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暗流(14)

從檢察院出來,王清華就覺得心裏沉甸甸的,想不到蘭滄海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過去笑眯眯的眼睛看不見了,摸不著深淺的臉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換來的是一臉的沮喪和容易激動的情緒。

又想起不知道是哪一位前輩曾經說過,官場其實就是一個生產車間,進去出來就變得和別人有很多相似之處了,好像什麽事情都無所謂,天大事情憑自己的肩膀都能頂下來,就連走路說話都變得和別人一個調調,深沉的讓人一下子聽不明白,必須經過反複思考,才能體驗出其中的味道。

不過能體會到的也隻是味道而已。他要是不願意那樣想了,馬上又會翻出另外一個東西來擺在你麵前,而且合情合理,讓你無言以對。

一旦從那個位置上走下來,又會馬上覺得連自己的靈魂都被抽了一樣,整天無所侍從,甚至不知道該幹什麽不該幹什麽,連吃飯、睡覺、洗臉、刷牙這些日常生活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不時還會神經兮兮地來一句“你匯報吧”、“我看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你完了再跟XX同誌溝通一下意見,爭取統一思想”,把身邊的人搞的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幡然醒悟,又覺得自己或許神經出現了混亂,把時光顛倒了。

再要是時運不濟,進一次大獄,哪怕就是關上一年半載,十個會有八個出來後馬上會因為無法適應社會和心理扭曲而變成神經病,要麽整天胡言亂語,要麽精神錯亂、時空顛倒。剩下兩個雖然沒有胡言亂語、時空顛倒,但也會患上嚴重的自閉症,終老不會跟人多說一句話,也算是官場的深沉玩到了極致。這就是官場的悲劇了。可惜這種悲劇不會換來任何一個人的同情,別人隻要不說活該就已經燒高香了。

蘭滄海的情況很容易讓人聯係到後者,蘭滄海現在還沒有正式關進大牢已經那樣了,要是再在大牢裏關上三年五載,就是沒有人強迫他,恐怕也不願意出來不了。

燕妮見王清華坐上車後就一直不說話,也不敢多問,忽然想起從公安局聽來的段子,想逗王清華開心,就一邊開車,一邊對王清華道:“王市長,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王清華轉臉對燕妮笑了一下,也想不到燕妮還會講笑話,當然王清華更想不到燕妮會給自己講一個段子了,就寬和道:“你說吧,我聽著。燕妮講的笑話一定很有水平。”

燕妮的臉上就紅了一下道:“我講的笑話也沒有什麽水平,都是原先在局裏的時候,聽那些人在飯桌上講的。”說著臉上不由紅了一下,足見這個段子也實在有點不太適合從一個尚未出嫁的女孩子嘴裏講出來,不過為了人逗王清華開心,還是說了起來。

燕妮抿了抿嘴道:“說是某位領導第一次找小姐,竟然傻不拉唧地問小姐,你是不是處¥女。小姐就想了想說,說我不是處¥女吧,我還沒與出嫁。說我是處¥女吧,我已經不是跟一個男人上過床了。幹脆就算個副處吧。”

燕妮說完,臉也紅了起來,要不是為了逗王清華開心,這種段子燕妮是不會講的。王清華聽完,笑的前仰後合道:“幸虧我現在的級別是副廳,要不然今天就栽到你手裏了。”說著好像馬上想起來什麽,對燕妮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市委常委的秘書應該都是副處吧。”

王清華是市委常委,雖然是副廳級,但是按正廳級對待,秘書自然是副處級了,省委常委的秘書是正處級,比市委常委的秘書高一個規格。

燕妮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跟上,也不好說什麽,就賭氣說了一句:“你欺負我。”見王清華開心了,也就認真開車去了。

王清華就哄燕妮道:“你不要生氣,我也給你講個笑話,編排我自己。你看怎麽樣?”

燕妮並不領情,道:“你還是不要講了,我害怕你講著講著,又把我繞進去。”

王清華道:“不會的,第一次是你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不是我把你繞進去的。我現在再講一個,把我繞進去,咱倆算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的。”

燕妮便道:“隻要你不把我繞進去,你講的笑話肯定有意思。你說吧。”

王清華就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說是在部隊上一個團長,一次打仗的時候負了傷,住進了醫院。家裏的婆娘就很著急,給團長打電話說要去部隊醫院探視這位團長。這位團長害怕婆娘來了受不了打擊,就說部隊上有命令,不讓家屬探視。那時候的人都膽小,一聽說是部隊上的命令,也就不敢要求看了。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團長的傷治好了,部隊批準團長回家探親。團長回到家裏以後,婆娘左看右看,發現自己男人身上的零件胳膊、腿兒一件沒少,五官也很齊全,心裏就踏實了。不想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卻發現男人的老二不見了,一下子就委屈地哭了起來,哭的死去活來的,團長怎麽哄也哄不下,一會就躁了,罵婆娘說,告訴你,我這次回去後就要提拔副師長了,到了地方上也是個副廳級幹部,難道一個副廳級幹部還不如一根吊嗎?”

