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審判（8）
隆冬午夜的西北風，夾著呼嘯的聲響，一陣緊似一陣，如狼嚎一般，在這個北方小鎮的上空嘶鳴。黑黝黝的夜空中，沒有一絲的亮光，走在路上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遠近的樹木，如鬼神一樣在寒風中搖晃。
在這樣的夜裏，人們早早就躲在自家屋裏，要麽看看電視，要麽弄點小酒自斟自飲，要麽一家人圍在火爐旁邊嘮點閑話，再說說來年的打算。對於農民來說，這也是一種享受，享受寒冬給帶來的清閑，享受一家人團聚的吵鬧和快樂，享受橫冷對自己無可奈何的那份心情。
然而，這樣的夜晚帶給王清華的毫無疑問是一種緊張和慌亂。雖然王清華已經不止一次地警告自己，不要慌，不要慌，但是那種馬上就要見到蘭英的心情，和對蘭英的擔心，還是讓王清華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坐在蘭二剛從村裏借來的三輪車上，幾個人都冷的瑟瑟發抖，王清華卻感覺手心一直在往外冒汗。
“二剛，”王清華在臨時充當司機的蘭二剛肩膀上拍了一下，“你能確定山上的人就是蘭英嗎？”
“不好說，”蘭二剛扭過頭，側臉看了一眼王清華，馬上又轉了回去，“這個點最初發現到現在，我們的人都沒有真正靠近過，隻是遠遠地監視了幾次，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
王清華本想能得到蘭二剛肯定的回答，哪怕這個肯定是騙自己的，自己都會感到一絲的希望和興奮。然而蘭二剛的話，沒有給王清華傳遞任何王清華想要的信息。王清華多少感到有些沮喪和無奈，搖了搖頭，將衣服往身上裹了裹。
“管他是不是，這幫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深山裏麵肯定不是什麽好鳥。我們先一窩端了他們再說。”吳豪強見王清華心情不好，就寬慰了王清華一句。不過這種寬慰估計不會給王清華帶來任何安慰。
王清華看了吳豪強一眼。吳豪強穿著蘭二剛從村裏借來的軍大衣，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盡管如此，還是冷的縮成了一團。
三輪車一路顛簸著，很快就到了大王莊山下。
蘭二剛滅了火，問王清華：“華哥，我們是開三輪車上去，還是走路上去？”
王清華想了想反問道：“如果走路上去，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點上？”
蘭二剛道：“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不過也要看我們走的快慢了，要是走的快了，估計半個小時能到。隻是到了那裏大家的體力恐怕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王清華又問：“開三輪車上去，怕讓那些人發現嗎？”
蘭二剛道：“這個就很難說了，他們那是看人的點兒，晚上應該有值班的，要是三輪車這樣噠噠噠上去，就難免讓他們發現了。”
吳豪強在一旁道：“你說了半天還不如不說呢。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那幹脆我們別上去了。”
吳豪強和蘭二剛一直有點意見。關鍵問題是，兩個人誰都不服氣誰。因為有王清華在場，蘭二剛也不好發作，隻用眼睛狠狠地挖了吳豪強一眼。不過晚上也看不大清楚。吳豪強也沒有留意。要不然，這兩個人估計馬上就要掐上了。
“行了，”王清華頂了吳豪強一句，“我看這樣吧，我們開著三輪車再往上走一段路，然後步行。”
大家覺得也隻有這個辦法了。蘭二剛就重新發動三輪車。
進山之後，就又是一番滋味了。陰冷的寒氣直往人脖子裏灌。身體上凡是有縫隙的地方，都能感覺到刺骨的疼痛。
“這他媽是什麽鬼地方。真能把人冷死。”吳豪強是南方人，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寒冷，不禁罵了一句，同時將軍大衣蒙在頭上，幹脆連腦袋也一起裹了起來。
“你還說人家老胡得得，我看你跟老胡也差不了多少。這點冷就受不了了？那你怎麽還整天吹你自己身體素質多好多好，我看也不過如此。”王清華又頂了吳豪強一句。當然王清華頂吳豪強，也是為了激吳豪強。
“得，算我錯了。”吳豪強重新將頭從軍大衣裏麵伸出來，“三哥這一會功夫就批評我兩次了，我再也不說話了。”
吳豪強說完，故意看著前方，頂風坐著。
三輪車又爬了十來分鍾的山路。蘭二剛重新滅火，下來道：“華哥，不能再走了，再走恐怕就會被那幫人發現。”
王清華從三輪車後麵跳下來道：“好吧，那我們走吧。”
王清華、吳豪強、蘭二剛、趙全才，總共四個人，沿著山路開始往上走，走了一段上坡路，又下了一個慢坡，遠遠可以看見一處燈火，在黑夜中閃爍。應該是已經到了大王莊山上了。
王清華在清水鎮呆過一段時間，小王莊水庫潰壩之後，王清華又到山上來過幾次，又在檢察院調查的時候，上來過一次。對這裏的情形還算基本熟悉。從王清華幾個人站腳的地方，往北是大王莊，往西山澗裏麵就是原先小王莊所在地。不過現在已經變成一片狼藉了。
