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真夠幸運的,”邊星瀾在電話裏驚異地說,“殊兒竟然會答應出門,真是神了。”

秦渝池嘴角透著淡淡的笑,“謝謝邊總。”

“行了行了,別道謝,我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邊星瀾問,“你的戲這周殺青?”

“是。”

“你有什麽計劃?殺青後邀請殊兒去約會?”邊星瀾八卦地問。

“我想和林先生去海邊走走,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秦渝池說。

邊星瀾咂舌,評價道:“你那司馬昭之心都寫在臉上了,還冠冕堂皇地叫林先生,虛偽。”

“他好像......不喜歡我叫他的名字。”秦渝池解釋道。

“那你偷偷叫不行嗎?木頭腦袋!”邊星瀾翻個白眼,稍微拿出老板的風範,“把握好機會,但也別耽誤拍戲。”

“好,我知道。”

掛了電話,秦渝池從**坐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閣沙梅島的景致極好,海麵蔚藍,波光粼粼,現在未到旅遊旺季,遊玩的旅客不多,所以劇組才選擇在這裏拍攝。

他想讓林殊來海邊,不是沒有理由的。

秦渝池有種既視感。

林殊喜歡去海邊,喜歡赤著腳在沙灘上走,不喜歡他跟在自己身後,如果他故意那樣做,林殊就會蹙緊眉頭,一把牽住他的手。

夢境裏,那隻手的觸感很真實,因為海邊氣候悶熱而有些潮濕。

手上的皮膚細膩,像是薄如蟬翼的素紗,他怕用力握了,會在那手上留下紅痕,他不想破壞林殊身上的任何一絲美感,所以隻敢輕輕牽著。

四周無人,整個私人島嶼上隻有他們。

他們在夕陽之下漫步,落日的餘暉灑在林殊身側,金光閃閃。

他不動聲色斜過視線,瞄見林殊紅腫的唇,他的心跳也愈發快,耳邊充斥著咚咚聲,猶如鼓鳴。

“我帶你來海島上度假,你還不情不願,無聊。”林殊不滿地抱怨。

秦渝池很確定,夢裏的他沒有不情願,反而興致頗高。

但他沒有否認林殊的話,像個低級的人工智能,呆滯無比,根本不會說話。

“你再不說話,我就讓人把你那小竹馬的音樂會取消了!”得不到他的回應,林殊氣呼呼威脅。

小竹馬?

誰是他的小竹馬?

秦渝池細細思索,聯係林殊後麵那句“音樂會”,才勉強猜出林殊說的人可能是陶瀲。

這段時間裏,秦渝池做了太多關於林殊的夢,而這是林殊第一次提到別人的名字。

夢到林殊這件事本身不合常理。

可夢裏發生的事,他們說的話卻符合邏輯,沒有平常夢境的混亂感。

尋常人做夢,夢裏的畫麵多是混沌的,上一秒還在世外桃源,下一秒就有個怪物張著血盆大口要殺人,毫無邏輯。

可關於林殊的這些夢卻很清晰,不像是夢,而像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就像是......一段真實的記憶。

林殊的威脅起了效果,他有些生氣,好不容易開口,“你喜歡這裏?”

他的語氣仍然冷硬,夢裏的他幾乎不說話,少數幾次開口,聲音都是冷冰冰的。

“不喜歡,”林殊輕聲抱怨,“現在是南半球的夏季,熱死了,早知道就讓邊星瀾安排別的海島。”

他不知該接什麽話,像個不會哄人開心,隻會讓戀人更生氣的低情商男人,淡淡“嗯”一聲作回答。

林殊瞪他一眼,眼裏透著怒氣。

林殊那雙眼睛就算發怒了,瞪大了,也是相當漂亮的,明媚生輝,勾得他生出想吻上去的衝動。

漫步不久,林殊似是累了,頤指氣使地命令:“背我。”

他毫不猶豫照做,單膝蹲下身,林殊輕輕趴在他背上,將頭靠在他肩上。

“你是不會說話的木頭。”林殊的唇貼在他耳邊,呼吸微熱,將他的耳垂弄得有些癢,心髒也怦怦跳。

“嗯。”他低聲答。

“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還當什麽演員。”

“嗯。”

“秦渝池,你是隻會說‘嗯’嗎?”林殊被他惹生氣了,氣得叫他的名字。

“嗯,”見林殊更生氣,他隻好補充一句,“我不知道要說什麽。”

