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交鋒(16)
中年男人略微停頓了一會,哦了一聲,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接著道:“還有一個叫什麽……哦,對了,叫尉善才的鎮幹部,聽村裏幹部說好像還是個副鎮長,承包山的那段時間三天兩頭來村裏。來了就和村長嘰嘰咕咕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嘰咕了幾天,村長就在村裏宣布,屬於村裏的那片礦山,以每年3萬元的價格包給了一個唐氏集團。村裏提留一部分,剩下的每年給每戶分200元。老百姓收成少,那一片黃山本來也沒什麽用,還以為是好事,就高高興興地應承了下來。村長就把合同跟唐氏集團簽了。後來才漸漸有人說,其實唐氏集團給村裏的是每年五萬元。那兩萬元就白白落到村長口袋裏了。”
羅榮天插了一句問道:“那現在你們的村長呢?”
中年人哼哼冷笑了兩聲道:“這也是報應,水庫潰壩後,公安局過來調查水庫潰壩的事情,查來查去,也不知道怎麽就查到村長頭上了,說是村長挑唆我們村的憨憨,趁下雨把水庫放了水。這才讓水庫潰壩,把小王莊給淹了。村長作為主犯,自然被判了死刑,槍斃了。全家人也說是沒法在村裏呆了,舉家搬遷了。”
羅榮天哦了一聲,沒有說什麽,中年人看了一眼羅榮天,沉默了一會,壓低了聲音接著道:“不過,我聽人說,村長並沒有死。也根本沒有被槍斃,而是舉家外逃了。槍斃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村長,而是街上的一個流浪漢。”
女人急忙過來拉了一下男人的胳膊道:“你胡說什麽呢?你見村長沒有死了?”
男人不服氣說:“我是沒有親眼見到。可是村口的悶娃親眼見了。”
女人辯解說:“悶娃是憨憨,你也是憨憨啊。悶娃的話能信嗎?”
兩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爭論開了。爭論來爭論去,也爭論不出個所以然。
馬長河就勸解道:“大叔、大嬸,你們就別爭了,還是讓大叔繼續說下麵的事情吧。我們還想聽呢?”
男人一下子提高了警惕,抬頭久久在馬長河臉上凝視:“你們……不會是市裏的領導吧?”
女人也開始懷疑起了羅榮天等人的身份,愣愣地看著三個人。
羅榮天急忙解釋道:“你看我們像是市裏的領導嗎?”說完笑了嗬嗬兩聲,緩和了一下氣氛,“我們隻是好奇,大叔要是不願意說了,就算了。”
那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是沒什麽可說的了,還是開始懷疑上羅榮天等人的身份了,果然就不說了。
在大王莊將就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羅榮天就把馬長河和司機叫起來,準備出發了。出門的時候,羅榮天讓馬長河悄悄給農戶家裏留下了一百元的吃飯住宿錢。
太陽從剛剛從清水鎮的山旮旯裏落處紅撲撲的臉膛的時候,羅榮天已經帶著馬長河和司機,在清水鎮街邊的小攤上吃完了幾根油條和一碗豆腐腦。羅榮天摸了摸滿嘴的油膩道:“小馬啊,考你個問題吧。”羅榮天說著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現在時刻是早上七點四十五分,如果我們現在去清水鎮政府,你說說這個清水鎮政府會是什麽人來接待我們呢?”
“門衛!”馬長河馬上說出了答案,“羅委員,我猜的對嗎?”
羅榮天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道:“就你小子聰明。第一個接待咱們的當然是門衛了。我是問你鎮政府接待咱們會是誰?不包括門衛。”羅榮天不得不給馬長河加了一個限定詞。
馬長河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個我還真說不上來,會不會是辦公室主任啊。對了,就是辦公室主任,一個鄉鎮政府又沒有接待處,接待這攤子活兒就肯定歸到接待處了。”
羅榮天不動聲色道:“我還以為你真聰明呢,原來也是自作聰明。告訴你吧。你要想知道今天有沒有人接待咱們,首先看看今天是星期幾。如果是星期一、四,也要等到九點以後,才會有人接待咱們。要不是星期一、四,今天咱們這趟恐怕就要白來了。”
馬長河就不解問道:“羅委員,這是怎麽回事呢?難道鄉鎮政府隻有星期一、四上班嗎?那不成了一周上兩天班,休息五天了嗎?那鄉鎮上的工作也太輕鬆了吧。”
羅榮天哈哈笑道:“這也算是我國目前,在基層中的一個國情吧。經過前些年的政府改革,把鄉鎮上的權利壓縮的幾乎隻剩下服務性的工作了。不能向老百姓收糧了,也不能問老百姓要攤派了。這些人以前當慣了官老爺,到老百姓跟前都是耀武揚威的,現在馬上把他們從官老爺的位置上拉下來,當老百姓的公仆,為老百姓服務,他們哪兒受得了。這也是我國兩千年封建思想的餘孽,一時半會恐怕是轉不過彎兒的。”
羅榮天一邊說,一邊往鎮政府的位置走:“不過咱們今天的運氣恐怕就更不好了,星期日,就是政府機關,要是沒有什麽事兒也都放假了。”
鎮政府果然大門緊閉,隻開了側麵的一個小門供人進出。羅榮天進去後,看門的老尉頭正在不遠處的菜園子裏給打掃衛生,見有人進來,就放下手中的掃帚,一邊往過跑,一邊大聲喊:“幹什麽的?”
