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你竟敢侮辱朕”英王氣得火冒三丈,剛要說什麽,卻被屈雪凝厲聲打斷:“住口!你是什麽東西,也敢自稱為朕?

“天子乃是受命於天,天命所歸!文定國武安邦,言出法隨威震天下!你在陣前汙言穢語,隻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沐猴而冠、襟裾馬牛,也敢自稱為朕?”

屈雪凝自幼修持浩然正氣與風霜傲骨之氣,這一番話說出來也是堂堂正正,隱然竟可見她頭上仿佛懸著一方四四方方之大印,橫豎皆是三丈,宛如烏雲蔽日般懸於英王頭上,似乎代表了天理也代表了正氣。

“你你你”英王被屈雪凝一番話說得麵紅耳赤,他有心反駁,卻發現自己還真是文不能定國,武不能安邦,言出不能法隨就更別提威震天下了。

他也想說你夫君能做到麽?可是紀墨登基的前十年雖然也做不到,之後的一年之內卻是大放異彩,確實是文定國武安邦、言出法隨威震天下了的。

英王既無話可反駁,那由屈雪凝的浩然正氣凝聚而成的無形大印,便無聲無息又無可抗拒的壓了下來,英王“噗哧”噴出一口老血,竟然是栽下馬來。

如果屈雪凝所說不實或者有誇大其詞者,那就根本凝聚不出無形大印來。若是英王達到了屈雪凝所說標準而可以直接反駁,無形大印也鎮壓不得他。

但偏偏屈雪凝所說實實在在,英王又無可辯駁,便被這方無形大印給無情的鎮壓了。

文人這等‘唇’槍舌劍之義理重擊,跟武者修士都不相同,即便是那英王身後跟隨了他招攬的傳奇境修士,這時也是無計可施,隻能眼睜睜看著英王噴血墜馬。

見英王吃癟,忠王不禁暗暗慶幸幸好自己啥都沒說。翼王紀元也是暗暗臉紅,雖然他自詡為最應當即位稱帝者,但似乎也達不到屈雪凝所說的標準。

不過他也不會像英王那樣自取其辱,紀元冷笑一聲對屈雪凝道:“皇上若在,我等便皆為臣子。然則皇上已經失蹤多日,國不可一日無君,此時六國聯軍大軍壓境,值此大楚風雨飄搖之日,難道不該選出新君登大寶、振皇權麽?

“我等大楚皇族血脈,在這個時候難道不該‘挺’身而出,力挽狂瀾麽?請問皇後,皇上不在,你等還要強行把持皇權,究竟是為了失蹤多日的皇上著想,為了內憂外患的大楚著想,而是為了你們自己的一己‘私’‘欲’?”

說到這裏,紀元聲音猛地拔高,目光中‘射’出兩道寒芒,馬鞭遙指屈雪凝厲聲質問道:“屈雪凝!我看根本就是你想當‘女’皇吧!”

不得不說紀元比英王這草包比起來真的算是英明神武,他這一番話說出來當真厲害,一下子便顛倒黑白,蠱‘惑’人心。果不其然,被他給煽動了一些心誌不堅者,懷疑的看向屈雪凝。

城上眾臣沒有不忠心紀墨者,但忠心紀墨不代表就忠心屈雪凝,這完全是兩碼事。

尤其紀元的話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這些日子,雖然慈恩太後是和屈雪凝一起垂簾聽政,但事情多是屈雪凝來處理,莫非是屈雪凝想做‘女’皇?

“紀元你血口噴人!”屈雪凝俏臉含霜,慈恩太後讓屈雪凝為主處理政務,那是有原因的。

一來是慈恩太後已經老了,她先喪父又失子,根本無心把持朝政。二來,慈恩太後出身修真世家,屈雪凝卻是出身尚書世家。

屈家乃是開國元勳,世代為官,而且每三代之內必出一位尚書,是以有“尚書世家”之美譽。

屈雪凝有這樣的出身,自幼便耳濡目染,處理起政務來比慈恩太後更得體也更拿手。

紀墨失蹤的消息爆開之後,六國聯軍入侵,屈浩然、項威等都出征迎敵,就是因為有著屈雪凝處理政務,大楚朝廷才能保持著正常的運轉。

由於擔心被人指摘屈雪凝別有用心,慈恩太後才和屈雪凝一起垂簾聽政,算是為屈雪凝辟謠。沒想到現在還是被紀元拿出來人身攻擊了……

“紀元逆賊!你可知我屈家善養氣否?”屈雪凝美眸之中透著剛直不阿、大公無‘私’,聲音悅耳動聽卻宛如刀劍之鋒:“本宮尤善養浩然正氣,你竟然敢說我為了一己‘私’‘欲’!”

