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風起(13)

王清華並沒有告訴羅榮天,唐範海說中紀委內部有內鬼。王清華考慮,如果自己把內鬼的事情給羅榮天說了之後,隻有兩個結果,一是羅榮天死活不相信,二是羅榮天死活不承認。不相信是情理中的事情。這次中紀委過來帶的幾個人都是羅榮天,從中紀委親自挑選的精兵強將,唯有程豔嬌是個例外,而程豔嬌絕對不會是內鬼。不承認是麵子問題,即便羅榮天自己知道在中紀委的調查組中有內鬼,也不願意承認會有這樣的事實。這不僅是對他個人威信的一種的挑戰,更是對國家榮譽的挑戰。所以王清華說的很含混,隻是一個建議,至於你羅榮天信不信,認不認,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沒什麽,我隻是一個建議。我想在行動之前,整頓紀律、統一思想總有一定的好處吧。”王清華依然沒有給羅榮天說出個中原委,讓羅榮天自己來把握。

“按照你的意思,我們應該先從什麽地方下手呢?”羅榮天轉移了話題,把問題回歸到了案子上。

“現在唐範海已經開始交代問題了。但是我總感覺唐範海知道的事情並不是很多,單憑唐範海的說的事情,還不足以置裘學敏於死地。我想裘學敏的背後肯定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如果要找突破口的話,應該有兩個,一個就重機總經理喬天民,一個是裘學敏的秘書劉猛。目前的種種跡象都表明,喬天民跟裘學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重機地皮的事情,喬天民肯定是知情者,抓住喬天民就等於又抓住了裘學敏的一個軟肋。根據唐範海的交代,裘學敏所做的很多事情,都有劉猛的直接參與。足見劉猛是裘學敏的左膀右臂,打開劉猛這個突破口,無疑就等於撬開了裘學敏的嘴巴,就由不得他不認罪了。”

王清華把事情簡單給羅榮天分析了一下,羅榮天點了點頭,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可能在想另外一些事情。單把裘學敏搬到,對於羅榮天而言,意義並不是很大,他要把裘學敏連根拔起,就必須掌握裘學敏的背後的犯罪證據和事實。

“好了,這件事情今天就先談到這裏吧。”羅榮天對王清華還是有所保留,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作為這次中央專門派下來的調查組組長,羅榮天必須慎之又慎,不能出任何的紕漏,要不然就會功虧一簣。

“蘭滄海的事情調查的怎麽樣了?”羅榮天話鋒一轉問道。

王清華苦笑了一下道:“能怎麽樣呢。蘭滄海的問題,也是個頭疼事情。蘭滄海以前是田明軒同誌的秘書。蘭滄海把田明軒同誌供出來了,說田明軒過去在下麵任職的時候,曾經利用手中的權利為某些人謀取利益,從中獲取好處。但是現在你們中紀委和省委,當然了,特別是省委方麵,一直在力保田明軒,按住不讓動。如果照這樣發展下去,蘭滄海的事情也隻能不了了之了。一旦處理蘭滄海就會拔出蘿卜帶出泥,恐怕又要處理一大批幹部。”

羅榮天就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好像要發火了,卻硬把火氣頂了回去道:“裘學敏的問題是個大問題,是個帶有團夥性質的問題,但是蘭滄海的問題也不能等閑視之。不能因為扯出了某些高級幹部就不處理了。那麽我們要那些紀律、國法還有什麽用呢?不都成了擺設了嗎。”

羅榮天言盡於此,不能再說了。田明軒的問題,中紀委有派的專人調查,羅榮天也知道,所以不能把話說的太過了。要不然,萬一傳到人家耳朵裏,就會影響到團結問題。

“羅委員,你也不要過於在意了。我想中紀委這樣做肯定也有這樣做的目的。他們也許是不希望把X市的反腐戰線拉的這麽長。”王清華安慰道。

羅榮天點了點頭道:“這兩件事情都要注意保密,不要給任何人說起。特別是裘學敏的問題,我們必須慎重,不打萬不得已絕不能做打草驚蛇的事情。”

案子說完了,兩個人又扯了幾句閑話,無非是王清華父母和龍騰躍的事情。當然羅榮天隻能點一點,不能說的太認真。他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他一個女婿應該過問的事情。另外龍騰躍的身份比較特殊,就是再小的事情,也會成為國家大事。

離開開源路,王清華直接驅車去了檢察院,路上順便給蘭滄海買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報刊雜誌。蘭滄海現在已經不會過多的關心政治了,王清華特意挑選了基本帶有人生哲學性質的書籍,比如李澤厚先生書和佛學方麵的書。希望蘭滄海能從中找到解脫。像

