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成敗(9)

大寒剛過,王清華就吩咐住在開源街的田福寬將原安監局局長劉紅秘密拘押了起來。

為了工作的隱蔽性和審訊的方便,王清華在開源街,直接將一個生意不太好的賓館整個租賃了下來,一層二層住人,三層四層作了臨時的拘押室。租賃地方的費用,當然是由羅榮天全部負擔。在王清華的強烈要求下,服務員隻有一個,就是程豔嬌。

王清華讓程豔嬌做服務員的原因,除了有那麽一點泄私報複的嫌疑之外,一是確實需要一個服務員幹些送水打掃衛生等工作,二是為了保密起見。要不然羅榮天也不會答應。

程豔嬌上班之後,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每天將房間內的水打好,衛生打掃幹淨之後,就坐在一樓的門房翻看雜誌。程豔嬌嘴上雖然不說什麽,但王清華知道,程豔嬌心裏肯定把自己已經從上到下,從外到裏,從肉裏到骨頭裏恨的痛徹肌膚。

所以每次王清華跟程豔嬌打招呼的時候,都會得到程豔嬌一句帶著京片子的罵聲:“告你,就你那熊樣不玩謙虛像狗熊,玩起謙虛,整個一隻沒人性的褪了毛的大狗熊。”程豔嬌嘴皮子說的很溜,整句話說的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停頓,跟說繞口令似得。王清華無奈地笑笑,倒覺得這位從京城來的中紀委小幹事還有那麽幾分可愛。

審訊劉紅的工作進行的極為艱難。將劉紅抓起來後,無論中紀委的人如何審訊,劉紅就是咬緊牙關什麽問題都不交代。

羅榮天就開始埋怨王清華:“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莽撞了。現在我們手裏什麽證據也沒有。劉紅又拒不交代問題。就算是對嫌疑犯的拘捕,也不能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一旦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人家又沒有什麽問題,就算是非法拘捕了。”

王清華嗬嗬笑了兩聲道:“羅委員,你是不是有點太官僚了,難道……連這點辦法都沒有?”

“什麽意思?”羅榮天看著王清華,對王清華剛才的口氣也有些意見,“難道我說錯了嗎。我們抓人必須要講證據。沒有證據,我們是不能隨便抓人的。你剛開始要抓捕劉紅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先找到證據,再抓人。你就是不聽。現在弄到這個地步,竟然還說起我官僚了?我看你是土匪行為。”

草你奶奶個嘴兒,羅榮天的話讓王清華心裏極不舒服,心裏暗罵了一句,橫下一條心,也不管什麽羅委員馬委員了,接著道:“首先說第一個問題。我為什麽說你有些官僚。法律是有規定拘捕嫌疑人不能超過二十四個小時,但是法律沒有規定,拘捕嫌疑人的次數吧。難道我們就不會變通一下,到了二十四個小時了,我們就把她放了,然後等他邁出這個門,我們再把她抓回來,不是可以重新拘捕二十四小時了嗎。再說了,我們現在能說是拘捕嗎?你是中紀委的領導。領導發現下麵的人有問題,找下麵的人談話難道有什麽錯嗎?”

王清華的話把羅榮天說的啞口無言,隻能指著王清華的鼻子哈哈笑道:“你這張嘴啊。真拿你沒辦法。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對於那些死硬人物,上些手段也是應該的。這個問題,我們暫時就不說了。你還是說說,我們用什麽辦法讓劉紅開口吧。”

王清華思索了一下道:“據我了解,劉紅是譚明月在X市任市長時的情婦。現在我們並沒有把譚明月怎麽樣,劉紅的這座大靠山沒有倒,劉紅心存僥幸,就不可能交代任何問題。現在可行的辦法有兩個,一是讓劉紅對譚明月這座靠山的幻想破滅,二是我們能夠抓住劉紅的犯罪證據,直接判了她的死刑。一個臨死的人萬念俱灰,自然就會把她所知道的問題給我們交代清楚。”

羅榮天道:“你說的這兩個辦法,我看可行。我覺得第二個辦法更合適一些。畢竟讓劉紅對譚明月這座靠山的幻想破滅,是一種心理戰術,可操作性不大。要不我們就用第二種辦法吧。”

王清華微笑道:“羅委員,我的想法正好和你相反。要抓住劉紅犯罪證據,我們必須抓住原清水鎮副鎮長尉尚才。可是現在尉尚才已經死了,或者說是失蹤了。這個線索可以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要再找劉紅的犯罪證據,費時費力不說,行動起來恐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當然線索也不是完全沒有。還是唐氏集團的總裁唐範海,應該也是個知情者。然而我們本身也沒有掌握唐範海的任何行賄證據。這就跟劉紅同出一轍。如果這兩個人都死扛不說,到最後,我們還是沒有任何辦法,倒不如我們直接對劉紅下手。打破劉紅和譚明月之間的關係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突破口。畢竟劉紅隻是譚明月的情婦。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譚明月肯定會放棄對劉紅的保護。”

羅榮天略一低頭道:“照你的意思,是不是說譚明月本身並沒有問題,所有的問題都處在劉紅身上?”

