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紙書番外

番外之萌萌vs知夏

1、

林知夏剛出電梯,腳下步子便微微滯住,又見那小丫頭倚靠在門口低頭玩手機了,初冬的夜晚寒氣很重,一張尖瘦的小臉凍得通紅,下巴也深深埋進圍脖裏取暖。

這模樣,還真有幾分晚秋小時候的樣子。

知夏看了眼便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這才慢慢走過去。

小丫頭顯然是聽到他的腳步聲,飛快地抬起眼,隨即扯著唇角笑了起來:“我媽讓我給你送衣服過來。”

知夏瞥了眼她身旁放著的購物袋,是新買的保暖內衣,林晚秋向來細心,總是冬天還不到就替他將一切都準備好,心裏歎氣,繞過那丫頭輸密碼:“冷麽,進來吧。”

“嗒”一聲門板應聲彈開,萌萌站在他高大的身形後悄悄吐了吐舌頭,很快又繃緊神情:“你也知道冷啊,這麽晚才回來。”

知夏沒說話,隻是將門打開,順手提起她放在一旁的購物袋進屋。

“悶葫蘆。”萌萌拉住背包帶子,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最後怏怏地踩著他的影子往裏走。

知夏脫了身上的呢子大衣,隻穿著煙灰色的針織衫站在餐桌前喝水,他的單身公寓很幹淨,布局簡潔舒服,到處都透著一股清爽舒適的味道。

萌萌換上屬於自己的毛絨拖鞋,自從大學報了他所在的城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過來蹭吃蹭喝,知夏也習慣了,隻是實在無法忍受她總拖著自己大了好幾碼的鞋子在屋裏走來走去,終於給她買了一雙專屬拖鞋放在公寓裏。

小丫頭似乎很滿意這雙鞋子,每次穿上都會笑眯眯地在玄關地毯上蹦幾下。

可今天似乎是個意外,小丫頭非但沒有微笑,反而跑到他跟前微微仰著頭,兩條細眉擰的很緊:“你今天怎麽這麽晚啊,去約會了?”

知夏看著麵前充滿活力的這張臉,很快移開目光:“白一萌,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叫人的,沒禮貌?”

萌萌顯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一直皺眉盯著他,像是無聲地抗議——如果知夏不回答,她就會一直這麽盯著他。

知夏終是拗不過,淡淡吐出兩個字:“加班。”

萌萌黑白分明的大眼異常明亮,澄澈的瞳仁依舊一眨不眨地審視著:“和你們組那個劉菀?”

知夏將手中的玻璃杯放回原位,這才單手撐著桌沿仔細看著她:“她是我的助手,自然要一起加班,有問題?”

萌萌咬緊小嘴,整齊的貝齒露出很小一角,明明是憤怒的樣子,語氣卻刻意隱忍:“沒問題,她應該連晚飯也幫你一起解決了吧。”

知夏看了她一會,伸手指了指廚房:“冰箱裏有食材,想吃什麽自己弄。”

萌萌氣鼓鼓地瞪著麵前的男人,知夏卻拿了筆電徑直朝沙發走過去,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混蛋!”把麵條扔進鍋裏,萌萌拿著筷子狠狠戳了幾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知夏對她似乎沒以前那麽好了,越來越悶,還冷冰冰的。

她狐疑地回頭瞧了眼沙發上低頭工作的男人,開始自省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似乎感應到了她的視線,男人也微蹙著眉心抬起頭。

兩人隔空對視,萌萌感覺到自己心跳狠狠漏掉一拍,她飛快地回過頭,臉上仿佛被熱氣氤氳蒸騰著,居然覺得火辣辣地燒的慌。

“焦了。”低沉的男音淡淡傳過來,萌萌遲鈍地低下頭,鍋裏的麵條果然正冒著一陣黑煙。

她端著玻璃碗走過去的時候,心裏有幾分哀怨,看著黑了一半的麵條隻覺得難以下咽,往依舊埋頭工作的男人對麵一坐:“林知夏,我媽要知道你這麽虐待我,肯定跟你沒完。”

知夏頭也沒抬,幽藍色的微光灑在他深刻立體的五官之上,看起來越發地英俊帥氣,話卻冷冷清清地:“我在培養你的生存能力,今年都大一了,居然連都不會做,晚秋知道隻會感謝我。”

萌萌咬著筷子,不知道為什麽一口氣堵在了胸口:“那個劉菀做飯是不是特好吃啊?”

