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鬥雞前輩
鮑大牙惶恐不安地站起身,對王喜結結巴巴地道:“王郎君,我……我認賠,認賠!”
“呸!你賠得起嗎?”沒等王喜答話,卻見耿虎不知啥時候也上了鬥雞台,氣咻咻地指著鮑大牙的鼻子,連聲嗬斥,看得出他的火氣比王喜還要大。
鮑大牙無奈之下,一咬牙道:“二位莫生氣。這位吳老倌是個身無分文的老叫化,三天前在這兒轉悠,小人見他會說幾句鬥雞的行話,便招他當了雞夥計,全怪小人瞎了眼!按咱鬥雞行的規矩,小人今天來個金盆洗手——先剁一隻手給二位爺,然後拆了鬥雞台,從此再不踏進鬥雞場半步!”
說著右手抽出利刃,揚手就往左手剁去。
“慢!”王喜一步上前按住了鮑大牙的手,眼卻瞟著耿虎道:“鮑大牙,看得出你也是條漢子,有你這句話就行!今天這場鬥雞我認和。要鬥,明年再來,來日方長嘛!”
台下哄聲四起,看客們無不誇讚王喜輕財仗義、拿得起放得下,言下之意譏諷耿虎得了便宜還賣乖!
耿虎被王喜“將”了一軍,也隻得握手認和,抱起一品紅悻悻地下了鬥雞台。
鮑大牙死中得生,對王喜連連拱手,感激不已,扭頭見那個惹了禍的吳老倌還在一旁呆站著,忙又嗬斥他快快給王喜嗑頭謝罪。不料吳老倌沒聽見似的,反背過了身去,掏出旱煙袋,自顧自地抽起旱煙來。
鮑大牙不由火起:“你個又臭又倔的老叫化,差點兒拆了老子的鬥雞台,滾!”
吳老倌“哼”了一聲,抬腳就走。王喜身後的施開全見這老東西如此不識抬舉,更是怒上心頭,追上去要狠揍他一頓。王喜卻擺了擺手:“算了算了,何必跟一個老頭兒一般見識?”
鬥雞雖然以和局而終,可王喜卻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帶著施開全邀請李陶和範長風走出鬥雞台,來到了一家小酒樓,無情無緒地對酌。
兩杯酒剛落肚,門被人推開了,定晴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剛被鮑大牙趕走的吳老倌。
施開全一見,氣不打一處來:“老叫化,你來幹什麽?”
吳老倌手一抄道:“小老兒如今無路可走,又沒別的本事,隻會養鬥雞,求王郎君讓小老兒進府當個雞倌,好歹有口飯吃。”
施開全一聲冷笑道:“哼!連給雞使水這麽簡單的活你都幹不好,活活把個鐵公雞給噴癱了,瞧,鐵公雞還在牆角癱著呢。你還好意思說會養鬥雞?”
吳老倌沒有理睬施開全,目光定定地盯著王喜。
王喜酒杯一放,將吳老倌細一打量,隻見他年紀已六十開外,衣衫破舊,麵色黧黑,顯然常年飽受風霜之苦,不由心生憐憫,又見他身板尚硬朗,手腳也利索,便手一揮道:“我雖說已經輸了了仙客居和百畝良田,但家中還是能再養起一個人的。你就跟我走吧。”
李陶和範長風對視一眼:這王喜的仁義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誰知吳老倌並不作謝,反倒顯得十分委屈地一聲長歎:“王郎君果然仁義,看來我吳某真的要當雞倌了!”
隨後又衝施開全一瞪眼:“誰說鐵公雞癱了?”
說著,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噙在口裏,又拎起鐵公雞,往雞身上一噴,然後手指在雞頸上輕輕一彈,隻見鐵公雞一個哆嗦,揚頭伸頸,翅膀一扇,竟“噔噔噔”地滿地走動起來。這下輪到王喜和施開全瞪眼珠了!
王喜已瞧出吳老倌並非等閑之輩,離座拱手道:“敢問您老高姓大名?”吳老倌一笑:“小老兒姓吳,名叫芝泉,號香老。你若叫不慣,仍舊叫吳老倌好了。”
王喜和施開全聽罷大一驚,竟說不出話來了。
李陶覺得奇怪,趕忙向王喜問道:“王郎君,這吳老倌是何許人,竟讓你變成如模樣?”
王喜舒了一口氣,輕聲道:“李小郎君,你有所不知,吳芝泉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在鬥雞圈子裏,北呂南吳是公認最好的訓雞手,北呂是呂書民,南吳便是眼前這位吳芝泉。‘三分雞架七分養’,經他們兩人訓出的鬥雞,向來稱雄,所向披靡。我在初養鬥雞之時,就多次派人北上南下,探尋呂、吳二人,可惜呂書民已經作古多年,隻有一個叫呂一丁的兒子,偷雞摸狗不成器,下落不明;而吳芝泉四海為家閑雲野鶴,幾次拜訪均無所遇,隻得作罷。萬沒想到吳芝泉今日竟找上門來了!”
施開全眼裏閃過一陣疑惑:“吳老倌,不,吳前輩,如此看來,今日鬥雞台上,你是故意將鐵公雞噴癱的了?”
“不錯。”吳老倌承認得挺爽快。
“可鐵公雞馬上就要贏了一品紅了啊!”王喜脫口而出。
吳老倌“嗬嗬”一笑:“沒想到王郎君到現在還以為鐵公雞能贏?試想,我隻不過往鐵公雞的天璿穴上稍稍噴重了一口水,它便癱了,如果再鬥殘盤,你能指望它鬥得過一品紅?”
王喜愣住了。
吳老倌又掏出了旱煙袋,幽幽地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樣,一方水土也養一方雞啊。吐魯番鬥雞自幼即食牛羊肉,生性勇猛,鬥誌極易勃發,屬於快殺型鬥雞;但因高山雪水滋潤的緣故,導致它元氣不足,招數單一,恰似隻會三板斧的程咬金,頭兩盤勝則勝矣,不勝則必在殘盤中一敗塗地!你不見鬥至中盤時,這鐵公雞雖仍占上風,但氣喘嘶嘶,腳步顯然比一品紅慢了許多嗎?一品紅雖遍體鱗傷,但並沒吃大虧,且鬥性已被激發上來,又適應了鐵公雞招數,小老兒敢說,隻要殘盤的鑼一響,一品紅必將一舉擊跨已是強弩之末的鐵公雞!”
王喜細思起鬥雞台上的一幕幕,尤其是本來氣定神閑的耿虎惱羞成怒的失態,不由悚然而驚:啊,原來是吳老倌及時出手救了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