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暗流(6)

X市人民對市政府由來已久的疑慮不可能在王清華的三言兩語中,就完全煙消雲散,不把實實在在的東西擺在重機職工的麵前,他們是不會輕易相信王清華的。王清華也了解這一點。所以他能做的隻有將這些前來群訪的重機職工順利地回家了。

“王市長,什麽也不說。我們暫時信你這一回,回家等你的消息,要是一周之內,退休職工和他們的家屬還回不了家,到時候你可別怪我們翻臉無情。”其中一名膽大的中年職工還是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蘭新天的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對那位職工嗬斥道:“你怎麽說話呢?這可是王市長!”

那位中年人可能話已經說開了,就有了豁出去的想法,看著蘭新天道:“蘭市長,不是我們不懂禮貌,是我們實在是怕了。要不然就是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市委鬧事。你都看見了,他們把我們工人當人看了嗎。我們的職工來上訪,人卻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家屬來要人,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你說這是什麽事兒嗎。這還不算,還要派人打我們。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政府?”

中年男人的話,讓蘭新天無言以對。隻好選擇無言的沉默。

那中年男人接著道:“重機搬遷本來也是好事,重機汙染大,這些年還一直搞擴建,把附近的居民搞的也是不得安生。我們搬遷到市郊,也是好事。可是我們就想不明白了,那麽好的地段,為什麽卻賣出那麽低的價格,一畝地三十五萬元,這難道不是讓人懷疑嗎。可是重機在近郊征地的價格呢,卻是七十八萬元一畝,比重機賣出的價格高了一倍還要多。難道近郊的地皮比市區裏的地皮還要貴了嗎?”

王清華在那位中年職工的肩膀上拍了拍道:“你說的這些情況我們都清楚。中紀委的同誌已經在咱們X市待了好長時間,其中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徹查你們重機的地皮問題。隻是案情比較複雜,暫時還不能給你們一個確切的答複。不過請你們放心,我相信中紀委的同誌一定能這件事情給大家查個水落石出,不讓咱們重機蒙受任何損失。”

那中年男人鼻子冷哼了一聲道:“別拿中紀委說事了。我看中紀委跟他們也是蛇鼠一窩,幹不出什麽正經事兒。”

蘭新天問:“你把話說明白,什麽是蛇鼠一窩,你看見什麽了?”

那中年男人眼睛瞟了一下王清華,沒有說話。王清華就鼓勵道:“你說吧。沒事的。如果你說的事實,我就是豁出去這頂官帽子,也把事情查清楚。”

那中年男人看了一下王清華,又看了看蘭新天,顯然,在他們心中更加信任蘭新天。蘭新天就點了點頭。

那男人道:“我兄弟是廚子,在八仙樓做飯。前幾天他給我說,從首都來的大官和喬天民在半仙樓都玩瘋了。小姐都是從求鳳閣選的最好的……”那中年男人說了半截,見王清華的臉色一下子綠了,戛然而止,後麵的話沒有說下去。

“你們先回去吧。”王清華緩了一下神,對幾位職工代表道,“請你們放心,七天之後,我王清華一定給大家一個說法。要是七天之後我不能踐諾,我主動給人大提出辭職報告。”

蘭新天把職工代表送走,王清華馬上將電話給羅榮天打了過去。

“羅榮天,你給我說清楚,你們中紀委來X市到底來幹什麽的?”王清華厲聲說道。

這一聲把羅榮天也嚇了一跳,他不知道王清華這是怎麽了,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兒。在羅榮天的印象中,王清華還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從來沒有直呼過自己的名字。

“王清華,我看你是瘋了!”羅榮天也沒有給王清華好聽的。

“我就是瘋了也被你們BI瘋的。我現在才算明白,你為什麽一直壓著重機的案子不查,原來跟早就跟他們變成了蛇鼠一窩。”

“王清華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麽蛇鼠一窩,誰跟誰是蛇鼠一窩?”

“這還用我說嗎。你是不是跟重機的喬天民去過八仙樓?”

羅榮天總算基本明白了一些,知道王清華可能是誤會了自己,就緩了緩口氣道:“清華,你聽誰說我跟喬天民去過八仙樓了?要是我跟喬天民去了八仙樓,我還會把喬天民抓起來嗎?”