知夏這才抽空瞧她,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碗裏半焦的東西,嘴角緩緩上揚:“至少不會做成這樣。”

萌萌恨恨看了他一會,忽然挑起一大筷子麵條送進口中,溫度有些高,燙的她眼淚都出來了,卻還是含含糊糊地說:“糊了怎麽了?我覺得味道挺好。”

知夏看著她鼻頭冒出的那層晶瑩細汗,眉間一緊,傾身拿過麵前的紙巾盒扔進她懷裏。

萌萌見他又不說話了,嘴裏的東西越發地咽不下去,半天才咕噥一句:“你還真吃過她做的飯呀,看來進展不錯。”

知夏微垂眼眸,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靈活運作著:“吃東西別說話,很難看。”

“……”

萌萌剛吃完東西,知夏就放下手裏的活準備送她回學校,她看了眼時間,眼神瞬間黯了下去:“今天周五。”

以前周五都可以在他這留宿的,不一樣了麽?果然有的地方還是不一樣了。

知夏什麽也沒說,已經站在一旁帶手套了,居高臨下的姿態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微微的陌生。

萌萌握了握拳頭,還是馬上站起身,兩人互相瞪視著,空氣裏那些細小因子似乎都帶了焦灼的氣氛。她忍了又忍,還是說:“我做錯什麽,讓你討厭我了?”

知夏安靜地看了她一眼,非常平靜地吐出兩個字:“沒有。”

說謊!萌萌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不對,她克製著心跳的頻率,抑製不住地問:“還是你周末約了誰,怕我影響你?”

知夏的眉心不易察覺地攏了攏,看著她眼底的不安,忽然就不想否認了:“我這個年紀,周末不約會在家帶孩子才奇怪。”

萌萌被他話裏“孩子”兩個字給氣得不輕,藏在身後的雙手指甲狠狠陷進掌心,須臾才倔強地故作平靜地笑了笑:“不用送了,我自己坐地鐵。”

小丫頭是氣急了吧?動作快的一陣風似的,換了鞋就摔門走了。

門板震天響之後,原本有些人氣的屋子忽然變得靜謐死寂下來,剛剛帶上的羊絨手套又被他緩慢地摘了下來,指尖摩挲著那毛茸茸的觸感,連這副手套也是小家夥買的呢。

知夏伸手拿過一旁的購物袋,取出她送來的那套保暖內衣,一看那顏色就不像林晚秋會選的,他唇角露出很淺的笑意,心裏暗暗歎息:真是個笨丫頭。

她對他的那點小心思,他是越來越瞧的分明了。

大學選擇他所在的城市,連專業也報了和他一模一樣的,每周末都賴在他這不走。本來都是些再尋常不過的事兒,可是,少女注視他的眼神越來越古怪了,甚至開始對他直呼其名,連對他身邊唯一一位關係不錯的異性也是充滿敵意……

她年紀小可以不當回事,可他,不可以任她胡鬧下去。

這次之後,小丫頭像是徹底鬧上別扭了,周末沒再過來。知夏加班回家,出了電梯居然慣性地先看門口。沒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情居然有些不妙,他忍不住暗笑自己,是不是一個人的生活真的太悶了?