燕妮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燕妮笑的很拘謹。王清華就轉身問燕妮道:“這次滿意了吧?”

燕妮道:“你這個段子太粗了,不適合給女孩子講的。我以前也聽過,不過不是編排副廳級幹部的,你講的不是原版,是,而且是修改過的。”

王清華道:“你別管我講的是還是原版,隻要能應景就行了。”

兩個人說笑著,車就進了市委大院。也許是這段時間市裏已經開始表現的風平浪靜的原因吧,下麵的小官僚們的活動又開始又了活躍的苗頭。王清華作為新上任的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當然不會被這些人放過。每次找上門的人川流不息,剛打發走一撥,馬上就又會跟上來一撥。來了之後,手裏都拿著東西,各種土特產品,名煙好酒,來了就硬往屋裏塞,王清華想拒絕都沒辦法拒絕。白天還好說一些,不過也不輕鬆,有時候王清華正上著廁所,褲子剛解開,就有人從背後叫:“王市長,你工作太忙了,找了幾回你都不在,今天趕巧竟然在這裏碰上了。”

這能說是趕巧碰上了嗎?如果不是這家夥躲藏在某個犄角旮旯裏專門盯著自己,絕不會正好把自己堵在廁所裏麵。

王清華也不能說什麽,那家夥沒有尷尬,王清華先覺得尷尬了,憋了一肚子尿,那裏還能尿的出來,隻好提了褲子,對那人招招手道:“有什麽事兒,咱們到辦公室談吧。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那人就點頭哈腰、嘻嘻哈哈地去了王清華辦公室的門口,辦公室問起,還會理直氣壯地告訴辦公室的人,是王市長叫我在這兒等呢。辦公室的人就不能說什麽了。

這種事情碰的多了,王清華就學會了躲貓貓,每次到了市委大院,先讓燕妮上去看看有沒有人堵在門口,要是有人堵在門口,就把打發了,然後自己再上去。

時間長了,那些小官僚也變聰明了,不再在王清華的辦公室堵了,變成晚上給王清華打電話,問王清華在不在公寓。弄得王清華晚上要是沒什麽事兒都不敢出去了,專門在家侯電話。萬一那一天自己不在公寓裏麵,來的又是個愛編小道消息的主兒,還不定編出個什麽花邊新聞呢。

到了市委大院門口,王清華照例沒有下車,讓燕妮先上去看看。看完了說沒人,然後再跑下來叫王清華,自己再把車送到車庫。王清華就給燕妮說:“你這樣太麻煩,來回得跑兩趟,你直接給我打個電話,我把車送到車庫也是一樣的。”

王清華這是在關心燕妮,燕妮就臉上一陣激動,不過隻是怔了一下,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道:“哪兒能讓你送車呢。這是我的分內工作。”

王清華就笑道:“這哪兒是你的分內工作了,你的分內工作是秘書,不是開車。”

燕妮的臉上紅紅的,也沒有說什麽,開了車去了車庫。這時裘學敏的車遠遠過來了。王清華認識那個0099的車牌,估計裘學敏肯定在裏麵坐著,就欲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一陣嘀嘀嘀的喇叭聲。估計是裘學敏讓司機鳴笛。不過剛鳴了兩次,市委大院看門的老頭就咯噔咯噔往過跑,一邊跑一邊吆喝:“市委大院不準鳴笛你不知道啊。”跑了兩步見是裘學敏的車,隻好招了招手,一副歉意的樣子離開了。

王清華覺得如果再要是離開的話,就顯得有些不好了,站在那裏等裘學敏的車過來。車在大廳下麵停穩後,司機馬上從前麵下來,轉身迅速把車門給裘學敏打開,又用另一隻手擋在車門上麵,一麵裘學敏碰了頭。

裘學敏也不知道從哪兒看的公共禮儀,說司機後麵的位置是汽車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尊貴的位置,坐車就一向坐在司機後麵的位置,從來不往副駕上坐。市裏的領導大多也都是這個樣子,隻有王清華和關鳳鳴比較隨便,每次坐車都坐在司機的旁邊,把秘書的位置占了,讓秘書坐在後麵。秘書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時間長了,習慣也就那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