“什麽,是你把喬天民抓起來了?”中午的事情終於水落石出,王清華原本以為是裘學敏和趙金明幹的好事,現在看來是“冤枉”這二位了。王清華沉默了一會接著道:“有人舉報,你們中紀委的同誌跟喬天民在八仙樓喝花酒。好像還是一個大官,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清華說完,啪一聲就把電話扣了。這個電話不扣已經不行了,自己不明就裏,一時衝動,就把羅榮天臭訓了一頓,羅榮天怪罪起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畢竟人家是中紀委委員,畢竟人家是省部級領導,畢竟人家還是自己的姑父……草他奶奶地……王清華開始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太過魯莽。忍不住在自己臉上拍了一下,自語道:“真他娘的,糊塗了!”

就在這時燕妮進來了,正好看見這一幕,就笑問道:“王市長,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牙疼?”

王清華愣在那裏還沒有給自己找到台階,燕妮先給自己墊了一個台階,王清華就訕笑了一下,順著燕妮的意思道:“噢,牙疼,這兩天可能……是上火了。”

燕妮把一杯**茶放在王清華麵前的桌子上,笑眯眯道:“**茶,我剛泡好的,還沒有喝,你先來吧。”

王清華看了一下,竟然是燕妮的杯子,就笑了笑道:“這樣不好吧。”還是伸手把杯子拿在了手中,接著問:“這杯子是從哪兒賣的?挺別致的嗎。”

燕妮沒有回答王清華的話,臉紅了一下,轉身走了。

這時蘭新新天進來,正好和燕妮打了個照麵,蘭新天四十歲出頭了,對這種男女關係也有些麻木了,見燕妮臉上紅紅的也沒有說什麽,直接走到王清華的跟前。

“怎麽樣?重機的職工都走了嗎?”王清華問道。

“已經走了。”蘭新天喘了一口氣道,“他們還是要求我們在一周之內能給他們一個準確的答複,要不然還要來市委鬧事。”

王清華道:“這事好辦。我馬上去見一下裘學敏。他肯定會有辦法的。”說著衝蘭新天神秘地笑了笑,轉身去了裘學敏的辦公室。

王清華進裘學敏辦公室的時候,裘學敏正不知和王光祿商量什麽事情,見王清華進來就停了下來。

“事情解決的怎麽樣?”裘學敏自問自答道,“肯定是一切順利吧。我就知道你王市長出馬,肯定擺平了。”說著給王清華讓了一根雪茄。

“解決是解決了,不過也是暫時的解決了。”王清華掏出打火機點了雪茄道,“重機的職工們的要求沒有變,第一要求我們七天之內找到那些失蹤的退休職工和他們的家屬;第二要求我們對喬天民的問題進行徹查。如果不答應,他們下次可就不是到市委來鬧事了,而是直接去省城。”

王清華直接把重機職工的調價加了碼,非如此不會引起裘學敏的重視。

裘學敏就哈哈笑了笑,對王光祿道:“看見了嗎?現在這些職工不一樣了啊。都敢跟市委討價還價了。我看我這個市委書記也不要幹了,讓他們過來幹好了。”

王光祿跟著笑了兩聲道:“現在的工作是一天比一天難搞了,過去哪兒聽說過有工人上訪的事情。工人是什麽,是咱們先鋒隊,覺悟甚至比咱們的覺悟都要高。可是現在呢,工人不僅上訪,還要聚眾鬧事。讓我看,從某種程度上講,工人的性質也已經發生了變化。”

裘學敏道:“我對你的觀點有不同看法。不能說工人的覺悟不如過去了,而是現在我們的幹部覺悟上不去了,有些幹部唯恐天下不亂,總愛打著為民謀福、謀利的旗號搞些小動作,動不動就鼓噪群眾上訪。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達到他們不可見人的目的。讓我看,他們完全錯了,錯就錯在他們對形勢認識不清,對自己的力量估量過高,對黨和政府的力量估量過低。這種人遲早是要吃虧的。”

裘學敏說著,轉身問王清華:“王市長,你說是不是啊?”

王清華不會不清楚裘學敏這是含沙射影地說自己,就笑了笑道:“我覺得你和王書記說的都很有道理。工人的覺悟是一個方麵,幹部的覺悟也是一個方麵。如果幹部的覺悟高了,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工人自然就不會上訪。現在有些幹部確實是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能幹什麽不能幹什麽。為了一己之私不把工人的利益當回事,拿工人的生命財產安全開玩笑。這樣以來,就難免工人不滿意了。”

王清華說完,也問裘學敏:“裘市長,你覺得呢?”

裘學敏的臉色不大好看了,不過對王清華的這種說法,也不能說不對,隻好尷尬地笑了笑道:“王市長就是王市長,年輕有為,連理論水平都比我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