那丫頭說實話還真是他的開心果來著。

回了家還是老樣子,洗澡、看新聞,然後睡覺,一天便這麽過了,隻是臨睡前床頭的手機輕輕震了一下。

信息是劉菀發來的,很簡單地詢問了一個工作細節。

知夏回過去之後就關燈睡覺,黑暗中手機卻再次亮了起來:明天有空嗎?大家約了去爬山,可是不敢叫你,派我做代表。

他指尖摩挲著屏幕,沒怎麽細想就準備回絕,誰知道又有一條訊息發了進來,還是劉菀:偶爾也要和組員多互動。

知夏皺眉想了一會,最後欣然應允:好。

他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

爬山裝備知夏一直都有,萌萌來水城上學之後其實給他的生活帶來了很多色彩,他性子悶又不善交際,所以大部分活動都是和那丫頭一起的。

逛超市、看電影、爬山騎馬,除卻兩人年齡上的差異,其實每天都過的非常開心。

在山腳和大家匯合,全是自己的組員,見了他都有些不自在,連打招呼的語氣都有些僵硬:“老大。”

知夏微微頷首,麵上依舊是那副疏離淡漠的樣子。

劉菀主動走過來,瞧了眼他身上的衣服不由笑的眉眼彎彎:“見慣了你穿西服,這樣子還真不習慣。”

知夏平時和劉菀的交流也僅限工作範圍之內,忽然拋開公事談別的,他瞬間變得嘴拙:“還好。”

劉菀忍不住低低笑出聲:“哎,你真該多出來和大家交流一下。”

劉菀和他自動搭檔一組,一路上兩人幾乎不怎麽交談,身後幾人倒是一直說說笑笑氣氛融洽。知夏也看出來身邊的人幾次欲言又止,可他無心寒暄,垂著眼眸心無旁騖的架勢。

本來就是出來散心的,大夥兒速度都有些慢,中途就停下來休息了好幾次。知夏還是寡言慣了,走到一旁俯瞰山下的景色。

這裏他和萌萌自然也是來過的,每次都比賽誰先到山頂,可是最後關頭小家夥總是會耍賴,找各種理由拖住他。

有次都快到終點了,小丫頭一直嚷嚷著太累要休息,結果他剛坐下,那丫頭拔腿就跑,還咯咯地笑著衝他揮了揮手:“單純的林先生,我先走一步咯。”

那時候他真是又氣又好笑,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輕快身影並沒有馬上追上去,等她領先一段距離才慢悠悠地活動筋骨邁開步子。

結果就這樣還是被他追上了,一手覆住她後頸將人輕飄飄地就捉回來,眼底卻滿是笑意:“無賴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他說著,輕巧地先她一步到了頂端,萌萌氣的哇哇大叫:“林知夏你實在太不紳士了!”

那時候怎麽覺得,爬山其實挺有趣的呢?

“想什麽,這麽開心?”劉菀遞給他一瓶水,知夏卻沒第一時間接過,反而被她話裏的意思微微怔住,直覺地摸了摸唇角位置,自己居然一直在笑。

劉菀注視著他反常的舉動,秀眉不由緊了緊:“怎麽了?不舒服嗎?”

知夏側身避開了她的視線,擰開礦泉水狠狠灌了一口,冰涼的水溫流進喉管,這才讓雜亂的心情稍稍安定一些:“沒事。”

劉菀還是盯著他看,這次換他皺眉:“怎麽?”

年輕女孩子白淨的小臉上染了淺淺一層薄紅,可她直率慣了,毫不避諱地笑著說:“你真該多笑笑的,很好看。”

2、

連著兩周萌萌都沒再出現,電話自然也沒打過,知夏覺得似乎也沒什麽不妥,可是一個人待在家裏,總是又少了點什麽。

期間劉菀時不時會發些逗悶子的短信給他,他會心一笑,但也極少回應。再後來那姑娘膽子大了,會主動約他,都是投其所好約他看些動漫展之類的,當然還有旁人在場。

知夏看著一室的陽光,明晃晃的卻有些孤寂的味道,思忖再三之後還是答應了劉菀的邀約。

凡事有一,便會有二。

兩人私下接觸的機會漸漸多了,甚至還會約了一起吃飯,這次隻有他們倆,大概已經有些約會的意思了。

知夏還是禮貌地開車去接了對方,看得出來劉菀細心打扮過,化了非常適宜的淡妝,衣服也不再是平時的職業套裝,倒是多了幾分女人味。

點單的時候著實苦惱了些,兩人都不了解對方的口味,知夏又有些悶,幾次之後還是劉菀拿的主意。

侍應生一走,氣氛又變得僵硬起來。

劉菀還挺健談,主動問他:“你平時都怎麽打發時間?”

