚的憂慮，似乎並不以為然的樣子。聽到他的問題，玄難、玄寂幾個精明穩重一些的人都是心裏一動，沒有急著開口，不過卻聽到玄苦大師下意識的回答道：“我少林的武功，自然是由達摩祖師所創，曆代高僧不斷鑽研，不斷完善而成！”
“嗬，玄苦大師說的不錯，少林武功的起源，正是由達摩祖師遺澤，但是，據我所知，達摩祖師一共也隻留下了《易筋經》、《洗髓經》等有數的幾部根本性典籍。如今享譽武林的七十二絕技等，有一大半都是後來的曆代前輩高僧苦心增補而成的。但是，那些前輩高僧的武功，又是從何而來呢？全都是入了我寺之後才學會的嗎？”
“呃，這個，自然不是的。”玄難已經基本上明白了掃地僧的意思，也就攬過了話頭：“實際上，據小僧所知，許多創出武功絕學的前輩高僧，實際上早出家之前，就已經身具武藝了。”
“不錯！”掃地僧點點頭，揭開了謎底：“事實上，我少林的武功傳承，根源上麵的確是達摩祖師，但是，能夠展壯大到現這個程，卻也是許多的前輩高僧源源不斷的將自身的武功，甚至是秘而不傳的家傳絕學帶入少林的功勞！可以說，天下武功出少林，但我要說的是，少林武功出天下！”
“是，的確是我等太過於狹隘，敝帚自珍了，多謝前輩點悟……”一幹老和尚整齊的躬身拜服，口稱謝意。旁邊的洛宇辰見狀，卻是不由得撇了撇嘴，心裏腹誹不已：“唉，這些光頭也是免不了趨炎附勢，排資論輩啊。要是換個人來跟他們說，你們少林寺不應該敝帚自珍，而應該將所有的武功都公開出來，恐怕這些老家夥就不是現這樣一副心悅誠服的樣子，而是要紅著眼睛跟你拚命了……”
“那麽，請問前輩，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那三位？”這不，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避開了“是否要公開武功”的問題，反而是避重就輕的將話題轉移到慕容博三人的處置問題上麵來了！
“嗯，三個人當，鳩摩智大師乃是我佛門一脈，而且還是慧根深種的高僧大德，此時雖然一時執迷，但是終有大徹大悟的一天的。因此，對他，我們就不要強留了，招待一段時間之後，就恭送他離開！”不得不說，掃地僧的眼光就是準確，幾乎可以說是先知先覺了，如此處置，玄難等人雖然不敢說完全同意，但也並沒有人提出什麽異議，自然就算是通過了。
“至於慕容博跟蕭遠山兩位施主……”掃地僧忽然放緩了聲音，稍稍沉吟了一下，這才緩緩的接口道：“他們兩人的問題就比較複雜了。一方麵，他們兩人都跟我寺有過比較深的恩怨糾纏，恐怕還有些芥蒂沒有完全解開。另一方麵，兩位施主強練少林絕學，已然是深受反噬之苦，這雖然並不是我寺的責任，但是，我們卻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不管了……”
“嗯？前輩，您是說，慕容博跟蕭遠山兩位施主練功出了岔子？不知道可有辦法化解？”玄難開口問道。掃地僧點點頭，“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是強練佛門武學導致的反噬，自然需要精研佛法，修身養性，這才能夠化解了！”
“哦？”玄難、玄寂等人都是臉色一動，有些驚訝，又有些恍然似的“哦”了一聲。掃地僧自然能夠猜到他們心裏的想法，不過，他並不乎別人的看法，自然也就不需要開口辯解了。
互相之間對視一眼之後，還是由玄難代表眾人開口：“這麽說來，為了兩位施主的身體著想，好還是請他們留我寺研修佛法比較好了？不知前輩可有什麽安排？”
“嗯？”掃地僧正要回答，忽然就是若有所覺的轉過頭來，看向洛宇辰這邊。正好，洛宇辰正從一隻雪白的信鴿腳上取下一封短信，稍稍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是瞬息數變。然後，就見他抬起頭來，微微歎息道：“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還真是至理名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