他不是會讓對話冷場的人,就算找不到話說,也該主動轉移話題。

可夢裏的他像是很無措,根本不知道怎麽麵對林殊,仿佛隻有回答“嗯”,他才會有安全感。

“算了,”林殊冷哼一聲,命令道,“親我。”

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掃視四周,找一個落腳點。

他的目光很快鎖定在某棵棕櫚樹下,樹下的長石頭平穩,正好能讓林殊坐著。

走過去將林殊輕輕放下,他俯下身,掌心撫上林殊的側臉,閉著眼睛吻上去,像是期待已久,迫不及待。

林殊的唇很軟,他隻要惡劣地輕咬,林殊就會蹙緊眉,發出不可忍受的痛呼。

那痛呼是一劑情藥,隻一點,就會讓他輕易失控。

唇齒纏繞間,林殊的雙手忽然抱住他,身體猛然向後倒。而他心裏一慌,趕緊將掌心放到林殊腦袋後麵護著,怕石頭磕痛了林殊。

指骨撞在石頭上,他的整個手背都痛麻了,他想收緊手指,卻又怕扯著林殊的頭發。

林殊睜開眼,眼裏暈著朦朧的水霧,“抱我。”

他沒有答話,盯著那雙失神的眼眸,喉間幹渴得發緊。

那雙眼將他失控的隱忍模樣倒映出來。

他再也無法忍受,低下頭吻在那雙眼睛上,迫使林殊閉上眼睛,攥住林殊的腳腕,緊緊不鬆手......

醒來之後,秦渝池有種強烈的確信感。

這些夢境不是巧合,而是被遺忘的碎片記憶,不然不可能那麽真實。

前世?平行世界?

再或是女巫下的愛情魔咒?神鬼給他捏造了一段虛假記憶?

無論這些夢能否用科學解釋,秦渝池都不在乎,他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要讓林殊變成他一個人的。

仿佛在潛意識裏,林殊從頭到腳都必須是他的,也本該是他的。

他不能忍受林殊與別人親昵,就算對象是陶芓湉,他也不樂意。

現在正是冬天,正是閣沙梅島旱季,溫度正好,並不悶熱潮濕。

秦渝池推開落地窗上的門,溫熱的海風吹過來,夾著一絲椰子的清香。

篤篤篤。

“哥,你睡醒了嗎?”周明在門外喊。

“醒了。”

秦渝池住的地方,是邊家開發的度假村,幾個主演和導演編劇住在一區,一區麵向大海,單人獨棟的木屋。

剩下的劇組工作人員住在二區,離這裏不遠,雖然是高樓,但也修建得頗有當地風情。

“哥,這是梁哥安排的行程表,你看看有什麽要改的地方。”周明將平板遞給秦渝池。

他的戲快要殺青,經紀人梁桁忙著給他排新的行程,不過因為邊星瀾的緣故,他有資格拒絕不想去的工作。

《苦生》快要上映,他下半個月的行程多是電影路演,配合出品公司做宣傳采訪。

這部電影本來隻是用來衝獎,不曾想竟然能拿到公映許可,劇組和出品方都很高興,安排了大量路演做宣傳。

路演結束,到了年底,各大晚會和頒獎典禮紛至遝來,他又要輾轉在各城市間,等他能抽空回B市,肯定已是春節之後。

按照這樣的工作頻率,他每月能見林殊一次,都算是勉強。

他本就不喜歡去晚會,覺得吵,梁桁竟然還將他的年底日程排滿演出。

秦渝池蹙起眉,將行程表裏的大部分晚會劃掉,隻留下幾個重要的頒獎典禮。

行程表裏劃去一大排日程,周明瞪大眼睛,“哥,你這也太......”

“怎麽?你怕不好交代?”秦渝池抬眸,“沒事,我會親自和梁桁說,不會讓你夾在中間為難。”

“不是,”周明解釋道,“往年也沒見你推掉這麽多晚會啊,怎麽今年就不去了?”

秦渝池不可能說真實原因,撒謊道:“今後我要把精力放在劇本上,盡量少接商業活動,邊總也是這個意思。”

南影需要秦渝池賺口碑,而不是壓榨他賺錢。

知道秦渝池和邊星瀾的對賭條件,周明沒有多作懷疑,“那倒也是。”

周明收回平板,知曉有大老板做靠山,也不怵了,“哥,我去和梁哥溝通吧,你好好準備,不用多想,等會兒又要拍打戲了。”

秦渝池頷首,“我衝個澡,馬上出門。”

門關上。

秦渝池去洗浴間裏衝冷水澡,這才把將要見到林殊的興奮感澆滅。

冷水順著發絲滴落,秦渝池抬起右手,想拿置物架上的香氛,右胸膛卻猛地抽痛。

“嘶......”