知夏細想了一下,覺得似乎也沒什麽可說的,果然講完之後劉菀便開心地笑:“不會覺得無聊嗎?”

她說完不等他回答,又意味深長地接了一句:“你該找個人陪著,至少兩個人能做的事情更多。”

知夏懂她的意思,卻不懂該如何回應,正好門口有人走進來,他餘光很隨意地瞄了一眼,視線便膠著在那人身上無法挪開了。

劉菀發現他不對勁,也循著他的目光瞧過去:“熟人?”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子,一頭黑發高高豎起,走路時都帶著青春萌動的氣息,她免不了暗自琢磨這兩人的關係,卻百思不得其解。

知夏的表情難得有些複雜,微蹙著眉心一直看著萌萌,她身邊是他沒見過的一個男孩子,看年紀,大約是她的同學。兩人走在一起畫麵很和諧,男孩子一直低頭和她說著什麽,萌萌嘴角也帶著矜持的笑。

他從沒見那丫頭露出過這種笑容,和他一起,每每笑的時候都張牙舞爪,實在算不得可愛。

萌萌也很快發現了他,所有笑意都僵在了眼角眉梢,目光梭巡到他對麵的劉菀,連微揚的唇角也一點點垮了下來。

這見麵的場景還真是讓人愉快不起來,小丫頭忸怩著,最後還是走了過來打招呼:“嗨,這麽巧。”

還是不叫人。

知夏也習慣了,對劉菀簡單介紹:“白一萌。”

劉菀得體地微微笑著,隻是這小姑娘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有些古怪,好像在挑剔什麽。她不動聲色地伸出手,盡量笑的毫無瑕疵:“你好。”

萌萌和她握手,似乎沒有介紹身旁男孩子的打算,對知夏低聲說了一句:“你們慢用。”

“萌萌很漂亮。”劉菀等小丫頭一走就發表自己的看法,還非常技巧性地狀似無意道,“看起來很小。”

知夏在走神,被她盯著看了許久才說:“十九。”

劉菀了然地點點頭:“正是好年紀。”

知夏之後便吃的很少,萌萌他們就坐在兩人身後,隻是沙發背有些高,所以彼此看不到對方的情形。可劉菀還是發現對麵的男人心不在焉,他們之間的相處本就是她說得多,他偶爾答應兩句,現在連那兩句都省了。

離開的時候,劉菀沒想到萌萌他們居然也提早結束,並且要同他們搭車。

“不順路。”知夏竟然拒絕了,劉菀和那個男孩子麵麵相覷,就是再遲鈍也發現這兩位的關係似乎不太融洽。

萌萌一點兒也沒被打擊到,反而抬了抬尖瘦的小下巴:“沒關係,你送完劉小姐再送我們好了,劉小姐肯定不介意。”

劉菀隻好打圓場:“當然,這個點也不好打車,你送送他們吧?”

她始終嘴角帶笑地看著知夏,知夏便不好再堅持,難得心煩意亂地扯了扯領帶,直接就朝駕座走了過去。

萌萌撇了撇嘴:“沒風度,都不知道給劉小姐開車門呐?”