“這隻是我的推測。”王清華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不過根據目前的情況分析,起碼在小王莊的案子上,譚明月是個無辜者。”

王清華說到這裏略微停頓了一下,笑了笑話鋒一轉道:“至於如何做譚明月的工作,就看你這位中紀委委員如何出手了。”

羅榮天莫名其妙道:“這個案子,我已經完全交給你查辦了,而且連軍隊都給你動用了,怎麽看我如何出手呢?”

羅榮天沒有理解王清華的意思。小王莊的案子其實並不複雜,隻是到目前為止,所有的線索和證據都被人有意毀壞了。羅榮天之所把案子完全交給王清華,也是自己對這樣的案子根本無計可施,想讓王清華這位帶著江湖習氣,不講什麽規則的人來完成。

“羅委員,”王清華帶著幾分調侃的口氣道:“別的事情,你或許不在行,但是誡勉談話,你應該是行家裏手吧。小王莊的案子,譚明月雖然沒有直接責任,但到目前為止,他作為調查組組長,把案子處理到這個程度,總存在失察問題吧。這種問題可大可小,不過我們已經習慣於把這種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但是如果深究起來,起碼也要落個罷官免職吧。這裏麵的厲害關係,他譚明月不會不清楚。隻是他已經習慣了用我們的慣例思維來思考,才會這麽肆無忌憚。你不妨給他來一次誡勉談話,給他敲敲警鍾,或許就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羅榮天一下子恍然大悟,不過作為中紀委委員,為了自己的麵子,羅榮天還是沒有表現的那麽高興。羅榮天沉默了一會道:“你讓我好好想想。作為黨員幹部,誡勉談話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譚副省長作為國家高級領導幹部,對他進行誡勉談話,更是要慎之再慎。必要的時候還要向中央做一下匯報。中央有關領導批準了,我們才能對他進行誡勉談話。”

其實誡勉談話也隻是一個說辭罷了。國家並沒有明文規定,什麽形式的談話就屬於誡勉談話。說白了誡勉談話就是知道你有一些問題,但這些問題並不影響大局,還屬於小問題,提前給你打個招呼,不要把小問題演化成大問題,以後工作的時候檢點一下自己的行為。但是如果,你不直接說這些問題,隻要旁敲側擊地說一說,也是能起到同樣的效果。這一點羅榮天心裏也非常清楚。

王清華當然也知道羅榮天不是那種笨的一竅不通的人物。羅榮天能在四十多歲就混到中紀委委員,而且聲名遠播、威震四方,肯定也不是省油的的燈。

王清華沒有繼續再談論這個問題,換了一個輕鬆點的話題道:“羅委員,程豔嬌同誌在這裏工作好像不大高興。田營長也埋怨說整天要看程豔嬌同誌的臉色,心裏很不是滋味啊。”

羅榮天輕鬆地嗬嗬笑道:“豔嬌同誌年齡還小,又是女孩子,常年在中紀委工作,馬上讓她幹這種伺候人的工作,耍點小性子也很正常嘛。你們幾個老大哥就多擔待擔待。我回頭再給她做做思想工作。”

兩個人正說話,程豔嬌手裏拿一個暖水瓶,推門進來了。剛才的話不知道程豔嬌有沒有聽見,但是在背後說人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王清華就尷尬地笑了笑。

“以後再背後說人壞話,最好先把門關好。”程豔嬌將暖水瓶放在桌子上,頭也沒抬冷冷地說了一句。

程豔嬌的這句話毫不含糊是衝王清華來的。王清華立馬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應答。羅榮天就在一旁竊笑:“那句話是怎麽說的,叫怕什麽就來什麽。看來你王市長時運不佳啊。”

程豔嬌陰陽怪氣道:“羅委員,您這話說的可一點都不對。誰說人家王市長時運不佳了。要是時運不佳,怎麽可能二十多歲就混成副市長?”

程豔嬌的言外之意是在懷疑王清華的能力,說王清華能當上副市長完全靠的是運氣。這話王清華就不愛聽了。自己這個副市長雖然不能完全說沒有運氣的成分,但半年裏自己經曆了多少次生死,要不是自己冷靜應對,還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程豔嬌同誌,”王清華用很正式的口吻道:“我這個副市長當然完全靠的是運氣。但不知道程豔嬌同誌,二十歲剛出頭就進了中紀委靠的什麽?難道是……哈哈哈……當我什麽也沒說。”

王清華雖然沒有把話點明,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一個女孩子除了運氣之外,還有什麽呢?無非就是色相了。

程豔嬌又氣又急,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上,但是這種調侃的話,又不能直接回撥。如果回撥就等於不打自招,隻好一跺腳,哼了一聲扭頭跑出了房間。身後留下王清華一串嘻嘻哈哈的怪笑。

草,跟老子玩心眼,你還嫩了點。王清華心中忽然產生一種報複之後的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