像蘭滄海現在這個樣子,能夠皈依佛門也是一件好事。蘭滄海罪不至死,怕就怕蘭滄海解不開自己的心結,走上不歸之路。官場的事情,有很多是說不清楚的,在官場裏混的時間長了,難免會出現感知方麵的錯位,染上尼采情節,一旦從那個位置上下來,精神就會徹底的崩塌。

權力這個東西,有太多的迷惑性。把權力說成是人民的信任和賦予,不能不說是解開這個心結的一個很好的辦法,可惜時下的很多幹部,隻把這個東西當成口號來喊,當成是迷惑別人的手段來用,卻從來沒有真正領悟到其中的奧妙。

韓淑靜剛從省院回來了,風塵仆仆的,見了王清華,臉上掛上了幾分微笑,顯得很精神。

“韓檢辛苦了。”王清華過去跟韓淑靜握了一下手。王清華並沒有想到韓淑靜會這麽快從省院回來。但是既然碰上了,就不得不客氣兩句。“說說,省院有什麽指示?”王清華坐在沙發裏,早有辦公室的一個女同誌給王清華端來一杯茶水,放在王清華身邊的茶幾上,說了一聲王市長好,馬上就滿臉緋紅。王清華就覺得那女人有些犯賤。檢察院是法律監督機構,對領導卻表現出一副如此媚態,還怎麽查處腐敗分子。不過也是一晃而過的念頭,並沒有往心裏去,

“省高院並沒有明確的態度,隻是要求我們在對待蘭滄海的問題上,一定要慎重。讓我們服從調查組的指揮。”韓淑靜說著將脖子上的紗巾摘下來,掛了起來,端起茶杯漱了漱口,笑道:“這下子我肩上的擔子總算是輕了。我以前還老擔心,省高院會讓我們頂住各方麵壓力徹查。現在看來,省院也有所顧忌。”

這段時間正是北方沙塵暴侵擾的時候,不時會有風沙蔽日的天氣,從大街上回來,馬上就會染上一身的沙土,就是在院子裏站一會,有時候嘴裏都能灌進去半嘴沙土,一吃飯,牙縫裏的沙土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非常難受,漱口刷牙成了一天必做的功課。韓淑靜做了全副武裝,紗巾、披肩、口罩一樣不少。

王清華笑了笑道:“不光是你韓檢輕鬆了,我和關主任也輕鬆了嘛。”說著止住笑聲問道:“就是不知道關主任對此事有什麽看法。”

韓淑靜道:“能有什麽看法呢。你沒有發現,關主任這段時間也變了,變得馬虎了,不那麽愛較真了。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王清華搖頭微笑道:“恐怕你比我更了解關主任吧。”王清華本是一句無心之言,不想韓淑靜的臉上還是紅了一下,看來外麵人說關鳳鳴和韓淑靜的關係,並非捕風捉影,而是有一定的依據的。不過王清華認為關鳳鳴跟韓淑靜不會有那方麵的關係。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韓淑靜雖說長的還不錯,但畢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人們常說女人四十豆腐渣,韓淑靜都快五十歲了,關鳳鳴就是有那方麵的興趣,也不會那麽沒有審美標準看上韓淑靜。要是兩個人有什麽不正常的關係,可能就是比一般朋友更進一層,算是知己吧。

“我是對關主任比較了解。”韓淑靜竟也不避諱,“關主任年齡大了,過了年恐怕就要退下來了,老婆那個樣子,整日神經兮兮的,兒子又被判了刑。該看開的,不該看開的,都早就看開了。”

王清華問道:“關沐好像就判了半年的刑期,馬上就要出來了,關主任有什麽不放心的呢?”

韓淑靜苦笑道:“雖說隻有半年的刑期。出來了就更不好辦了。哪家企業願意要一個坐過牢的人呢。”

王清華就疑惑問:“關主任好歹幹了那麽多年的市委書記,又在人大的位置上待了那麽長時間,難道連兒子的工作都解決不了?”

韓淑靜道:“你不了解關主任這個人。人家當書記是發展圈子,他當書記是專門打擊圈子,他自己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圈子。現在官場的情況,你也不是不了解,要是沒有自己的圈子,一旦退下來,你就什麽也不是了。誰還會賣你的帳。再說了,他也不好意思給別人開那個口。”

兩個說著說著,就都沉默了,覺得這個話題好像非常沉重,都不想再說了。

王清華就站起來道:“你剛從省高院回來,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蘭滄海。”

韓淑靜就神秘地笑了一下道:“是不是替蘭英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