知夏自然是聽到了,黢黑的眼眸微微斜過來,卻懶得理她。

於是一路車廂裏的氣氛便很奇怪,知夏和男孩子都保持沉默,反而是萌萌和劉菀聊得起勁。劉菀下車的時候,小丫頭儼然一副狎昵的姿態,趴在車窗上笑眯眯地說:“劉菀姐姐,有空一起逛街。”

知夏從後視鏡裏看了眼她臉上綻放的璀璨笑意,眯了眯眼角,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繃得骨節泛白。

車子駛到學校門口,萌萌利落地打開車門,對著他非常禮貌地鞠了一躬:“謝謝,晚安。”

她就那麽拉著男孩子離開了,知夏坐在車裏一直目送他們進了校門,坐在車裏慢慢點了支煙。

那之後劉菀真的和萌萌走的很近,偶爾知夏總是會聽她提起:“今天和萌萌去書店了,喏,這幾本都是她介紹的,說你一定喜歡。我順手帶回來了。”

知夏的眼神始終落在電腦屏幕上,唇角微微抿著,似乎對她帶回來的推理小說興趣缺缺,可以前他明明喜歡極了,現在卻連碰都不想再碰一下。

劉菀看了他一會,忍不住歎氣,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小巧的下巴埋進他肩窩裏:“知道的了解你是工作狂,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心裏有人呢?老這麽冷冰冰的,林先生,這樣冷落我非常不禮貌哦。”

知夏的手不知怎麽的滑了一下,劉菀眼睜睜看著他剛剛完成的程序被弄亂,瞪了瞪眼,急忙收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那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模樣讓知夏心中有片刻的恍惚,他露出鮮少會有的溫柔神情,轉身看了她一眼:“不要緊,還有,謝謝。”

劉菀笑著,俯身挨近他英俊的麵容,小聲嘀咕一句:“謝謝,是不是得有點實際表示?”

燈光下她一雙眼亮的驚人,裏邊寫滿了期待。知夏又慣性地皺起眉頭,骨節分明的手指也微微收攏,正好廚房傳來水壺燒開的鳴笛聲,他馬上站起身:“我去廚房。”

劉菀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眼神逐漸暗淡。

3、

不得不說劉菀脾氣非常好,隔天又沒心沒肺地跑家裏來給他做飯。她打開冰箱看了眼,忍不住抱怨:“怎麽全是速食品,好沒營養,對身體不好的。”

知夏見她裹了大衣準備出門,窗外還在下雪,起身喊住她:“劉菀。”

“超市很近。”她回頭衝他笑了笑,清秀的五官都舒展開來,“你忙你的,我很快就回來。”

知夏看著她出門,冰封太久的心還是有了一絲動容。其實他平時也下廚,僅限於那饞嘴小丫頭過來蹭飯的周末,自從她不來了,他也就懶了。

可是現在有個女人,開始操心他的一切,這種感覺已經太久沒有過了。

知夏認真反思了一遍自己的行徑,最後做出一個重要決定——認真和劉菀交往,以結婚為前提。

他馬上就四十歲了,早就過了適婚的年紀,劉菀無論哪方麵看起來都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性格溫和大方、識大體,重要的是,他們性格也很互補。

他除了工作之外其它地方似乎一直需要人打點,大概是以前依賴林晚秋慣了,現在也改不了這個壞毛病。劉菀是他的助手,在這方麵十分擅長。

當劉菀提著兩大袋東西從超市門口出來,臉上紅撲撲地兩團,大概是之前受了凍,超市裏的暖氣又太足的關係。她看到忽然出現的知夏時,臉上的表情一時有些滑稽:“你怎麽來了?”

知夏踩著積雪走過去,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樣子,一手接過購物袋,一手卻將自己的圍巾取下給她帶上,唇間淡淡吐出三個字:“來接你。”

劉菀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改變,但是沒有攤開來說,這個男人她從進公司第一天就喜歡,他願意試著投入,這已經足夠她竊喜了。她幸福地垂著眼眸,跟在他身後,踩著他的腳印,亦步亦趨地樣子。

快到公寓樓下,劉菀不小心滑了一下,知夏伸手接住她,又忍不住皺起眉:“小心一點。”

