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忌現身的那一刻,絕望陰影便徹底將五哥。
當年楊天佑以儒道浩然正氣,一言鎮壓了自己。
耗費千年時光,無盡歲月,方才掙脫封印。
而衛無忌的能耐,遠在楊天佑之上。
若真的出手,即便天地曠闊,也絕逃脫不過。
聽得狐妹請罪之語,內心絕望陰影更是無限放大。
有句話,還是很實際的。
縱有千錯萬錯,對狐妹,終究真心。
如今為了女兒,更要承擔起一個父親的責任。
“起來吧!”
“我可未曾說過要責罰。”
“便是責罰,也不一定就非得是性命憂患。”
“在你們心裏,我就是這麽無情嗎?”
眼眸低垂看了跪拜倒地的狐妹五哥,隨手一揮,二者皆起身。
“其實對於如今這般局麵,我早有預料。”
“若言責罰,當初便不會將劈天神掌傳給你。”
此言一出,一雙雙眼眸落在衛無忌身上,皆是意外。
“非是以神通探究天機,而是通過性格分析而得出的結論。”
“無論何等生靈,既能相遇,便是緣分。”
“五哥給你幸福也好,讓你傷心也罷,這終究是你的緣分。”
“若不想持續這份緣,千年時光,已然有太多機會。”
這些話,自然又是一番現實所照。
當數百年修為積累,化為人形的那一刻,若無特殊情況,自不會化身本體。
而五哥因為千年的封禁,僅能以本體生存。
無論實質是否存在區別,至少以單純感官,獨身女子陪著一頭狐狸相伴千年。
縱然靈智不受任何影響,縱然心靈足以交流。
也終究是一番差別。
狐妹的心,千年沒有因此而有任何改變。
甚至懷了五哥的孩子。
便是對這一番情,最好的回應。
心軟善良,的確是一方麵的因素。
另外一方麵,何嚐沒有一份緣,一番情的緣故。
有了這些因素,有些事兒便自是必然。
“所以責罰實在不必!”
“看在這初生小家夥的份兒上,也是不必。”
“不過有件事兒,你們還得答應我。”
“這小丫頭年歲未成之前,你們不得踏出萬窟山一步。”
五哥與狐妹互相對視。
“謝過先生饒恕之恩。”
“我夫妻二人此生,絕不會輕易踏出萬窟山一步。”
“倘若違背諾言,五哥願以輕薄之身,接受一切的罪責懲處。”
五哥以頭觸地,接連三次,山石已然血紅。
“但願你能記住自己的話,謹守所為。”
“往後好自珍惜吧!”
隨手一揮,時空挪移,將五哥狐妹以及孩子,盡數包裹。
“也就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要不然絕對輕饒不了五哥。”
孫悟空有些哼哼道。
“你也不必如此說。”
“仔細說來,千年歲月,除了這一次外,五哥也未曾做過什麽惡。”
“而經曆一番劫難,也未必就是惡。”
除了狐妹,除了孩子,除了的緣分之外,這也算是繞過五哥的一大因素。
“未曾作惡,是因為沒這個能力,不代表沒這個心思。”
楊戩一言總結道。
這倒也是實話,若不是當初楊天佑封禁了五哥。
有了千年歲月的修為積累,再加上劈天神掌,沒準兒真的是一大禍患。
有能力無心,如狐妹一般,自是良善。
無能力有心,便是有也沒什麽所謂。
有能力有心,這便是已然具備了威脅的基礎。
率先針對性的做一些預防安排,終究不是壞事兒。
“先別說他人,說說你自己的問題。”
衛無忌的目光隨著楊戩一言,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師父,楊戩不是很明白。”
極為無辜的眨眨眼,實在想不明白,好好的,自己怎麽有問題了呢?
“我走這一趟,為狐妹自然是因素。”
“若非我現身,就這麽個架勢,便是嬋兒有心相護,怕也難逃災厄。”
“此外,最主要的因素,還是因為你。”
“多餘的話,此刻不必說。”
“就回答師父一句便可,你從何處而來?”
