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暗流（11）
不想蘭英進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就一下子愣在那裏。蘭英是王清華在路上打電話讓過來的，主要是想給蘭英說一下蘭滄海的事情。王清華估計，如果中紀委和省委壓著田明軒的問題不處理，蘭滄海的問題就不會無限放大，最後隻能不了了之，即便是要對蘭滄海進行罷官免職，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王清華想把這個好消息盡快告訴蘭英，就讓蘭英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想不到蘭英會來的這麽快。
“坐吧，”王清華指了一下沙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倒是燕妮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拿了王清華的衣服，對燕妮很尷尬地笑了一下道，“髒了，我拿去洗洗。蘭小姐你坐！”說著低頭往外走。蘭英一直看著燕妮出去，才坐在沙發裏也沒有說什麽。
“你爸爸的事情到目前為止，雖然還沒有定下來，但也差不多了。”王清華給蘭英倒了一杯水，放在蘭英麵前的茶幾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你不用擔心了，你爸爸可能沒事了。”王清華雖然已經很有把握了，但也不想把話說的太滿，萬一出點什麽事兒，不好再給蘭英解釋。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王市長。”蘭英的話怪怪的，王清華也知道蘭英為了剛才的事情心存不滿。然而蘭英說她已經知道了，卻讓王清華感到有些意外，就順勢在蘭英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問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對蘭滄海的處理結果，自己尚且還是猜測，蘭英怎麽可能知道呢。王清華心中疑惑，卻並沒有顯得多麽的驚訝。官場的事情很難說的，蘭滄海曾經是市委書記，門生故舊肯定不少，有一個兩個在檢察院任職也說不定。關鍵時刻沒有忘恩負義也是正常事情。
蘭英卻沒有直接回答王清華的話，好像是答非所問道：“我媽從省城回來了。”說了一句不再說了，端起茶杯對在嘴邊，半天卻不見往嘴上對。
蘭滄海出事後，吳菊仙就去了省城。這段時間一直在省城呆著。王清華想吳菊仙去省城可能有兩個目的，明著肯定是給蘭英說是去省城跑跑關係，暗地裏也不能排除吳菊仙做好了隨時跑路的準備。從省城走，要比從X市走方便的多，而且可以悄無聲息地在人間蒸發。如果王清華猜測的還算正確的話，那麽蘭滄海跟藍菊集團肯定是有關係的。不過這樣的事情，王清華確實不願意它是真的。
“哦，”王清華應了一聲，沒有再跟蘭英說什麽。蘭英這段時間已經顯得非常憔悴了，就連一雙渾圓而富有彈性的酥胸也好像蔫了，鬆鬆垮垮地耷拉了下來，沒有一點精神，看上去有些可憐。
“最近沒有跟裘婉兒聯係嗎？”蘭英突然問了這麽一句。問完了還是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抱著茶杯，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蘭英卻看上去好像很冷的樣子。
“沒有，”王清華很幹脆的回答，說完了覺得話說的有些生硬了，好像自己虧欠了蘭英什麽一樣，又補充道：“最近工作比較忙，沒時間聯係。”說完轉身問蘭英：“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呢？”
“沒什麽，我也就是隨便問問。”蘭英搖了搖頭，終於把水杯對在嘴上吸了一口，緩緩咽了下去。動作非常慢，王清華坐在旁邊，可以清晰地看到，水從蘭英的脖頸流了下去。
“你爸爸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盡量斡旋。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你爸爸會沒事的。”王清華不知怎麽了，竟然說了這麽一句很唯心主義的話。蘭英就抬頭看了王清華一眼，似乎想從王清華的眼睛裏尋找什麽一樣。
這時燕妮進來，看了一下王清華和蘭英的杯子，給王清華倒了一杯水，把蘭英杯子的睡換了一杯，轉身出去了。
蘭英還是看著燕妮的身影離開，直到燕妮輕輕地拉上們，才對王清華道：“這姑娘挺信息的。”
王清華就笑了一下道：“秘書嗎，都是這個樣子。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蘭英淡然笑了一下，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之中，好像在等待王清華繼續說下去。王清華卻也不說話了。坐在那裏隻管喝那一杯薰衣草。
“你覺得我們兩個……合適嗎？”蘭英見王清華不說話，主動打破了沉默，將身體扭了一下，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王清華。那眼睛裏好像藏在什麽東西一樣，已經失去了往昔透明潔亮的色彩，顯得有幾分渾濁，眼角的眼白竟然還有一絲土色。