就在原來小王莊村子的旁邊，現在已經修起了一座公墓，裏麵埋的人大多數人，已經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了。他們安詳地躺在那裏，側身就能看見自己曾經的家園，等待活著的人，能給他們洗冤昭雪。西北不遠處，有一個高高凸起的山嶺，山嶺上麵就是小王莊水庫。不過現在也已經廢棄了，任由雨水衝刷著貧瘠的山體。
在水庫不遠處，就是一座礦山。礦石中富含含多種稀有金屬，不過現在也已經被開發殆盡了。即便如此，還是能隱約聽到那邊開礦機器的隆隆轟鳴聲。
“華哥，我們過去吧。”蘭二剛見王清華有些走神，就提醒了一聲。
“哦，”王清華急忙將自己的思緒收回，“我們走吧。”
王清華一邊道：“我們這樣冒冒失失的過去，也不了解那幫人的情況，弄不好要吃虧的。萬一他們再把蘭英拉出來威脅我們，我們恐怕就要功虧一簣了。”
“管他個鳥蛋，我就不信幾個小痞子……”吳豪強又要發飆，話說了一半，覺得自己好像又失言了，急忙嘎然停了下來，看著王清華。
王清華沒有說什麽，看了一下吳豪強，不由笑了笑，在吳豪強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你啊，這脾氣什麽能改改？”
“這輩子恐怕是改不了了。”吳豪強摸了摸腦袋，“不過我也不像你，幹什麽總是思前想後，計劃來計劃去的，麻煩都把人麻煩死了。”
王清華沒有再跟吳豪強磨牙，想了想道：“我看我們最好不要全部上，最好留下兩個人，這樣萬一他們有埋伏什麽的，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吳豪強道：“這又不是打仗，他們哪裏會知道我們今天晚上就要來襲擊他們。你考慮的是不是有點過了。照我的意思，我們一擁而上，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他們全部放倒，然後再去救你的心上人不就完了嗎。”
“什麽心上人不心上人的，”吳豪強越說越離譜了，王清華不免就不高興了，“既然這樣，你先上，我和蘭二剛，還有趙全才斷後。”
“不是吧，叫我一個人上？”吳豪強還是有點怕了，“三哥，你這樣做未免太狠了一點吧，萬一裏麵有一個半個的高手，或者他們手裏有槍，我這小命不就給交代在這山上嗎？”
“交代了正好，那邊小王莊公墓裏麵，我聽說還有一個位置空著。而且我還聽說，小王莊的人都喜歡拳腳，卻苦於沒有師傅，你下去正好做他們的師傅。”王清華開玩笑道。
說歸說，王清華怎麽也不會讓吳豪強一個人上的，他寧願自己一個人上。王清華將四個人大致安排了一下。自己和蘭二剛先進去，吳豪強和趙全才斷後。吳豪強和趙全才順便在四周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吳豪強馬上道：“要先進兩個人，也應該是我們倆進。怎麽能讓他和你一塊進去呢？”
吳豪強對王清華的安排有些不服氣。這種出風頭的事情，他不願意落在蘭二剛的後麵。不過他也隻是嘴上說說，不會真跟王清華較真的。
點兒就是一座破敗不堪的院落。院落已經分不清哪兒是門了，那些低矮的土牆，就算是小孩也能從任何一個地方進去。從外麵看，院子裏靠東是並排三眼窯洞，最北邊的窯洞裏隱約閃現著一個如豆子一樣的燈火，其他兩眼窯洞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
院子靠北，緊挨著有燈的窯洞，是一座大概三間大小的房子。房子窗戶上能看見裏麵燈火通明，好像是點著火把之類的東西。
王清華和蘭二剛一前一後，順勢一躍跳進院中，停下來在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任何動靜後，向房子慢慢靠近。
“呼啦”
蘭二剛還是不小心碰到了一個瓦片。
“誰？”
房子裏麵馬上有人喊了一聲，跑出來四處張望。
“喵——”
王清華急忙學貓叫了一聲。
“草，原來是隻野貓。”
那人說完，轉臉重新回到屋中。
王清華和蘭二剛總算鬆了一口氣。
“華哥，我們為什麽不動手呢？”蘭二剛低聲問道。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我們還不知道對方到底有多少人。更何況我們貿然動手，很容易讓他們狗急跳牆，到時候，他們把蘭英頂在前麵要挾我們就……”
“啪”
王清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一塊磚頭飛速向自己和蘭二剛所在的方向紮來。王清華急忙躲閃，那塊磚頭重重地落在了王清華的腳下。
難道被他們發現了？王清華心中暗想。不過王清華還是拉住蘭二剛靠牆站著沒有動。王清華覺得自己進來的時候已經非常小心了，而且天這麽黑，離的這麽遠，人站在房簷下根本就不可能看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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