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轉機
不能因為恩怨不作為,不能因為恩怨結不該結的恩怨,更不能因為恩怨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到關鍵時候就要忍,忍一般人所不能忍。就要放下架子,把自己徹底當成一隻沒有任何身份的狗。隻有做好了狗,才能真正站起來做人。這是馮書記的經驗之談,也是為官的基礎。
馮書記不知道蘭鎮長和市委蘭書記的關係之前,一直還對自己的升遷抱有幻想,因為畢竟市委沒有處理自己,而且連誡勉談話這樣的表麵工作都沒有做。這就說明蘭鎮長的匯報材料並沒有引起市委的重視,或許市委認為,這隻是一個鄉鎮書記鎮長之間不合的一種表現形式。
這是普遍現象,普遍的幾乎每個鄉鎮都存在。按照中國傳統思維:一山不容二虎。卻偏偏在每個山頭上都放了兩隻老虎。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弊病。馮書記這樣想的時候,還發了兩聲感慨,感覺自己做這個鄉鎮黨委書記實在有些屈才。按照自己的才華,起碼應該是省一級幹部。就是再退一步也應該是市、縣一級幹部,而不應該隻是一個鄉鎮黨委書記。
然而當他知道蘭鎮長和蘭書記的關係的時候,他的幻想幾乎徹底破滅了,破滅的自己幾乎不想再拚下去了。他犯了一個官場最低級的錯誤——沒弄清楚裙帶關係,就隨便結怨。而且結了一個可以讓他永遠無法翻身的怨。
這個裙帶關係更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裙帶關係——人家是父女。就算蘭書記再公正無私,但誰能保證市委的每個人都公正無私?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甚至幹部管理科,如果這些人知道他得罪了蘭書記的大小姐,誰敢提拔他,誰敢再用他?
馮書記後悔、喪心、懊惱、怨憤,但是能怨誰呢?隻能怨自己有眼無珠,做事魯莽,頭腦發熱,神經失常……自己說什麽也是二十年的老鄉鎮了,犯這麽低級的錯誤,實在沒有原諒自己的理由,自己真恨不能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
但是抽完呢?抽完怎麽辦?就這樣坐以待斃,就這樣等死?馮書記不甘心。蘭鎮長也是人,而且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女人。現在馮書記寧願這樣認為蘭鎮長。事實上蘭鎮長也是這樣的。這種想法不容的有半點馬虎。一旦馬虎就會表現在行動上,表現在臉上,就很容易暴露自己。自己就徹底玩完了。
如果有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馮書記還是願意嚐試一下。他不想回老家吃老米去。想想下台後,每天無所事事,無人問津,無聊度日的生活自己都後怕。
蘭鎮長人還是不錯的,不會得理不饒人,而自己的的確確犯了錯誤,而且是政治上的錯誤,是路線上的錯誤,是和黨的根本宗旨相違背的錯誤。認識一定要深刻,態度一定要端正,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別人的原諒和認可,才能得到蘭鎮長和蘭書記的同情,才能讓自己心理得到平衡,才能放下包袱。
馮書記是領著廖總一塊去見蘭鎮長的。蘭鎮長正和王清華聊一些鄉鎮工作的事情。蘭鎮長對王清華有一種特別的情感,這種情感一旦得到延伸,將會產生無窮的吸引力和依賴感。
“蘭鎮長,忙著呢?”馮書記推門而入很客氣、盡量自然地笑道。但僵硬的眼角還是無法掩飾他內心的尷尬和無奈。
“哦,馮書記啊,坐吧。”蘭鎮長似有不快,因為馮書記沒有敲門。馮書記進別人辦公室從來不敲門,因為他總是說這是檢查工作,敲門就等於通知了,檢查還有個屁用。雖然蘭鎮長是女同誌,馮書記依然照進不誤。
今天的情況卻大不為同了。馮書記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扭扭捏捏一扭屁股坐進蘭鎮長用粉色布重新包過的沙發裏。
“這位是?”蘭鎮長見後麵站著一位滿身是泥,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問馮書記。
“哦,忘了給你介紹了。這位是藍華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廖遠信,專程給你送車來的。路上滑,鬧了一身泥。”馮書記說完哈哈笑了起來,想活躍一下氣氛,使自己不是那麽尷尬。
“蘭鎮長好!蘭鎮長這麽年輕就當上了鎮長,真是年輕有為啊。”廖總也叫了一聲,沒忘記奉承一句。廖總不是衝鎮長這個位置,是衝蘭書記的麵子。一個鄉鎮長算個什麽,不值得他那麽客氣。別說是一個鄉鎮長,就是一般的縣長、縣委書記他也不會放在眼裏。