“什麽合適嗎？”王清華故意裝糊塗，不想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跟蘭英談論這個問題，說完後，馬上轉移話題道：“你爸爸的事情，你必須有一些心理準備，麵前市裏的情況非常複雜，現在是這個樣子，過一段時間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你不要過於樂觀了。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盡力而為吧。”
王清華沒有說讓誰盡力而為。吳菊仙這段時間肯定沒有少張羅，找了哪些人，給哪些人打了招呼送了禮還不是很清楚。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吳菊仙和蘭滄海之間雖然經常吵的天翻地覆，那方麵的事情卻一直非常和諧。吳菊仙不可能不念著蘭滄海的好。
“我發現你越來越會當官了。”蘭英端起燕妮換過水杯繼續端在手裏，好像就是為了用水杯暖手一樣。可天氣並不冷，還有些悶熱的感覺。有些急躁的人都已經開了空調。
王清華真想給蘭英說，不會當官有什麽辦法，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你不會當官別人就不把你當回事，別說是解決你爸爸的事情了，弄不好連自己分管的那點工作都要被別人插進手。裘學敏前兩天在市委常委會上就已經明確提出來，希望幾個副書記每個人對市裏的政治、經濟、文教等各個方麵，每個人包一攤，協助分管市長工作。
黨委領導一切，市委副書記協助分管副市長工作，還不如說是分管副市長協助市委副書記工作更加確切。懂事的副書記自然會說些大話、套話從宏觀上指導指導，給裘學敏交了差就算完了。這樣一來可以減少麻煩，二來也不會跟市長、分管副市長產生矛盾。然而X市的情況卻大不一樣，政法委書記王光祿、紀檢委書記尉善才在裘學敏眼裏都算是副書記，再加上副書記閻紅學和樊海平，就已經四個副書記了，各管一攤，正好合適。王清華分管工業、商貿、金融，對口分管書記是閻紅學。
裘學敏剛剛宣布完，王清華還沒來得及找閻紅學，閻紅學就主動找上門來了，邀王清華方便的時候吃頓飯，在一起好好聊聊。王清華就知道閻紅學的目的。反正也是遲早要碰麵的事兒，就在當天晚上和閻紅學在市委招待所五號樓開了一間房，讓原慕雲安排了幾個菜。兩個市委常委在招待所吃飯，原慕雲當然是極盡巴結，十碟八碗做了一大堆，結果被閻紅學美美訓斥了一頓，隻好撤了一大半，隻留了四五個碟子。
剛開始兩個人都不說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一瓶五糧液見了底兒，閻紅學才開了口。
閻紅學上了點歲數，半瓶五糧液就有點大了，嘴裏說話也不利索了，不過心裏卻跟明鏡似得，這叫三分醉意七分裝。有了這三分醉意說話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也可以都把官架子放下了，敞開心扉的說，七分裝是用來把握說話的分寸的，該說不該說的，都要弄明白，半個腦子是該說的，半個腦子是不該說的，一定不能亂了分寸。
“王市長，”閻紅學拉過王清華的放在自己手裏，“學敏同誌讓我過問工業方麵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對工業經濟壓根就是個外行，什麽也不懂，今後的工作還要靠你。”
王清華另一隻手，還拿著筷子，就把筷子放在桌子上，用手壓在閻紅學的手上搖晃著腦袋道：“閻書記太謙虛了，我可聽說你是正派大學工商管理學畢業，對經濟工作肯定比我強。今後我就給你打下手就是了。”
閻紅學急忙道：“王市長太抬舉我了。你還不知道我那文憑是工作以後瞎混的，哪兒有什麽真才實學。再說了，我年齡也大了，以後的天下還是你們年輕人的。”
王清華道：“閻書記可不能這麽說，有你們老一輩人幫扶著，我們才能走的更穩，走的更快嗎。如果不是裘書記讓你領導我的工作，我也會向裘書記建議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話就有些意思了。閻紅學多聰明啊。現在官場原則，幹的越多越容易出問題。幹部選拔的時候，你有沒有政績不要緊，要是一旦出了問題，就想也別想了。閻紅學不會傻到把這些事情往自己身上攔。王清華也有自己的想法，經濟工作這一塊是自己分內工作，如果讓一個外人插手，那就沒辦法幹了。到底是你閻紅學說了算，還是我王清華說了算？
閻紅學也明白王清華這一層意思，隻是不好把話說的太露骨，也不能隨便說裘學敏這是在亂指揮。
“清華同誌，說歸說，你可不能給我撂挑子。”閻紅學夾了一筷子菜，放在嘴裏嚼了嚼，也不知道是鹹了了還是淡了，一副很難受的樣子咽了下去，“我在這裏給你把話說白了，今後該做的麵子活，我都給你做了，講講話，發發言，參觀參觀，指導指導，都可以。不過具體的事情，你可不要找我。我也絕不會找你。”
閻紅學這是在王清華做保證，讓王清華對他放心，他絕不會幹預王清華的工作。王清華就覺得這個閻紅學別看平時少言寡語，卻精的跟個猴兒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