劉菀隻是笑,挽上他的胳膊就不鬆手了。

知夏盯著她的手看了一會,抬頭的瞬間,餘光瞥見了車身後的那抹紅色身影。他的心亂了,表情卻越發沉靜,反手牽住劉菀:“那我們走慢一點,這樣你就不會再摔倒。”

同樣的話,他也曾對一個人說過,那是哪年的冬天他已經記不清楚了?隻記得那小丫頭身上的羽絨服,紅的似火……

日子如流水,兩人的約會越來越頻繁,偶爾劉菀還會好奇地問他:“最近怎麽不見萌萌,她也不約我逛街了,不是在s大嗎?這麽近,要不明天讓她來吃飯?”

知夏當時正在工作,聞言手指頓了頓,卻是長久地沉默,末了才說:“隨你。”

劉菀給萌萌打電話,知夏的所有心思幾乎都停在了那邊,一直注意著兩人的對話內容,等通話終止,卻又執意不肯主動開口詢問。

劉菀走過來,舒展胳膊從後麵摟住他,在他耳邊非常輕地說:“答應了,不過她聽起來好像生病了。”

知夏鍵盤上的手指慢慢收攏,又一點點鬆開:“是嗎?那你明天做菜清淡一點。”

劉菀認真地看著他,幹脆側身坐在他腿上,手臂軟綿綿地勾著他頸項,那一刻,她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身下的男人有一瞬的僵硬,卻還是笑眯眯地逗他:“你把我當傭人啦?”

知夏不會甜言蜜語,劉菀也不強求,湊過去小聲暗示道:“這次,可以討點獎勵嗎?”

她攬著他的頸,臉頰離他也越來越近,知夏還是有些排斥,可是他心裏還有一絲理智,沒有推開懷裏的人,隻是非常快速地在她額頭吻了一下:“謝謝。”

劉菀一愣,眼中有失望一閃而過,卻還是滿足地笑了笑。

萌萌第二天來的時候氣色的確不好,進門時帶著非常誇張的hello?kitty口罩,一雙大眼睛也不似平時那麽水潤機靈了,身上穿了豔麗的大紅色羽絨服,卻也沒能將她蒼白的膚色襯得好看一些。

她習慣性地彎腰找自己的拖鞋,直到劉菀站在她麵前,視線落在對方的腳上。劉菀非常抱歉地說:“我不知道是你的,前幾次已經穿了,給你買了雙新的。”

她將新的拖放在萌萌麵前,又微笑著看向她:“不介意吧?”

萌萌看了她幾秒,輕輕搖頭:“沒關係。”

她進門看到知夏坐在沙發裏看電視,清俊的側臉、表情專注,似乎壓根沒留意到她的到來一般。氣氛有些尷尬,卻隻能粉飾太平,萌萌乖巧地打招呼,隻是嗓子啞的厲害。

知夏眉間的褶皺加深,難掩眼中的關切:“感冒了?”

他說著準備拿醫藥箱找藥,萌萌出聲攔住了他:“不用了,關珩給我買過藥了。”

關珩?隻聽小姑娘解釋道:“就是那晚和我一起吃飯的同學。”

知夏沒再說話,伸到一半的手也慢慢收了回來,兩人坐在客廳看電視,卻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這樣的場景對於他們來說還是第一次。

知夏盯著電視,卻什麽都沒看進去,腦子不受控製一樣,一會想那個關珩到底是什麽人,要不要私下調查一下,會不會對萌萌不好?一會又想,她病成這樣幹嘛不帶去醫院,男朋友怎麽當的?

直到餐廳傳來劉菀的聲音:“開飯了。”

兩人都著急起身,知夏步子又大,準備往餐桌走時險些撞在一起,萌萌往後退開一步,低垂著頭。從知夏的角度隻能看到她密實的睫毛微微垂落著,這副樣子不就是他要的恭敬?

可是為什麽,這麽刺眼,這麽讓人不爽?

