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周祈就也被拿去了山東的錦衣衛衙門。

不過,鳳陽的錦衣衛千戶梅應瑞很快就知道了這事,且急忙來了錦衣衛衙門,見到了劉承祐,帶著火氣問道:

“公這是為何,在我的地界拿人?!”

劉承祐喝著茶,笑道:“這話奇怪,自陛下派錦衣衛駐地方後,就有明諭,錦衣衛可異地緝捕,鄙人這樣做,應該是沒什麽問題吧?”

梅應瑞則因而低聲說:“雖說有這明諭,但不是彼此都約定,各自不去幹涉別人的地盤上的事嗎,現在怎麽就公壞了規矩?”

“公這樣做,就不怕鄙人將來,也丁是丁卯是卯,也盯著你山東的事不放?”

“不是我想這樣,是你自己運氣不好,有惹不起的人物下了揭發亂政欺民的信,我要是不理會,就是知情不報!”

“而我理會了,公最多是個失察之罪!你說我該怎麽辦?我能不認真對待嗎?!”

劉承祐看著梅應瑞說道。

“什麽惹不得人物?”

“最近沒有什麽大人物過境啊?”

梅應瑞忙驚訝問道。

劉承祐放下茶盞道:“正因為是惹不得,才會沒那麽容易讓人知道,也不能隨便告訴公知道,公現在,隻需趕緊跟他們劃清界限就好,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梅應瑞頷首,接著又道:“隻是這樣一來,就沒了發財的機會呢,可家裏實在是開支太大。”

“我明白公的意思。”

“公這是想從我山東找補些損失?”

劉承祐說後就問著梅應瑞道。

梅應瑞訕笑道:“公何必這麽說,鄙人隻是也想認認真真替朝廷做事而已,難道就公可以秉公辦事,我就不能?”

劉承祐嗬嗬冷笑:“公就死了這心吧!”

“眼下山東不是你們鳳陽,新任撫院石公和巡按皆沒打算清軍勾軍。”

梅應瑞聽後一臉失望:“怎麽這些文臣真有不貪財的?”

說著,梅應瑞就歎了一口氣說:“也罷!別的錦衣衛同仁,我也不好去勞煩,如今公這裏不能,我也隻好認命了!”

“不認命還能怎麽著?”

“我算是想明白了,這人得知足!”

“有時候沒錢可賺也說明沒事可憂,倒也平添一份自在!”

“正因為如今我山東撫按得力清正,鄙人現在就每天除了遊山就是玩水,自在的很,到時候還能跟著分獎掖金。”

劉承祐問後就笑著說了起來。

梅應瑞頷首,然後問:“那位惹不得的人,真不能說?”

“真不能說!”

……

乘運河北上的張敬修,在負手而立於船頭,在看向兩岸時,還是難以避免地看見了有官差軍士在勾軍拿人。

“你們這些天殺的,把我兒子鎖走不說,還要搶我的糧,你們這讓我怎麽活呀!”

“給我打,狠狠地打,看他說不說他兒子去了哪兒?!”

“正丁不足,餘丁來補,這是國策!是祖製!是為國家有人守衛!也是為你們能有太平日子過!我就不明白,你們一個個怎麽就不配合,又不是不給軍餉,一群刁民,隻想種皇上的地,卻不想給皇上守土,天下會有這麽好的事嗎?!”

張敬修就看見,一老嫗滿眼是淚的坐在地上,而對強行鎖走她兒子的差役們呼喊著,也看見有一老翁被官差摁在地上拿板子打,打得滿身是血;更看見一綠袍官員立渡口對被押來的一幹壯丁訓斥著什麽話。

這讓他心如火熾,不得不幹脆改為陸路,準備快馬進京,以期盡快將這些事告於天子知道。

時下,春光正好,明媚陽光照耀得京師大街上人影綽綽。

張敬修也頂著青天白雲直入京師來。

“吃了豹子膽嗎?!見了官轎還敢馳馬,不知道避讓!”

但張敬修正因為急著進京麵聖,也就在進京路上,險些沒來得及避讓考功司郎中趙南星的官轎,而引來趙南星仆人一頓訓斥。

張敬修隻得忙勒住韁繩,下馬道:“多有得罪!學生因有要事,未來得及避讓,還請上官寬宥。”

“無妨!”

趙南星在轎裏說了一句,就掀開轎簾問:“在何處入學?”

然後,趙南星就認出了張敬修,頓時忙笑道:“原來是嗣文賢弟!”

張敬修則也跟著拱手道:“見過趙部郎。”

趙南星道:“本欲相邀,賢弟既然有急事,那就改日,還請來府一敘。”

張敬修拱手回道:“定來!”

而接著,張敬修就牽馬而去。

趙南星在張敬修離開後就收住了笑容,然後就來了文人士大夫常集會的地方,見到了他交好的陳經邦與石星等人,說:

“張嗣文進京了!”

“他進京了?”

石星聽後一臉凝重地看向了陳經邦。

陳經邦最近一直因朱翊鈞沒采納他的建言而心緒不寧,如今聽趙南星這麽一說,也不由得微微擰眉:“他進京做什麽?”

“還不清楚。”

“但昔日,整個士林以張蒲州、丘諸城為首,欲清算張太嶽,乃至對其抄家報複欲戮其父屍斃其人口的事,已經通過《邸報》和《本朝要典》發於天下,幾乎人人皆知。”

“他張敬修不會不知道,士林昔日對他張府的陰謀!”

“何況任、郝等人還真的鎖過其府,杖責過其弟。”

“可以說,他張嗣文不可能不恨整個士林薄情!”

趙南星這時皺眉看著二人說道。

石星道:“可事已至此,凶犯也都落入法網,他又何必一直銜恨。”

“總是令人心憂嘛!”

“俗話說,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他進京若是為求官來,而若是真的做了官,誰也不清楚他張敬修會不會暗蓄報複之心!”

“何況當初惡太嶽者,非丘、任等幾人,我們也未嚐沒有此意。”

“連叔時也有過張太嶽病時而不願聯名吏部同僚問日疾,乃至抹去自己問病之名的事,我當初也未肯署名請問太嶽之疾。”

趙南星說著就看向石星:“公也不用說,公不是也反對過奪情嗎?”

“這是多久遠的事了,他張嗣文總不至於這也在意。”

石星不由得訕笑道。

陳經邦這時則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之前整個士林做的太過,偏偏又未能成功,眼下是得小心!”

說著,陳經邦就提議道:“最好找他談一談,問問他為何進京,如果隻是丁憂結束想進京尋個官做,我們可以幫個忙,這樣大家也能因此冰釋前嫌;”

“但若他是奉旨進京,則要勸他,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家既然都是士林中人,亦當繼續美美與共、相推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