“浩然正氣?”翼王紀元走的是修士的路子,根本就看不起文人養氣的功夫,當然也不了解。但此時兩軍對壘,他當然是要貶低敵人的。

仰天哈哈大笑三聲,紀元輕蔑、嘲諷的高聲道:“氣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你說你修的是浩然正氣,誰知道?誰又能證明?哈哈,朕倒是知道有一種能夠證明的氣,那就是屁!哈哈哈哈……”

對於文人養氣的無知,造成紀元此時的狂妄。他有意羞辱屈雪凝,是以故意說的粗俗,果然引起了叛軍們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隨著紀元把馬鞭一揚,他身後一群大頭兵都是狂笑著言語挑釁、嘲諷屈雪凝:

“皇後是說你們屈家善於放屁嗎?啊哈哈……”

“噗!浩然正屁啊!哈哈哈……”

“笑死人了!皇後快點放個屁給我們看看啊!不對不對,是嗅嗅啊!看看臭不臭!”

“想必皇後如此金貴的身子,放的屁也是香噴噴的吧?哇哈哈……”

兩軍對壘有那麽一隊人,選拔條件就是大嗓‘門’,擅長罵人者優先。他們起到的作用,就是罵陣,撩撥起敵軍的火氣。

現在紀元既然下了指示,他們自然是順著紀元的話盡情嘲諷屈雪凝。至於究竟什麽是氣,他們哪裏知道,要知道什麽是氣他們還至於‘混’成“人‘肉’大喇叭”這份沒有前途的職業?

人‘肉’大喇叭,不求武功高,隻要嗓‘門’大。打不起來的時候才用得著他們,打起來了他們就先撤了,所以一輩子沒軍功,幹一輩子都是人‘肉’大喇叭,哪裏來的前途?

雖然他們沒前途,但是這開的群嘲卻是夠大的。丹陽城城頭上除了伍子權、申公虎他們這些尚書以外還有幾十個朝臣呢,全都是養氣的,個個氣得臉紅脖子粗,隻恨他們有身份,沒法像人‘肉’大喇叭那樣毫無顧忌的扯著破鑼嗓子開罵。

這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人‘肉’大喇叭們罵的痛快,罵的肆無忌憚,對於叛軍而言,士氣便不知不覺的在上漲。而守城的一方,士氣卻是不知不覺的下降……

因為守城的禦林軍們同樣不懂得養氣……

屈雪凝俏臉氣得通紅,叛軍的嘲諷之聲一陣陣宛如‘波’濤般衝擊著她的內心,有一股氣積鬱在‘胸’口,仿佛不吐不快。

她高聳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忽地揚聲道: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她這一段雖是詩詞,卻宛如楚歌一般節奏鮮明,富有感染力。剛剛一出口,便仿佛銅鍾大呂連綿響起,雖然叛軍之中數百個人‘肉’大喇叭在叫罵,卻是絲毫掩蓋不住屈雪凝的清脆之聲。

雖然不太明白,但不知道為何卻感覺很厲害的樣子……不僅僅是翼王紀元,即便是他身後那些不通文墨的武將們、大頭兵們心裏也都是不由自主的泛出這樣的念頭。

而伍子權、申公虎等人這些懂得養氣者都是驚得睜大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屈雪凝,這從未聽過的正氣詩詞,難道是皇後娘娘所著?

“……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

“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

當屈雪凝高聲頌到這裏時,天空之中已然飄飄揚揚的降下了鵝‘毛’大雪,白‘花’‘花’的一片仿佛將這個世界妝點成銀裝素裹,更襯托得她冰清‘玉’潔,宛如素‘女’臨凡。

叛軍之中的數百個人‘肉’大喇叭早就都呆滯了,他們完全想不到,為何他們幾百人的放聲大呼,卻會被一個弱‘女’子的聲音給壓倒了。

他們張著嘴卻仿佛發不出半點聲音,整個世界都似乎安靜下來,隻為了能讓屈雪凝的正氣歌傳遍天地九幽。

紀元、英王、忠王等人都是呆呆的在那裏,銅鍾大呂般的聲音貫穿著他們的靈魂,讓他們此時腦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充斥著這首正氣歌。

而伍子權、申公虎等人亦是靜靜的聆聽著,閉上眼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意味,臉上不知不覺現出崇敬之‘色’。

無論是叛軍還是禦林軍,此時都是默默的站立在那裏,雖然他們聽不懂,但是卻仿佛無形之中有一種如同清泉般的力量在洗滌著他們的靈魂。

“……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

“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

“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一首正氣歌頌完,屈雪凝不由自主的緩緩閉上了眼,有種‘精’疲力竭的感覺襲上心頭,頌完這首正氣歌仿佛耗盡了她所養的浩然正氣,讓她站在城頭的窈窕身影搖搖‘欲’墜……

夫君,你曾經教過我的《正氣歌》,此時我方才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