羅榮天等人就迎了上去。這次馬長河變得聰明多了,往前邁了兩步,搶在羅榮天前麵道:“我們是省農科院的,到咱們鎮上農科站有點事兒。”
“農科站?”老尉頭一臉疑惑,摸了摸腦袋道:“你找錯地方了。這兒農機站、農經站都有,就是沒有農科站。”
“唉?”馬長河一臉疑惑,“鄉鎮政府怎麽會沒有農科站呢?鄉鎮一級政府是就是服務三農的,連農科站都沒有拿什麽服務三農呢?”
老尉頭眯著眼嗬嗬笑道:“你說的我也不明白,不過這兒確實沒有農科站。再說了,今天是禮拜天,機關裏也不上班。”
羅榮天滿臉乖乖的笑容站在那裏,見馬長河尷尬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應對,才走去道:“大爺,我們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咱們這兒的土質問題。看看咱們這兒種什麽品種的糧食比較合適。你看今天機關裏誰值班,我們見見你們的值班領導,把具體情況給他說一下就行。”
老尉頭看了一下羅榮天,嗬嗬笑道:“這位說的才是實在話。其實一個鄉鎮,分工哪兒能那麽細致。”老尉頭這次客氣多了,給羅榮天擺了擺手道:“你們進去吧,今天是樊鎮長值班。就在二樓最北邊的辦公室。”
上樓的時候,馬長河又忍不住問羅榮天:“為什麽鄉鎮一級政府兩個農科站都沒有呢?難道這又是中國目前的基層國情?”
羅榮天就給馬長河解釋道:“這次你還真說對了。這還確實是中國目前基層政府的基本情況。鄉鎮政府雖然直接管理和服務農村。但是,還是我剛才給你說的,服務性部門讓咱們這些官老爺們接受不了。再加上,我們國家實行的公務員和事業單位的編製製度。鄉鎮一級政府雖然定了編製,卻被上一級政府占用了。就造成鄉鎮一級政府往往是有編無人。這個農科站,我想肯定是有的,隻是編製可能被市裏擠占了,鄉鎮政府沒了編製,沒有編製就沒有發工資的地方,當然也就沒人幹活了。最後慢慢大家就把這個部門給遺忘了。”
羅榮天娓娓道來,馬長河聽著不住點頭。
轉眼到了樊副鎮長的辦公室門前。馬長河上前正準備敲門,羅榮天將馬長河的伸出去的手抓住了,“咱們還是再等等吧。等裏麵有動靜了,咱們再敲門也不遲。”
馬長河問:“這又是為什麽呢?”
羅榮天哈哈笑道:“估計這位副鎮長還沒有起床呢。你這一敲門,他肯定是要開門的。不過咱們進去之後估計正好撞上他的尿盆子。”
兩個人就在樓道裏隨便轉了轉,看了看樓道兩旁牆壁上的字畫:今天你以清水為榮,明天清水以你為榮;廉潔自律、奉公守法;勤政愛民、服務三農……幾乎每隔一個門兒就有一副這樣的字。
副鎮長辦公室、副鎮長辦公室、鎮長辦公室、副書記辦公室、副書記辦公室、紀檢書記辦公室、小會議室、組織委員辦公室……幾乎每個門旁邊都有一個門牌,上麵明明白白寫著這個辦公室屬於什麽職務幹部的辦公室,唯獨找不見黨組書記辦公室。
馬長河就又跑到三樓找了一圈,結果還是沒有,又掉頭跑了一趟一樓,還是沒有,回來就納悶地問羅榮天:“羅委員,這兒怎麽沒有黨組書記辦公室呢?難道黨組書記不和大家在一塊辦公嗎?”
羅榮天在馬長河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小子平時的機靈勁頭都哪兒去了呢?你看看那邊那個門。”
馬長河順著羅榮天指的方向看去,見一個門上沒有掛門牌。
羅榮天笑道:“那就是黨組書記的辦公室。”
馬長河疑惑道:“您怎麽這麽肯定呢?”
羅榮天笑道:“這個……”停頓了一下接著道,“這個算是一個小聰明吧。說明清水鎮的黨組書記不親民,害怕老百姓找他告狀嘛,就幹脆把自己門上的門牌摘了,讓老百姓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