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現場（5）
“顧書記，話可不能這麽說啊。羅榮天也感覺顧梁的話說的陰陽怪氣的，似乎在責備自己，譚明月的遇害跟自己調查X市的案子有關。羅榮天上了幾個台階，接著道“作為一名黨員幹部，我覺得踏踏實實做事，清清白白做人，總沒什麽錯吧。關於X市的問題，我們調查到目前為止，雖說已經處理了一批幹部，但還沒有真相大白於天下嗎。用老百姓的話來說，就是抓了幾個小鬼，閻王爺還沒露麵呢。”
顧梁的臉色一下子變的很難看了，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問道：“那麽羅委員認為，抓了誰，才算是真正抓了閻王爺呢？是不是連王書記和我一起抓了，才算見到閻王爺了呢？哈哈哈……”顧梁說完故意大聲笑了起來。
顧梁雖說是在笑談中說了這麽一句話，但是這句話的分量卻非常重。顧梁不會不明白，所以他用自己的笑聲遮擋了一下。避免產生更加嚴重的摩擦。
羅榮天就往身後看了一眼，發現王清華遠遠地跟在後麵，並沒有注意自己和顧梁的談話，就轉臉對顧梁道：“顧書記，有些事情，我不說，你們心裏恐怕也應該有數。就拿王清華同誌的問題來講。你們省委要求撤銷他的黨內外一切職務，而且給他扣了一個莫須有的帽子，說他的檔案存在問題。這本身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羅榮天含沙射影，顧梁愣在那裏半天沒有說話。過了一會，顧梁才道：“王清華的問題，你們中紀委不是也同意了嗎？而且你也認為王清華的資曆太淺，閱曆不深，政治覺悟有待提高，怎麽能把責任完全推到我們省委頭上呢？”
顧梁說完，沒等羅榮天接他的話，就擺了擺手道：“咱們今天不談論這個問題。還是先看看譚副省長的遇害現場再說吧。譚副省長遇害，這可不是一般性質的問題了。不光是我們省委，我覺得你們中紀委也應該好好重視一下這個案子。”
兩個人說著已經到了頂層。樓道裏站滿了警察，見羅榮天和顧梁一班人上來，馬上齊刷刷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趙金明急忙趕了過來，對羅榮天和顧梁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譚副省長遇害的地方在508房……”停頓了一下，低聲對顧梁道：“而且身上沒有穿衣服。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在遇害之前，好像還跟女人發生過……關係。所以……你看……”
顧梁明白趙金明的意思，就看了一下羅榮天，羅榮天沒有說話，點了點頭。顧梁就轉身對秘書道：“你把其他人領到別的地方休息，再把公安廳的老楊叫過來。”
羅榮天馬上麵無表情道：“你把王副市長也叫來！”顧梁愣在那裏看了一下羅榮天，秘書看著顧梁的臉。顧梁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兩位領導說話，其他人也很知趣，遠遠地跟在後麵。秘書下麵嘀咕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其他人就跟著秘書返了回去。
508房，門上已經貼了封條，趙金明過去撕開封條，將門打開。羅榮天赤條條的呈大字形躺在地毯上，好像在臨死之前，突然受到了什麽驚嚇，眼睛瞪的很大，一副驚恐的樣子。地上卻沒有任何的血跡和嘔吐物。看樣子譚明月並非是別人用管製刀具殺害，也不像是被人下了毒藥。
趙金明就過來以一個警察的身份道：“譚副省長的遇害非常蹊蹺。我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渾身上下竟然沒有一處刀傷，通過儀器檢測也沒有發現有任何的中毒跡象。如果譚副省長是中毒而亡，渾身的皮膚應該是呈黑紫色。而我們現在看到譚副省長的屍體明顯是白色，而且通過我們在房間裏提取的成分中，也沒有發現有任何的致命毒素。所以，我懷疑譚副省長有可能是死於突發性心髒病或者腦溢血之類的原因。要麽就是……”
趙金明說了半截不再往下說了，看了一下顧梁和楊澤勇。
顧梁眉頭皺了一下，道：“這裏隻有我們幾個人，你直截了當地說吧。沒關係的。”
趙金明咽了一口唾沫這才道：“如果上幾種情況都不是的話，譚副省長很有可能是驚嚇而死。因為憑我的多年的查案經驗……”
“驚嚇而死？”顧梁的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沒等趙金明把話說完，就低吼了一聲，“你這種推斷是不是也有些太過牽強了，一個副省長怎麽可能被嚇死呢？什麽原因，遇到鬼了？一個副省長遇害都將近二十四個小時了，你們連死因都搞不清楚，竟然說是被嚇死了。這要是傳出去了，讓老百姓怎麽看我們這些黨員幹部？”
趙金明見顧梁的話不好聽了，隻好退到一旁。楊澤勇上來圓場道：“顧書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譚明月同誌在X市的經濟建設中，乃至全省的經濟建設中，都做出非常大的貢獻，他的死，讓我們都很難過。不過，我覺得金明同誌說的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也隻是一種推斷，並不能說明事實真相如何。”