楊戩的聰明悟性,絕對到了相對應的層次。
就這麽一句話,便讓楊戩徹底明白了意思所在。
“自灌江口而來對嗎?”
不待楊戩回答,衛無忌自顧言道。
起初聆聽這般言語對話的眾人,的確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楊戩自灌江口而來,有什麽不對嗎?
細細咂摸一番,的確不對勁兒。
要是以往,自然沒什麽毛病。
可如今楊戩已然被玉帝升位至司法天神。
司法天神身負天條之責,不僅責任重大,權柄更是深重。
如此職位,自不可隨便擅離職守。
身在司法天神職責,便該在天庭真君神殿才是。
“知不知道要不是李靖與哪吒父子,你現在已經被糾察天將給稟奏淩霄殿了。”
糾察天將職責糾察天地間一切不妥,擅離職守,實在是不輕罪過。
“你小子心裏究竟有什麽不對勁兒的,不妨痛快一點兒,言說個清楚明白。”
走這麽一趟,最緊要的,便是掃除楊戩內心的一些陰霾障礙。
“師父慧眼,楊戩自然不敢隱瞞。”
“身在司法天神之位,自知責任重大,不敢鬆懈除外,也的確有些問題。”
“雖說人間有律法,地府有掌律。”
“然天庭為三界之首,人間地府之事,亦在天條之中。”
“如此曠闊,且天條中多有不合如今的錯漏之處。”
“若以天條行事,徒兒內心難以饒恕自我。”
“若不以天條行事,枉顧了責任,亦是罪責難當。”
“且天庭多清冷寂靜,長時間待在那樣的環境下,徒兒真的怕自己忘了自己是誰。”
眼前不是至親,便是好友。
楊戩自是無所謂,將心頭壓力,盡數通過言語發泄。
“戩兒,你若實在為難,回家便是。”
“那司法天神的破位子,誰愛要誰要去。”
相對容易感性,算是絕大多數女人通有的毛病。
為人母,看著子女健康快樂,已然足以。
又怎能忍心看著兒子,如今在痛苦裏煎熬。168
楊天佑自然也心疼兒子,可他更多的還是理性。
司法天神,責任重大,豈能說不幹就不幹。
便是拋棄責任之說,也不能讓楊戩就這麽痛快的歸家自在。
遇到困難,不想著如何解決,迎難而上,反而是躲避家中。
如此所為,與懦夫有什麽區別。
豈是男兒大丈夫!
其實也不一定非得所求,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可身為男兒,終究有責任,是必須要肩負的。
“還記得那句話嗎?”
“做一個司法天神應該做的事兒。”
“那個時候,你或許不明白。”
“如今你已然切實接觸天條,可有幾分明悟?”
衛無忌並未斥責楊戩。
有些責任,實在不是那麽容易肩負的。
便是一番好心,也終究為人誤解。
心頭有太多的話說不出,又豈是容易。
不過話又說回來。
若非這個位置,非得經曆一番容人所不能忍。
又何必非得楊戩。
“師父,您的意思是說”
一道驚雷心頭閃爍,不僅楊戩體悟到了,其餘幾人也都體悟到了。
一時間,真的由衷震撼,由裏到外的震撼。
若是旁人起了這樣的心思也就罷了,縱有幾分本事,不過也一番空談而已。
可這位不一樣,不僅是身份地位,還是修為,都著實的不一般。
“你說經你實際接觸了解的天條,已然陳腐,不適合如今,那麽以你所意,又當該如何所行呢?”
眼眸的猶豫迷茫,隨著這麽一句話,而徹底煙消雲散。
“楊戩已然明白師父之意,楊戩必然不會令師父失望的。”
誓言般的語言與行禮過後,楊戩化身一道靈光,直入天庭。
此後所麵臨的,不僅是單純的誤解,還有可能是敵視,甚至於殺戮。
可楊戩已然無畏,他已然想的再明白。
既然身在這般位置,便要做該做之事。
“衛兄之意,可是想改換天條?”