他寒著臉,一頓飯都沒多說半個字。

劉菀不斷給萌萌夾菜,整個飯局也隻有她在說話,才剛剛吃完飯那孩子就說要走,好像真的是來完成一個任務,單純吃頓飯而已。

知夏雙手插兜站在離玄關不遠處,陰晴不定地看著她和劉菀寒暄:“不用管我,地鐵站很近,我走過去就好。你們好好休息,外麵很冷。”

劉菀回頭看了眼知夏,說:“你不送她嗎?今天雪很大。”

知夏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兩人一路沉默地進了電梯,彼此注視著電梯內壁上的倒影又是一陣漠然。知夏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腦子裏過了無數個話題都被否決了,以前和她說話從沒這麽大的負擔,現在到底怎麽了?

逼仄的空間,氣溫也低的可以,但他卻覺得燥熱難耐,什麽時候和她待在一起居然也會變得這麽……

“你們要結婚了嗎?”

萌萌忽然開口打破沉默,他側目瞧她,她依舊直勾勾地目視前方,如果不是電梯裏隻剩他們兩個人,他怕是以為剛才那聲音是自己產生的幻覺。

結婚?雖然一直都有這個打算,可是他從沒認真把這事提上日程。

萌萌將他的沉默當默認,眼眶還是不受控製地紅了起來,她緊緊咬著嘴唇,將下唇咬的充血,卻努力笑著說:“劉菀挺好的。”

她是笑著的,可是那語氣聽起來,居然讓他心髒一陣發緊,似乎有什麽飛快地蟄了胸口一下,非常疼,卻很迅速。

知夏沉默著,眼神不知道該落往何處,電梯裏四麵都會反光,好像哪裏都是她悲傷的麵容。

是的,悲傷。

為什麽有人在微笑,眼底卻是這麽矛盾的情緒?

4、

這個冬天似乎尤為漫長,寒冷遲遲不肯驅散。終於到入春的時候,知夏的病情卻開始有些不穩定,他之前接受過手術,其實這幾年都控製的很好,最近卻頻頻發熱,偶爾還會有咳血的症狀。

劉菀眼底的擔憂掩飾不住,在邊上有些手足無措:“去做個全身檢查吧?萬一有什麽……”

知夏搖了搖頭:“沒關係,我自己的身體很清楚。”

劉菀還想再說什麽,被他抬手製止了,疲憊地閉上眼,朝她揮了揮手:“我睡會就好。”

漸漸地,劉菀來的次數沒那麽多了,在單位遇到似乎也有意避著他。年輕女孩子的心思他非常能理解,並沒有因此生出怨恨或者難受,心情居然平靜到了極點。

生活又安寧下來,和以前沒有多少區別,他常常看著落地窗外複蘇的景色出神,心裏有個地方空的厲害,好像從很久之前就開始了。

手機在桌上震動,他拿起來一看是林晚秋,接起來隻聽她微微焦慮地說著:“你最近身體是不是又不好了?”

知夏直覺想否認,卻覺得那裏不對,果然很快就聽林晚秋歎氣:“萌萌那丫頭不知道聽誰說了個土方,非要去找回來。那地方離得太遠了,我已經讓沭北去找了。”

林晚秋再說什麽知夏有些聽不清了,耳邊嗡嗡地響著,思緒回到了半年前,某個黃昏時分,那小丫頭拿著平板遞到他麵前:“聽說這個偏方很厲害,治好了好多人呢。我覺得還是咱們中藥最靠譜了,要不咱們去找來試試?”

當時他正忙著新的企劃案,聽她嘰嘰喳喳完,順手遞給她一包薯片:“網上的東西你也敢信。”

“有希望總是好的。”當時她說這話時,語氣裏充滿了堅定和果敢,可是那時他一點兒也沒在意。

知夏整顆心都開始狂跳,馬上打開電腦將那個地址搜索出來,這丫頭真是瘋了,都怪他平時把她慣壞了!