秦渝池捂住胸口,斜靠在牆壁,痛感太強,像是骨頭被打碎了一般,差點站不住。

激烈的鋼琴聲在耳畔閃回,不連貫,斷斷續續。

每響一次琶音,右胸膛的痛感就更上一個階段,倍數級增長,脖子像是被勒住一般,無法呼吸。

秦渝池喘著粗氣,少數冷水流進了眼眶,紮得他眼睛酸澀。

但這酸澀根本比不上胸口的劇痛,若不是痛在右胸,秦渝池差點要懷疑他的心髒在**。

好在痛意持續的時間並不長,約摸半分鍾。

痛意消失時,雜亂的鋼琴聲也消失了,耳邊隻餘下花灑淅瀝的水聲。

幻覺?幻聽?還是他又在做夢?

秦渝池深呼吸幾次,這才從疼痛的餘波裏恢複過來。

“哥,你洗好了嗎?導演他們要出發了。”周明在門外催促。

秦渝池回過神,立刻關上花灑,抹掉臉上殘留的水,“好了,我馬上就出來。”

拿毛巾隨意擦擦頭發,三兩下換上便裝,秦渝池跟著周明出了門。

劇組人員不是本地人,身在國外,為了安全,大家盡量集中出行,互相照看,避免走到信號弱的地方時迷路失蹤。

劇組找了本地向導帶路,兩輛大車一輛載人,另一輛載設備,往島中心的椰子林進發。

秦渝池的位置在車座最後,總導演劉頃旁邊。

許是看出他臉色不好,劉頃關心地問:“渝池,你的身體不舒服嗎?需不需要先休息?”

劉頃生怕他因為那日的墜樓而留下後遺症,盡管體檢報告顯示他的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劉頃仍不放心,在打戲之前更是緊張。

秦渝池剛想回答“沒事”,斜前方傳來二番主演的聲音,“秦哥,你這身體素質也太差了,怎麽到現在還沒有恢複好,不會是又想請假吧?”

凜意遠本來也是《浮生門》的一番候選,但經過商討,出品方和資方一致認為,商業電影的一番必須要扛得起票房。

再加上凜意遠緋聞居多,做一番不安全,所以在最後關頭,電影敲定了秦渝池做一番。

秦渝池見多了凜意遠這種人,心比天高,欺軟怕硬,話裏藏著話,圈裏這樣的人比比皆是。

“是啊,畢竟是墜樓,”秦渝池淡笑著說,“沒有當場摔成肉泥,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

當時有消防墊護著,哪會摔成肉泥?

凜意遠沒被秦渝池的話噎著,還想再開口諷刺。

劉頃反而很忐忑,聽不得一點烏鴉嘴的話,拍攝越到尾聲就越緊張,生怕秦渝池真的出事,導致工期後延,白耗資金成本。

劉頃一記眼刀斜過去,冷聲說:“你的台詞都記牢了嗎?別等到一會兒正式拍攝時,你又卡殼忘詞,自己瞎編,浪費大家時間。”

凜意遠演戲時情緒不錯,就是品行太懶惰,不願意背台詞,忘記台詞就現場發揮,瞎編一通。

以往有配音幫著打掩護,這回電影用原聲,凜意遠很快暴露短板,非得劉頃一點點摳戲才行。

劉頃這話一出,本還閑聊著的其他人噤住聲,偷偷往凜意遠那處瞄。

車內氣氛微妙。

凜意遠有些尷尬,麵色也變得不太好,“劉導,我已經記牢了。”

“再翻開劇本多看看,省得拖慢拍攝進程,”劉頃瞪他一眼,收回視線,又放輕聲音問,“渝池,你若是累了就跟我說,不要硬撐。”

秦渝池擺擺手,“沒事,我睡一會兒就好。”

“你好好休息,拍攝開始了我再叫你。”劉頃說。

為了讓劉頃安心,秦渝池閉目養神,將額頭靠在**,裝作入睡休息。

“殊兒會在兩日後從B市出發。”

想起邊星瀾的話,他馬上就能見到林殊,秦渝池勾起笑,嘴角抑製不住地上揚。

而這笑倒影在玻璃窗上,落在凜意遠眼中,卻像是一種無聲的嘲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