送唐僧師徒繼續踏上西行路,瑤姬無比嚴肅盯著衛無忌。
這實在是影響三界的大事兒。
“其實我的心思如何,並不重要。”
“而是這套曾經締造了往昔安寧的天條,是否依舊適用於如今。”
這自不是正麵回答,該有的言語。
可瑤姬,楊天佑,以至於楊嬋的內心,卻如火山噴發一般震撼。
成就於往昔的天條,是否適用如今?
這個問題還需回答嗎?
已然有太多的事例證明。
“衛兄可曾想過,如此一來,可能會引發往昔天地大亂,三界混戰的局麵?”
這件事兒,實在太過嚴重,已然牽扯根本所在。
“所以玉帝有意楊戩司法天條的那一刻,我建議他應下來。”
“事,不一定非得一力完成。”
“階段性的目標,今日完成一點,明日完成一點。”
“哪怕花費一點兒時光,終究不至於鬧出太大動靜兒。”
於自己的心思,衛無忌從來沒有想過隱瞞。
若看不出,自不必言,言也無用。
若能看得出,便是再大事情,三言兩語已然足夠。
“這些年來,戩兒倒是得了不少曆練。”
“可我依舊擔心,他能否承擔這樣的重任。”
“若無力承擔,引發不可收拾的後果”
對自己的兒子,楊天佑還是了解的。
楊戩或許有能力造就一套適用於如今的秩序。
可他未必能夠控製這套新秩序造就的代價。
一旦發生不可收拾之事,受傷損的,怕不僅隻有一家,三界萬靈亦要經曆災難
災難一起,無論最終結局如何,都與最初所想,背道而馳。
“所以我曾言,一個司法天神該做的事兒。”
“除了實踐舊天條,而不斷完善新天條之外。”
“真正要做的,是要造就一個足以推動新天條成就的人。”
以如今所行來看,一切似乎又歸回了原本的軌道。
但是否真的如此,還得看這條軌道,是否真的能走下去。
“衛兄心中可有這樣一個推動成就新天條的人選?”
瑤姬直勾勾盯著衛無忌。
有些話,現如今自然不合適出口。
但若真是自己所想那般,言語出口,已然完全不夠。
“若有這個人選,當初便不會費心力,讓玉帝入凡塵,找回那已然丟失的博愛之心。”
有些深然看了瑤姬一眼。
他明白,瑤姬有些話要說,卻不能吐出口。
他也同樣有些話要說,可至少現在不是吐出口的時候。
“較之過去,玉帝已然大有改觀。”
“緣何還需修改天條呢?”
瑤姬不解中,亦有一絲不為外人所知的心思。
天條修改,便是撼動了天庭根本。
那至尊之位,三界主宰,能否繼續安坐,實在是個問題。
“玉帝能有如今三界主宰的至尊位安坐,自與其修持有關。”
“但同時也在天條。”
“天條成就了玉帝,玉帝維護了天條。”
“無論心思如何,身在那樣的位置,考慮問題必然有諸多因素條件。”
“便是最終未曾與本質大相徑庭,也終究多了許多原本不必有的。”
“其實若非有些規矩,終究要遵守。”
“我倒是樂意戩兒身在灌江口,履行司法天神的職責。”
“沒有外界環境的幹擾,本心偏離,終究不至於太多。”
有些規矩,既能流傳,自有其道理所在。
身在其位,當思其行。
既是司法天神,便該在司法天神殿。
命令自別處而來,遵行與否,折扣多少,自然也就有了不可言說的空間。
地位與權柄的實際作用,除了修為外,規矩自然是最為重要的一環。
身在其位,若帶頭遵守,其他人自當遵守。
自己都不一定遵守,要求他人遵守,這不是瞎扯淡嗎?
“身在那樣的位置,縱有榮耀,戩兒此後所背負的,也將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母親心疼兒子,目光自然幽怨許多。
衛無忌除了摸摸鼻子,旁的再也不能做,再也不能說。
因為他的插手,有些事兒,有些人已然極大改變。
可若是這最初的根本變了,有些火氣便是要撒到他頭上了。
而且結局相對而言,未必真就那麽美好。
“楊兄,衛某還有一些事情,就此告辭!”
一絲意念入心間,衛無忌其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