那個地方很偏遠,還是個交通不便的山區,最近正逢雨季,隨時都可能遇上危險。

知夏沒有通知林晚秋他們,自己換了衝鋒衣就進山了。

拿著地圖走了很久,遇到老鄉可以搭車,他想象著那個幾乎沒怎麽吃過苦頭的小丫頭也曾經曆了這些,心裏那異樣無法用語言描述。

感動,或者驚喜。

他的小丫頭長大了。

一天半之後才在山穀裏找到那孩子,她還在為尋不到那位老中醫而焦慮,彼時霧氣正濃,山間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她身上穿著透明雨衣,一頭長發卻淋得濡濕地貼在臉頰上。

“真的沒有這個人嗎?可是網上有人說就在這裏啊。”她還天真地同人爭辯,那些淳樸的村民被她說的滿頭問號。

知夏看著她焦急的樣子,心裏微微一酸,走上前伸手覆在她肩頭:“傻丫頭,都說了,網上的東西不可信。”

萌萌的脊背明顯有些僵硬,緩慢地回過頭來,看清是他之後愣了好半晌,嘴唇因為寒冷而凍得蒼白,囁嚅出一句:“你怎麽會來?”

知夏會心一笑:“不放心你。”

萌萌看了他一會,嘴角也微微翹了起來。

即使他找了過來,萌萌卻堅持不肯走,不知道這丫頭究竟遺傳了誰的固執,始終堅信那位老中醫就住在這裏,還非常肯定地說:“他一定是隱居在這裏了,所以隱姓埋名啊,我開始的方向就找錯了。”

知夏看她滿腔熱忱,實在不忍心打斷她,卻還是說道:“你爸媽很擔心你,我們先回去再說,嗯?”

萌萌搖頭:“不行,必須找到。”

知夏無奈地看著她,萌萌咬了咬唇,輕聲道:“隻要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知夏,我要你好好活著。”

她黑漆漆的眸子裏倒映著他的麵容,驚訝的、呆滯的……幸福的。

萌萌逢人就打聽,大家說的都是當地的方言,費了不少勁才溝通成功。知夏一直耐心地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專注認真的模樣,心情就好像發脹的氣球,有些輕飄飄的,又有些膨脹。

他正晃神,忽然見那丫頭回過頭來,欣喜地衝他招手:“找到了!”

找到了?

知夏也疑惑,但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真的被那孩子可找到了網上盛傳的那位老中醫,可惜對方去年就離世了,但是他的家人給了他們一個方子,也算收獲不小。

回去的時候萌萌竟然比他還開心:“咱們先拿去找人看看,要是方子沒問題就去配藥,對了,你家裏沒有熬中藥的罐子,還得去買呢。”

知夏看著她興高采烈的樣子,說話都不看路的,忍不住沉聲提醒:“說了多少次,走路時看腳下。”

他話音剛落,那丫頭就配合地摔倒了,山間路不好走,這一摔還把腳給崴了。

他幫著查看傷勢,白白淨淨的腳腕馬上腫了一圈,即使拿出包裏的應急包簡單處理了一下,還是不能落地走路。

知夏看了一眼,收好東西俯身蹲在她麵前:“上來。”

萌萌愣了下,知夏不耐煩地回過頭,她馬上就笑著趴上了他脊背,輕輕笑著,在他耳邊非常小聲地說:“謝謝。”

知夏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林間,雨後的空氣格外清新,還混雜著淡淡的泥土芬芳,這都是城市裏從來感受不到的。

萌萌趴在他背上開始還和他偶爾搭訕一句,沒過多久居然呼吸漸沉,顯然是就這麽睡著了。

知夏側過臉想瞧她,臉頰居然輕輕滑過她柔軟的雙唇,那觸感輕如羽毛,撩起心中一陣漣漪,他不由微微愣怔,頰邊意外地閃過一絲薄紅。

耳後是她淺淺的呼吸,他腳步頓了頓,卻低聲對沉睡中的女孩說了一句:“我才應該謝謝你,傻瓜。”

謝謝你,讓我的生命不虛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