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宮。
算上之前病倒的時間,皇後已經在病榻上纏綿了半個月。
皇後躺在華麗的錦被之中,青絲與白發交織,淩亂灑落錦被之上,整個人仍是一副病容。
太醫院的劉院正跪坐在床榻邊,神情專注而嚴肅。他低垂著眼簾,一絲不苟地為皇後診脈。
良久,劉院正緩緩地挪開了手指,眉頭緊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可是娘娘的身子還有什麽不妥之處?”
惜文姑姑伺候於床畔,緊張地問。
劉院正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娘娘的脈象雖然虛弱,但並無大礙。”
“隻是……娘娘得了西夏的珍稀寶藥,按理說蠱毒應當已徹底清除,身體理應痊愈。”
皇後咳了兩聲,疑惑道:“既如此,為何遲遲不見好轉呢?”
“臣也不明,娘娘體內已經沒有毒素殘留了。而臣為娘娘開的補氣之藥,也毫無作用。”
劉院正為難地拱手,“臣醫術淺薄,讓娘娘失望了。”
皇後輕歎一聲,揮了揮手,示意劉太醫退下。
皇後想得很開。
她這條命是撿回來的,盡管眼下身體尚未徹底康複,但比起之前那孱弱不堪的模樣,已然是極大的進步。
待下人們走開了一點,惜文姑姑湊近皇後,低聲說話。
惜文道:“娘娘,劉院正私下透露給奴婢,說太醫院的郭太醫自被貴妃召去後,便如同人間蒸發、再無音訊。”
“如今算來,已有近兩個月的光景,隻怕已經凶多吉少,命喪貴妃之手了。”
“郭太醫什麽時候得罪了貴妃?”皇後提問。
她之前纏綿病榻,錯過了不少宮中的消息。
惜文搖頭:“其中的糾葛,奴婢也不得而知。不過郭太醫失蹤之後,吉貴人就遷入臨華殿了。”
皇後了然。
原來如此。
她太不在意地端過藥碗,抿了一口苦澀的藥汁,說:“不必再關注郭太醫,他怕是自作孽,不可活。”
惜文聞言,眉頭微微一皺,低聲提醒道:“娘娘,劉院正畢竟是您母家的人。”
言下之意,郭太醫與劉家或許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身為劉家的女兒,皇後應該幫襯劉太醫才是。
皇後對這些紛擾的家族關係感到厭倦,“本宮如今隻想安心養病,不想再為這些瑣事煩心。”
惜文還想勸。
皇後疲憊道:“好了,本宮乏了,你退下吧。”
……
選秀在即,皇後以商議選秀章程為名,特地將貴妃、淑妃以及月嬪請到了坤寧宮中。
皇後大病未愈、身體虛弱,不宜挪位。
三位嬪妃便圍坐在她的床榻邊,各自保持著得體的距離和姿態。
今日諸嬪妃都穿得頗為淡雅,似乎沒有抱著爭奇鬥豔的心思。
看上去,場麵竟然還比較和氣。
皇後開門見山,直接說道:“今日請各位妹妹前來,並非隻為了選秀一事。”
林貴妃的眉梢微微一挑。
她才不想做第一個開口的人,那未免也太掉價了些。
月嬪笑眯眯的,好像沒有什麽事情能困擾到她。
最後還是老好人淑妃先開口說話:“皇後娘娘,莫要為難咱們了。您召集我們眾人到此,想必是有要事相商。這究竟所謂何事?”
林貴妃嘴角往下撇,透露出一絲不滿的情緒。
她道:“還能是為了什麽?吉貴人唄。”
林貴妃環視眾人一圈,直接道:“在座的各位,想必都能聽到吉貴人的心聲。本宮說得沒錯吧?”
皇後、淑妃、月嬪聽了這話,都沒有出聲反駁。
眾人都默契地忘了那個剛剛被貶為貴人的孫氏。
明明能聽到鄔情的心聲,孫氏卻落得如此下場,不配與她們為伍。
如果鄔情知道了這件事,她大概會說:【我們要在後宮裏舉辦一個超高標準的茶話會,猜猜誰沒有被邀請?孫貴人,就是你啊!】
“吉貴人的心聲,可真是個好東西。”
林貴妃笑道:“臣妾聽聞,皇後娘娘此次得以尋得那西夏神藥,竟全靠吉貴人的心聲。”
“這可真是讓臣妾有些意外,臣妾還以為,劉家神通廣大,定能隻好您的病呢。”
她捂著嘴笑,“娘娘莫怪罪,臣妾並無她意。隻是臣妾家裏什麽都不缺,乍聽到您連一株草藥都求不到,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而已。”
林貴妃和皇後積怨已久,此刻也不忘陰陽怪氣幾句。
皇後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仿佛林貴妃的嘲諷並未對她造成絲毫影響。
皇後溫聲說:“本宮也在想,太醫院的郭太醫為什麽就突然失蹤了?他的值夜檔案不翼而飛,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直接在宮裏頭蒸發了。”
“有傳言說,他失蹤前去了貴妃的宮中,不知貴妃可知道他現在的下落?”
皇後這番話,暗示了貴妃可能與郭太醫的失蹤有關。
再結合剛才的話題,便可推算出,也是吉貴人的心聲暴露了郭太醫的問題。
林貴妃笑道:“臣妾也同娘娘一樣,對郭太醫擔憂得狠呢。此事關乎宮中安危,臣妾自當全力配合娘娘查明真相。”
兩人猶如針尖對麥芒,彼此間互不相讓,火藥味十足。
淑妃無奈,出來解圍:“兩位姐姐,這是何必呢?既然咱們都從吉貴人那裏得到了一些好處,又何苦互相揭短,讓彼此都下不來台呢?”
“如今我們最應該關心的,是如何對待這位吉貴人。”淑妃繼續道,試圖將話題引向正軌。
“貴妃將吉貴人帶在身邊這麽久,可有發現她的真實身份?”淑妃問。
林貴妃聳肩,“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她是仙女下凡啊。”
“手握天機書,力能扛九鼎,除了天女,誰還有這種能力?”林貴妃堅定地說。
從她的表情上,眾人竟然看不出一點在撒謊的痕跡。
淑妃、月嬪沉默:“……”
貴妃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真的越來越好了。
她們竟然看不出一絲的偽裝。
而皇後卻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