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山頭多被用來開發為度假莊,用來開發為半山別墅的少之又少。

湖光山上的住宅也很珍稀,不超過三十戶人家。

林殊的房子在山頂。

跑車繞著環山公路行駛,轟鳴聲將林間的鳥驚醒,紛紛飛出窩。

跑車停下時,林殊正好醒了。

他渾渾噩噩解開安全帶,準備回家繼續睡。

車門上了鎖,林殊打不開,“幹什麽?”

高靜歌摘下墨鏡,語氣嚴肅,“林殊,你到底怎麽了?是生病......還是被誰傷害了?”

她眼裏充滿關切。

林殊隻同她對視一眼,鼻子竟有些酸。

他不敢想象,上一世他死後,高靜歌會有多崩潰。

林殊輕呼一口氣,“靜歌,我不會再回林氏,你幫我把林氏的個股拋了吧,套現的資金我分你一半。”

高靜歌倏地瞪大眼睛,不理解林殊為何這樣做。

但她從不多問,一瞬便恢複常態,隻是聲音還有些抖,“還有呢?我還要做什麽?”

林氏集團之外,林殊個人注資的公司也不少,多數都能獨立運營,不需要多操心。

“你若是瞧得上,其它小公司的股份,我也送你一半,你閑暇時幫我管管,也不用太費心。”林殊低聲說。

林殊的這些話仿佛在交代後事,高靜歌慌了,“我不要股份!我隻想知道你到底怎麽了!”

他被秦渝池報複。

他被火燒死。

他重生,卻不知道重活一世的意義是什麽。

林殊不可能告訴她自己重生了,安撫著說:“別緊張,我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時間。”

“你要休息多久?”高靜歌問。

林殊其實想把這一輩子睡過去,但他怕高靜歌驚慌,撒謊道:“一年吧。”

聽了他的謊言,高靜歌果然放下心,表情變得明朗。

“林氏的股價已經跌停兩次,明天有遊資進場炒價,股價會小幅度回升,再泄洪下跌,如果你要現在套現,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他有的是錢。

而現如今,他最不在乎的也是錢。

林殊笑笑,“沒事,隨你操作。”

高靜歌解開車門鎖,將林殊的手機拿給他,囑咐道:“好好吃飯,別總是喝酒。”

“我知道。”林殊開門下了車。

經過幾年的開發,山頂不止有林殊這一住宅,開發商陸陸續續建了好幾戶新宅。

林殊也沒在意那些新宅,自顧自開門進了屋。

“人這一輩子,不過是圖個苟且,你以為你在為自己而活,其實你是浴缸裏的觀賞魚,被芸芸眾生的水波推著遊......”

秦渝池的聲音飄過來,陰魂不散。

林殊長歎口氣,甩掉拖鞋,赤腳走進屋。

邊星瀾坐在沙發上,背對著他。

放映幕上正播著秦渝池主演的電影《苦生》,電影已經定檔,下個月正式上映。

製片方提前給南影發了成片,給邊星瀾查看。

秦渝池去年斬獲了國內三金影帝,甚至得到國外大獎的提名,商業價值翻倍。

無數導演和編劇找他合作,他拒絕了大半商業片,選了這部紀實性電影。

林殊放輕腳步,躲在半人高的花瓶後麵,視線透過裝飾用的假穗禾,偷看電影。

在《苦生》裏,秦渝池飾演一個進城打工的農民。

電影講述主角過著爛泥一樣的人生,剛有希望又立時陷入絕望,最終在冬夜裏流浪死去的故事。

整部電影枯燥無味,除了秦渝池那張臉,沒有一點可看之處。

至少曾經的林殊這麽認為。

那時秦渝池不願意接受他,他便動用關係,直接撤檔這部電影。

反正這電影沒有任何價值,一副撲街樣,上映了也是浪費排片,破壞秦渝池的口碑。

秦渝池接到撤檔消息後,跑到他家裏去質問,問他憑什麽這樣做,說這是無數人的心血,說他沒有良知。

他嗤之以鼻,認為良知是弱者才會有的東西。

他林殊不需要有良知。

隻要有金錢和權利,他還有什麽得不到的?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

到最後,他什麽都沒有得到。

“金錢是上層階級吃剩的食物,他們裝作憐憫,吐出殘渣施舍於我,我搖搖魚尾,躍出水麵,感激流涕地吞進腹裏......”

