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對決（20）
省委書記王大成是在中紀委的人來X市的前三天的一個早上給李高矚打的電話。
李高矚從一個縣的辦公室主任到副縣長，再到縣長，再到現在的X市市長，都是王大成一手提拔的。王大成和李高矚本身沒有什麽淵源。兩個人的認識也可以說隻是一種巧合。
當時王大成是中央某部委的一個副部長，來X市考察工作。在接待工作人員的名單中正好有李高矚。李高矚當時在縣裏也很不得誌，作為辦公室主任，在縣一級行政部門裏應該是很風光，很有人緣的，他卻總得不到縣領導的認可。原因很簡單，就是他經常愛提些跟自己本職工作不沾邊的意見，比如縣財政製度改革，領導沒讓他提，他卻寫了一個調研報告放到了縣委書記的辦公桌上。
按道理來說，這也算是給縣委書記排憂解難了，可縣委書記根本不理這一套。縣委書記書說，財政製度改革是縣財政局局長的事兒，你一個辦公室主任，不安排日常工作，瞎操這個心幹什麽。這不是明顯的越俎代庖嗎。而辦公室的日常工作，縣委書記也根本不叫他插手，完全交給了辦公室副主任辦理。這樣李高矚就完全被架空了。
王大成來檢查的時候，之所以還能把李高矚排在接待人員的名單上，是因為當時接待委員會的主任是縣委書記親自掛帥，縣長直接領導。李高矚也就是掛個名兒，跑跑腿兒罷了，根本就沒有任何發揮作用的空間。
然而，就在王大成視察某製藥企業的時候，問及一個某中成藥生產標準問題的時候，在場的包括縣委書記、縣長、分管副縣長，甚至藥監局局長，都答不上來。縣委書記、縣長、副縣長答不上來倒是可以了解，畢竟涉及到了一些專業問題，而藥監局局長答不上來，就有些說不過去了。當時看王大成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臉色很不好看。
縣委書記想讓製藥廠經理來答，可又覺得這種場合根本不適合藥廠經理插嘴。萬一藥廠經理一插嘴，人家說你跟企業串通一氣，蒙蔽上麵，再給你扣個什麽地方保護主義的帽子，問題就更加嚴重了。就在萬難之際，李高矚從後來冒出來了。
李高矚給縣委書記遞了個眼色，算是請示了一下縣委書記。縣委書記也是感覺如坐針氈，要是把王大成弄的不高興了，王大成再在省裏領導那裏一說，自己這個縣委書記估計也就到頭了。萬般無奈，隻好點頭讓李高矚試試。
不過李高矚給王大成說的時候，是以藥監局副局長的名譽給王大成說的。李高矚回答的非常全麵，不僅給王大成介紹了中成藥的生產標準問題，還介紹了許多質量檢測方麵的標準，讓王大成大為滿意。
李高矚說完之後，本該皆大歡喜了，王大成卻半開玩笑地說了一句話，沒把縣委書記、縣長嚇的尿褲子。王大成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單，指著名單上的名字笑問李高矚：“你是縣委辦公室主任李高矚吧？”
李高矚先是一愣，隨之也坦然了，既然被人家認出來了，就沒有必要再蒙騙了，正要承認，卻被後麵跟上來的縣委書記插了一句：“王部長，他就是藥監局副局長，他叫牛成林。”
牛成林的確是藥監局的副局長，不過今天這麽重要的視察工作，他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縣委書記說完，王大成又看了一眼李高矚。李高矚沒有說話，王大成就哦哦哦地應承了幾聲，沒有繼續深究。其實這種事情瞞是瞞不住的。王大成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這點門道，其實早就心知肚明了，隻是給了縣委書記一個麵子，沒有將事情說穿罷了。
王大成視察完，走了沒有幾天，省委對李高矚任命副縣長提名書就下來了，而且連工作分工都安排了，直接分管工業經貿工作。這樣的結果當然是王大成給省委打了招呼的結果。
這樣一來，李高矚更成了縣裏某些領導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扒其皮、食其肉。誰讓你多嘴多舌在中央領導麵前臭顯擺。滿縣裏的幹部就一個人能，就你一個人博學多才，見識廣泛？可以說，李高矚擔任了一年副縣長工作，幾乎是月月挨批，天天穿小鞋，弄的李高矚焦頭爛額，幾欲自盡。
