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

褚夫人接到電話時的口氣，沒有褚謀想象中的急切。看樣子，她已經從褚澤玉那裏得到了平安的消息。褚謀裝作若無其事：“看你打電話給我。什麽事？”

“你們那兒爆炸了吧。小玉傷著了嗎？”

明明已經通話，但，母子之間，誰也不願意揭穿自己的那一道偽裝。褚謀的回答依舊淡然：“她沒事。受了點驚。還有別的事嗎？”

“沒事了。”

電話直接被掛斷。

跟父母之間的裂痕，真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夠修補好的。

世上大多數父母都會憑借自己的經驗為子女指出一條未來的方向。不可否認的是，這一條路往往也是“正確的選擇”。父母有產業，讓子女繼承；父母有關係，讓子女使用。這樣子，子女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但最“正確”的選擇，不代表就是唯一的選擇。

很多時候，父母將子女的意願放在最後一位，就憑自己的心意來強行施加在子女身上，這已經不是“幫助”，而是在搞家長製，搞一言堂。

褚謀極討厭家裏的這種環境。偏偏他的父親，在政府機要部門認知，時不時把自己的做派帶回家裏去。受到耳濡目染，褚夫人也變成如此。

褚澤玉來打電競，不是沒有同樣向家裏宣告獨立的意思。

電話暫且是打完了，但褚謀想要消停一下卻是不能夠。手機關屏之前，屏幕上方跳出微博新聞，同樣是關於東都爆炸事件的。褚謀點進去看。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新聞頁麵下的評價：

“爆炸？真是聳人聽聞。LW俱樂部這麽無恥嗎？看著比賽要輸了，居然幹得出這樣的事？”

這種評論居然還得到了一萬多個點讚。雖然這一條評論下麵的評論，沒有得到什麽好話。謾罵聲一大片。許多人都被這種說辭激怒，譴責評論者心胸狹隘，心理陰暗。甚至有人要向網警舉報。

讓褚謀最毛骨悚然的並不是這個人的這種說辭，而是這句話背後讓他聯想到的某種可能性。

這一次的爆炸事件，該不是誰有意要搞LW俱樂部，甚至是有意要搞kpl吧？

即便這一次爆炸風波早早過去，比賽秩序恢複，東都大電競館也能夠及時修繕完成，LW俱樂部的主場收入也必然暴跌。東都大電競館這個場館本身的商業價值也將大打折扣。如果是有人在背後故意這麽搞的話，那他的目的絕對是達到了。

但要是這樣就實在太可怕了。為了搞垮LW俱樂部，竟不惜以這種聳人聽聞的方式製造慘案？

即便沒有褚謀想得這麽糟，他也能感覺到，網絡上的確是存在著這樣一股力量，有意在後麵引導輿論，製造對LW戰隊不利的信息。這很糟。

他沒辦法保證自己將每一步都做到極好。總有人會這樣那樣不滿意。假如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再跟爆炸和踩踏事件中的死者家屬聯係在一起。再有死者家屬聽信謠言。真以為意外是LW俱樂部方麵人為製造的，會是什麽後果？

褚謀心有餘悸。

他慶幸自己昨夜那樣的決斷。慶幸自己挨了頓打，讓那些死者家屬們出了出氣。如果不是自己跟他們那些人先接觸上了，後果會有多可怕，他簡直就無法預料。從小生活在距離東都不遠的花城的他，對地域文化和本土人情相當了解。遇到幾個不講理的，叫來親戚朋友，一群人拉上白布條直接把你工作單位圍了，無論你出入，最輕也得是挨罵，給你施加心理壓力。需要的情況下，還有人專門組織職業鬧事者，分撥分批鬧事。不比黑社會到處收保護費幹淨到哪兒去。

他將自己的猜測告訴肖珍珠。作為俱樂部目前的實際操持者，他在緊急公關方麵，也會比自己更有經驗得多。最近肖珍珠在花城，幫他父親解決家裏麵的生意場上的事情。昨晚出事之後，他今早就從花城趕回來。

他掛了電話。不知道手頭還有什麽事情要做。但才鬆了口氣，電話又過來了。這次是袁世凱打來的——他明明就在樓上。褚謀接通。袁世凱的聲音搶著似的從電話裏跳出來：“喂！謀子！你趕快看消息！我剛給你發了一條。有人在微博上造謠。編的跟真的似的。操。衝咱們來的！”

褚謀很快看到袁世凱推送過來的微博消息。

“LW俱樂部工作人員想使用小型麵粉爆炸物幹擾現場，中斷比賽，以達成擾亂比賽，重賽的目的。然而，安檢漏洞卻將別有用心的製爆恐怖分子放進場館中來。以至於釀成大禍。有知情人透露，現場警方還在其餘位置搜到了威力偏小的爆炸物……”

這謠言造的實在是高明。造謠者清楚，無論從任何角度，說“為了比賽製造爆炸炸死十幾個人”都不可能有人相信。所以居然來了個偷梁換柱，用這種說辭，將大電競館安保漏洞說成是主觀人為因素，大大放大了LW俱樂部的責任，將所有矛頭都引到LW俱樂部身上。

沒說的。對於這種造謠者，直接打電話給網警，請求網警順著id和實名注冊信息抓捕造謠者就完事了。褚謀找到相關工作人員，讓他們盡快處理。時間不知不覺竟已經接近中午了。

連軸轉的褚謀一直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褚謀自己甚至都好整以暇地想，就這次的事情處理完了，怕是頭發都要多白個幾百根。而之前自己的那些“顏粉”，可能也要流失不少了。

他越來越感覺到同時主管俱樂部經營、當教練又當隊長，是一件多耗費心力的事情。

以他現在的競技狀態，再打兩三年，到三十歲，完全不成問題。想要的話，打到三十五歲都不成問題。但，他自覺沒有那個心力了。後輩在一點一點地成長起來。如果自己能盡快打到世界冠軍，那麽，拿到世冠之後，就可以選擇退役，退居幕後，培養新人。又或者是進入kpl聯盟中，當一個電競舞台的建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