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帶走我娘,我娘已經病了三天,一點走不動了……”花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嘁。無極場想帶走的人,誰能留得住。”一個黑帽青衫的人,帶著訕笑,不屑又厭惡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花鈿,並狠狠地踹了花鈿一腳。

那花鈿不過七八歲年紀,這一窩心腳,想是傷及內裏。

她“哇”,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撲到塵埃,由於極其疼痛,亦不能哭,隻能趴在地上微微抽搐。

見此情狀,這群青衫男子竟然哈哈大笑,嘴臉極其醜惡。

無極場,是當朝淩貴妃之兄,國舅、亦是國師淩傲天的爪牙。

他們舉國皆有分場,吸納無父母、無兒女之人,經過無數次殘忍絕倫的淬煉,選拔出的精英,稱為場衛。心狠手辣,無惡不作。加之當朝聖上昏庸,各地官府如同虛設,由無極場一手遮天。

而淩貴妃,萬千寵愛在一身,所以極怕容顏老去。她派人四處尋找駐顏之方,皆無功而返。後一雲遊術士獻策,說隻要在那紫薇山上,用水晶建造三百丈高的玉蟾宮,要通體皆無雜質,晶瑩剔透。

完工後,將貴妃置於樓宇之巔,便可吸取月之精華,似嫦娥一般韶華不老,風姿永存。

於是,無極場將舉國之精壯男子皆盡抓走,令其在昆侖采集晶礦。

然而工程實在浩大,玉蟾宮所需水晶達億萬石之多。男子用盡,便抓老幼婦孺,連這遙遠偏僻的仙林嶺,亦沒有放過。

“顧場主”,一個場衛進言道,“這賤婢尚有一口氣在,不要弄死了,隻要喘氣就能幹活。”

顧友思,是蒼南洲仙林嶺的分場主。黑麵狼形,武藝精湛,擅用殘忍招數。

顧友思哼了一聲:“這樣的貨色,能幹什麽,也罷,這樣死了她倒舒服了。”一遞眼色,就有青衫人將花鈿拎起,綁在囚車裏。

花鈿這才發現,囚車裏滿滿是仙林嶺的鄉親。有位婦人,還抱著繈褓中的嬰兒吃奶。許多老嫗,雞皮鶴發,卻也被毆打得滿麵血痕。

這時,顧友思讓手下將花鈿的娘親,病的三天水米不曾沾牙的辛五娘,硬從病榻上拽了下來。五娘病容憔悴,深思恍惚,已然是不能言語。

顧友思皺了皺眉,“我看她也活不了多久,要是傳了瘟疫出去,怕是淩國師會怪罪。”他手持酒葫蘆,悠然地喝了一口酒,緩緩道:“就地埋了,真晦氣。”

花鈿聞聽此言,也顧不得疼痛,發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求求你們了,不要殺我娘,求求你們,哇!”小女兒家嗓音,無比尖銳,加上是掙命哀嚎,碎玉裂帛,在場的人都捂住了耳朵。

顧友思勃然大怒,“這個賤婢,聒噪死人。拉出來,綁上柴火燒了。”

花鈿已經幾近瘋狂,拚命地叫喊,嗓子掙出血來,聲音竟然震天動地。

花鈿已經被帶出,青衫人正準備觀賞大燒活人的好戲。

“你們不要難為她們母女了。”一個沉柔又溫和的聲音突然響起。

顧友思看見,一對母女站在囚籠前麵。淚水漣漣地看著花鈿。

花鈿力氣已經耗盡,叫了聲“羽斕姐姐,快……跑”就昏死過去。

來者是住在仙林嶺最美之處,白鶴峰上的白清秋和白羽斕。

白清秋帶著白羽斕柔婉跪下:“顧場主,全村男丁皆已充作苦役,剩下這些婦孺,您高抬貴手就饒了吧。”白清秋早年喪夫,獨居白鶴峰,避人短長。

她年紀四十開外,清水麵容,眼窩深陷,由於常年茹素,骨骼清奇。一身素色粗布長衫,整潔精致。然而,那從容堅定的大家風度,卻令顧友思微微納罕。

“哈哈哈哈,”顧友思大笑,“來人哪,一塊兒綁上。”

“場主,貧婦手上這一雙素銀鐲子,權作給各位大爺喝酒的碎銀,求大爺能讓我們換出花鈿母女,五娘,她還在病中!”

顧友思似有所動,接過白清秋手中銀鐲。看都未看便納入袖中。

冷冷地對手下說,“讓你們把他們都綁上,聾了啊!”兩個青衫人便來捆那白清秋。

“禽獸不如!”白羽斕恨恨地罵道。

白羽斕荊釵布裙,年紀不過及笄。黛眉清淡,鳳眼修長,麵容瘦削,口若塗丹。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中間那宛如鳳凰冠的一枚小小胎記,精美絕倫,渾然天成。

整個人白皙寡淡得宛如山間一股清冽秀美的泉水,隱隱有種超俗的飄逸。洗盡鉛華,卻自有逍遙仙風。

平時文靜且沉默寡言的她,竟然也罵出如此激烈的措辭,心中的憤懣可見一斑。

顧友思低低一笑:“這倒是有意思。本場主好多年沒聽到人罵我了。方才我未聽清楚,你再罵一遍。”

未曾想,原本囚車中瑟瑟發抖的哺乳婦人,此時拚盡了力氣吼道:“畜生!”這一聲不打緊,車中的白發老嫗也都窮盡了自己微弱的力氣大喊:“畜生!你們這群畜生!”一時間人聲鼎沸。

顧友思大怒,打開囚車,提出了哺乳的婦人。婦人慌亂中將孩子交予身邊老婆婆。

顧友思竟然猛然給了婦人一記猛拳,婦人本就虛弱,這一拳打得她幾乎去了半條性命,她趴在地上,緩緩地吐出幾口混著碎牙的血水,手還在向囚籠裏的嬰兒伸去。

手下見狀,又拎起婦人,左右開弓地打了兩個耳光,婦人昏厥倒地。

此時嬰兒宛如懂事一般,竭盡力量嚎啕大哭。

想是顧友思聽得心煩,便兀自到舊車裏取出嬰孩,端詳了一會,猛得像繡球一樣向空中一拋!

如此力道,這無辜嬰孩落地必是喪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