而一年之後，王大成擔任省委書記之後，情況馬上急轉直上。原縣委書記，因為年齡問題，退居二線，到人大工作去了。縣長也因經濟問題被雙規。李高矚順理成章地登上了縣長的寶座。
之後三年，李高矚也可以手是成績斐然，先改革財政製度，再搞企業改製，最後在縣城中心修建了一個人民廣場，把一個小小的縣城也算是搞的有模有樣，各項經濟指標也是一年一個新台階。
三年之後，中央突然出台了一個文件，號召各級地方政府不拘一格用人才，而且明確提出，一定要多注意那些工作在基層的領導幹部，讓他們發揮更大的作用，為改革發展做更大的貢獻。這是一個訊號，說明中央要在用人方麵加大改革力度了。更重要的是，中央提出了明確的改革思路，就是要讓在工作在基層，有能力的幹部，盡管走上更高一層的領導崗位。縣級幹部算是基層幹部嗎？如果用全國的眼光來看，當然算了。
為了響應中央號召，省委書記王大成將目光瞄準了李高矚，認為李高矚的各項調節都非常符合中央的要求。能力，當然沒得說了，這些年的工作成績在那兒擺著。條件，當然也完全符合，一個縣裏的縣長，縣長是什麽，放在封建社會就是一個九品芝麻官，是老百姓的父母官，當然是基層幹部了。
王大成大筆一揮，將李高矚破格提名為X市市長。當然選舉隻是一個程序問題了。
李高矚擔任從擔任縣長，到擔任市長，去過幾次王大成的家中，也給王大成打過幾次電話，不過都是逢年過節的一些問候。王大成卻從來沒有給李高矚打過電話。這倒不是王大成架子大，而是作為省委書記除了工作忙之外，身份也不允許經常跟下麵的人聯係。
當李高矚聽到王大成的聲音之後，不免感到有些意外。
“王書記，您好，您身體還好吧。聽說您生病了，幾次都想過去看您，隻是這段時間市裏出了點事兒，實在是走不開。您不要見怪。”李高矚接起電話之後，先客套了幾句。
客套完之後，李高矚就開始猜測王大成給自己打電話的目的了。其實這種猜測也是多餘的，市裏發生這麽大的事兒，李高矚雖然給王大成匯報過一次，得到了一個“實事求是辦理”的指示之後，就再沒有給王大成說過。而中紀委馬上又要下來檢查工作，王大成打電話的目的就隻能是為這次檢查工作了。
“高矚啊，我的身體你就不用操心了，沒什麽大毛病。我這次之所以給你打電話，我不說，你恐怕心裏也有數，我就不給你繞彎子了。”王大成開門見山道，“中紀委馬上就要去你們市裏檢查工作，中紀委下去的目的可能你心中也有數，我就不多說了。我隻想給你打個招呼，一切要以大局為重。我可不希望，在咱們省，在我擔任省委書記的這段時間，出現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你剛去X市，跟市裏的其他同誌還不是很熟悉，可能會產生一些摩擦和矛盾。但是我希望你，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定要放下私怨，跟市裏的其他同誌協同一致，將這次檢查工作做好，做到位，特別是明月同誌現在還在你們市裏主持工作。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你們都要服從明月同誌的安排，聽從明月同誌的指揮。這是原則問題，你明白嗎？”
王大成的口氣已經不是那麽委婉了，王大成這是在給李高矚發號施令，讓李高矚按照他的意思辦事。現在已經是緊要關頭了，也容不得王大成用溫和的口氣勸說了。中紀委下來檢查工作，對於哪個省而言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何況這次中紀委下來，目標已有所指。這就讓王大成心中更加不安了。
“王書記，您放心，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去做，一定聽從譚副省長的安排，服從譚副省長的指揮，讓這次中紀委對我市的檢查工作圓滿完成，給您交一份滿意的答卷。”麵對王大成的指示和命令，李高矚隻能唯唯而從。
麵對王大成，李高矚沒有反抗的餘地，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因為王大成就是他的根，就是他最大的靠山，離開王大成，他的前途將無處著落。所以當王大成命令他的時候，他隻能唯唯諾諾的應承，並真心實意地表達自己的遵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