秦渝池的台詞很有感染力。

隻一句,林殊便被帶進電影裏,心肝俱震。

這一次,他不會再幹涉《苦生》的上映。

這部電影將會麵世,不再隻存在他的硬盤裏。

林殊勾起淡笑,怔怔望著屏幕上秦渝池的臉,不自覺伸出手,想去觸碰。

假穗禾發出沙沙聲響。

邊星瀾暫停電影,回過頭看,“殊兒?!你躲在那兒幹什麽?”

視線貪戀地留在秦渝池臉上,林殊隻再看一瞬,很快垂眸望向地麵。

“你怎麽知道我要搬到這裏?”林殊走進客廳,戒備地問。

邊星瀾站起身,撓撓頭發,“你總是聯係不上,我擔心你嘛,就找了人跟著高靜歌,想從她那裏得到你的消息。”

林殊家所有門鎖的密碼是相同的,邊星瀾隻要知道了地址,就能進入他家。

同樣的,邊星瀾也把門鎖密碼告訴了他。

但是他記不住,也懶得記。

“殊兒啊,你最近是怎麽一回事啊?”邊星瀾語重心長裝老成。

林殊嫌煩,不想多費口舌,“我提前退休,再也不工作了,你沒有正經事就別鬧我,我要睡覺。”

“你才二十幾歲,退什麽休?”邊星瀾很驚訝。

林殊懶得解釋,躺到沙發上,企圖用沉默趕走邊星瀾。

他不說話。

邊星瀾以為他不想說工作上的事,隻好問別的事情,“那秦渝池......你覺得他如何?”

林殊正要入睡,猛地睜開眼,“你把我這裏的地址告訴他了?”

“我沒有!”邊星瀾受了冤枉,提高聲音,“那天是他主動請求要送你回家,我勉為其難告訴他的。”

邊星瀾說謊時會心虛。

但現在他理直氣壯,林殊勉強信了他的說辭。

“你走吧,我要休息。”林殊催促。

“我不走,我偏要留在這裏。”邊星瀾似個狗皮膏藥,坐在林殊腳邊,“我問你,你覺得秦渝池怎麽樣?”

“不怎麽樣。”林殊冷聲說。

邊星瀾沉默片刻,語重心長地說:“殊兒啊,你看你,到現在還沒有享受過戀愛的滋味......”

林殊抬起腿,一腳踹到邊星瀾的小臂,“你滾不滾?你以為我像你一樣,下半身長在腦子裏?”

“嘶......”

邊星瀾揉揉被踹的手臂,“秦家雖然垮了,但是名頭和人脈關係還在。況且,我看秦渝池確實是個良人,潔身自好事業有成,所以才想將他介紹給你嘛。”

林殊翻個身,背對邊星瀾,“你若是閑,就多關心陶芓湉,少來吵我。”

邊星瀾滿不在乎,“他一個小明星,能勾搭上我是他走運,該是他好好服侍我才對。”

林殊知道,邊星瀾現在不在乎,以後卻在乎得要命。

陶芓湉一死,邊星瀾就發瘋了,連是非明辨的能力都沒有,要拿刀闖進監獄裏捅死他。

“我隻提醒你,別做後悔的事。”林殊乏了,緩緩閉上眼。

嗡——

林殊的手機倏地響了一聲,他不想管,懶得動。

邊星瀾歎口氣,憑聲音摸到他的手機,亮屏查看消息。

“嗯?”邊星瀾疑惑一哼,又沒了動靜。

林殊不耐的問:“幹什麽?”

邊星瀾忽然嘿嘿笑兩聲,語氣曖昧,“殊兒啊,秦渝池給你發好友申請啦!”

作者有話要說:

秦渝池:主動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