“原來你就是廖總啊。快請坐!今天真是讓你費心了。路上這麽滑,真是不好意思。”蘭鎮長見廖總一身的泥,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沒什麽,隻要蘭……蘭鎮長你一句話,廖某人立馬就到。蘭鎮長叫我送車是看的起我廖某。”廖遠信江湖習氣很重,說話大大咧咧的,本來是想說蘭書記的,估計覺得那樣說肯定會讓蘭鎮長不高興。蘭鎮長不高興,蘭書記能高興嗎?這麽簡單的道理,廖總很快就明白了。
“這位是……”廖總比馮書記顯得大方多了,沒忘記問王清華。
“這位是我們鄉鎮新分來的武裝部部長,叫王清華。”蘭鎮長介紹道。
“年少有為,真是年少有為啊,這麽年輕就當上了武裝部長,今天真是讓廖某人開眼界了。”鎮長年輕,武裝部部長更年輕。武裝部長也是個副科級幹部,在鄉鎮是要算班子成員的。廖總這樣說年少有為一點也不過分。
“王部長可是蘭鎮長的得力幹將啊。”馮書記早就看出來蘭鎮長和王清華不一般的關係,隻是過去不把蘭鎮長放在眼裏,就更不會把王清華放在眼裏了。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人家來頭不小,身邊的人也不能得罪了。領導身邊的人,在領導身邊說你一句好話是說,給你下個絆子也是一句話。雖然蘭鎮長不能算馮書記的領導,蘭鎮長的父親卻是馮書記的不二領導。這種關係很微妙,微妙的比直接領導更難把握。所以馮書記不得不倍加小心,更何況自己還有把握在人家手裏。
王清華急忙站起來道:“不敢當,我初來乍到,以後還請馮書記多多批評指教。”心中卻想:“馮老頭的臉變化也太快了,應該是蘭鎮長那一通電話的結果。蘭鎮長的父親……”蘭鎮長打電話的時候雖然沒有說明,但從蘭鎮長的口氣中也能聽出來,蘭鎮長的父親應該不是一般的人物。再偷視一眼蘭鎮張。蘭鎮長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女人特有的得意,那種得意你也可以看做是媚笑。
清水鎮的關係雖然已經基本明朗,但王清華還是不能大意。蘭鎮長背後是不是會有什麽陰謀陽謀還不能確定,王清華不得不對任何一個人都保持謹慎謙恭的態度,對馮書記更要即防又拉攏。防當然是為了更好地拉攏。不得罪人是最好的處事原則。隻有不得罪人,別人才不會給自己使壞、下絆子,自己才能不辜負李市長的期望,才能更好地完成李市長交代的任務。即便是現在李市長還沒有給自己下達什麽任務,但並不說明以後不會有什麽任務。這一點到什麽時候都不能忘記。因為直到現在為止,隻有李市長才算是自己真正意義上的頂頭上司,是自己的保護神,失去了這個保護神,自己將跟裸奔沒有什麽區別。
四個人在蘭鎮長辦公室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廖總起身說,還有些事情需要辦,起身告辭。廖總是個很明智的商人。這個時候不能磨機的時間太長,磨機的時間長了蘭鎮長會不高興,會認為你是邀功,是想聽表揚,辦了點事情就要承諾。這是為難領導的事情。廖總不會做。廖總把司機留下,又留下一輛大卡車,準備往回拉寶馬,自己坐大卡車回去了。
蘭鎮長隻把廖總送出辦公室門,馮書記卻不得不把廖總送出機關大院,直到招收告別,看著廖總乘坐的大卡車消失在視線裏,才轉身回來。
回來的路上,馮書記做了幾次心裏鬥爭,還是又回到了蘭鎮長的辦公室。
蘭鎮長正好王清華商量下午匣子村的事兒。
蘭鎮長說:“要不把老胡叫來一塊商量商量,畢竟是給人家辦事。”
王清華說:“那就聽你的,我去叫老胡。”
馮書記正好進門,也聽到了,急忙道:“不用你去,我讓尉主任去叫。”說著在樓道裏大聲喊老尉。老尉就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馮書記交代了一下,老尉似有疑惑,看了一眼馮書記。馮書記大聲道:“還不快去!”
老尉一頭霧水,又屁顛屁顛地去了。
真是犯賤!王清華心中冷笑了一聲。像老尉這樣的人在鄉鎮一輩子也就那樣了,混一輩子也混不出個所以然,總寄希望於黨委書記能給自己一個機會,給自己壓壓擔子,能給自己那怕一個副鎮長,到頭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老胡來了後,自然先是拉著蘭鎮長和馮書記的手說一些感激的話。馮書記不好意思,因為自己起初並沒有打算幫這個忙,無奈老胡熱情,自己現在也確實想幫這個忙,就一聲一聲地說應該的,應該的。
當然老胡知道有這樣的結果完全是王清華的功勞。他不能隻用幾句感謝的話感謝王清華,對王清華的感謝必須是真材實料的,是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