楊澤勇說著看了一下羅榮天，希望羅榮天能發表一點建議。羅榮天想了想道：“這種刑事案件，我沒有什麽經驗，但是我也不同意金明同誌剛才的推斷。”說著轉身問身後的王清華：“你怎麽看呢？”。
王清華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譚明月的屍體。王清華曾看過一本醫學書上講：當一個人突然意外地遭受外界驚嚇時，大腦會指令腎上腺分泌大量的兒茶酚胺。兒茶酚胺是一種神經介質，包括腎上腺素和去甲腎上腺素。當人處於極度驚恐狀態時，腎上腺會突然釋放出大量的兒茶酚胺，促使心跳突然加快，血壓升高，心肌代謝的耗氧量急劇增加。過快的血液循環如洪水一般衝擊心髒，使心肌纖維撕裂，心髒出血，導致心跳驟停致人死亡。
如果按照這個結論推斷的話，譚明月肯定不是被嚇死的。因為心髒撕裂後，人的七竅肯定會有出血的現象，但是譚明月的身上卻沒有絲毫的血跡。如果譚明月真是被嚇死的話，那就是嚇死譚明月的人，在嚇死譚明月之後，擦掉了譚明月身上的血跡。
然而有什麽事情，能把一個堂堂副省長嚇的心髒撕裂而死呢？這種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
王清華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說趙金明的推斷，而是問趙金明道：“趙局長，你們在對譚副省長的屍體進行檢測的時候，有沒有發現譚副省長被衝洗過的痕跡……或者是被什麽東西擦拭過的痕跡？”
趙金明想了想道：“這個……恐怕很難說。因為譚副省長晚上睡覺之前，肯定是要衝澡的。從屍體上很難分辨出，是譚副省長遇害之前洗的澡，還是在遇害之後被人衝洗或者擦拭過。”
趙金明說完，馬上接著問：“你問這個幹什麽？難道跟譚副省長的死因有關？”趙金明是公安局局長，有著多年的查案經驗，而且是刑警出身，他不想在查案方麵都輸給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這會讓人看不起，所以對王清華的問題表現的很不屑。
王清華明白趙金明的意思，本想解釋一下，不想被趙金明堵了一句，就笑了笑道：“沒什麽，我隻是隨便問問。”接著轉身對羅榮天道：“我個人感覺，譚副省長被嚇死的可能性也存在。不過我還是建議，對譚副省長的屍體，進行一次測底的屍檢。如果檢測出譚副省長屍體上的兒茶酚胺含量過高，那麽譚副省長就有可能是被嚇死的。當然也隻是有可能而已。因為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譚副省長在遇害之前，肯定跟女人發生過關係。”
王清華說到這裏戛然而止。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下麵的話，王清華想留給羅榮天。羅榮天隻要將自己的話整理一遍，就是一個非常有說服力的結論。王清華之所以要這麽做，有三個原因，第一，如果結論從羅榮天口中出來，肯定要比從口中出來更具有說服力和權威性。因為權利本身就是一種無形的權威。在官場上體現的更是淋漓盡致。第二，王清華不想太過鋒芒畢露。鋒芒畢露的結果，肯定會招來別人，比如說趙金明的妒忌和仇恨。第三，王清華希望成羅榮天之美。這也是官場規則，把所有的功勞都歸給領導，把所有的過錯歸給自己。
王清華說完看著羅榮天道：“羅委員，我看還是由你來說吧。”
羅榮天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少有的喜色，頓了頓轉身對顧梁道：“顧書記，清華同誌說的很有道理，我看這樣吧。先讓法醫對譚副省長的屍體，進行一次徹底屍檢。然後再根據屍檢結果，對譚副省長的死因定性。至於譚副省長的死因，讓我看，就公布為突發性心髒病吧。畢竟一個副省長的死，對我們黨和政府的形象影響還是非常大的。”
顧梁睨視了趙金明一眼道：“看來也隻能這樣了。”又以詢問的口氣對羅榮天道：“省委專案組，打算就譚副省長的死因問題，召開一次專門的討論會。羅委員是不是也參加一下？”
顧梁的話，明裏是在詢問羅榮天，卻暗含著將羅榮天排除在外的意思。
羅榮天也明白顧梁的意思，而且中央方麵也沒有明確指示自己參加專案組，笑了笑道：“我看這樣吧。你們這個討論會，我就不參加了。不過我還得給你這個大書記提一點希望。”
顧梁邊往樓下走邊道：“羅委員太客氣了。有什麽要求，你們中紀委直接下命令就是了。無論什麽要求，我們都會盡量滿足。”
羅榮天擺了擺手道：“中紀委這次到X市的主要目的是徹查小王莊水庫的問題。後來又扯出來一個重型機械廠地皮的問題。現在譚副省長又莫名其妙的死了。X市的問題變得越來越複雜了。所以我希望你這個大書記，在調查譚副省長遇害的同時，能夠盡量照顧一下我們中紀委。我們也是為了完成上邊交給的任務嗎。”
羅榮天雖然說的很客氣，但也是明確告訴顧梁，不要因為譚明月死了，X市的問題就可以這樣一筆勾銷，再不往下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