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雲湧（9）
常剛進來略坐了一會，說實在太累了，明天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大家先休息吧，就抬屁股走人了。荊天虎卻坐在那裏一直不肯走，先是一味奉承王清華如何年輕有為、英明果敢，後來就是天南海北的侃，說的都是些X市和省城的事情，也不涉及到實際的人和事，再後來就開始發些牢騷。王清華聽著聽著就覺出點意思了。荊天虎這個駐省辦主任算是個副處，已經幹了好多年了，一直想回X市任個實職，卻一直沒有機會。聽說市裏要調整下麵的班子，就有想回去的意思。
X市情況的複雜程度，不是一句話兩句話可以說清楚的，調整班子也隻是裘學敏上台之後，進一步籠絡人心的手段，現在下麵縣裏的縣委書記、縣長大多數都是裘學敏的人，估計裘學敏這次班子調整也就是做做樣子，張三、李四、王麻子，來回調動一下，轉個圈也就完事了，哪有機會輪到別人的頭上。初次和荊天虎見麵，王清華不好把話說的太直，就一直打哈哈，最後道：“荊主任盡量努力吧，隻要荊主任爭取，機會是肯定會有的。”說著打了個哈欠，荊天虎站起來道了聲王市長休息吧，也就走了。
荊天虎走了，王清華在屋裏又坐了一會，卻沒有了睡意，在屋裏這裏轉轉，那裏看看，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像紅樓夢說的劉姥姥一進大觀園，不由嗤笑了一聲，在洗澡間衝了個澡，滾到**打開電視，翻了幾個台都沒有什麽意思，幹脆直接看起了河西新聞。
在新聞裏起碼可以了解一下省委領導們的動向，為明天的一一拜訪提供一些參考。要不然自己去拜訪去了，人家卻不在家中，就會多跑冤枉腿。
王大成書記確實要調走了，從頭至尾，王大成隻露了一次麵，也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在省委接見一個外國使者。王大成已經有幾分老態龍鍾了。上次來省裏，王清華在省委大院湊巧見過一次王大成。那時的王大成精神抖擻，很有幾分大將風範。王清華雖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也能看出王大成身上散發出那種讓人敬畏的氣場。而現在的王大成，好像連說話都非常的小心緩慢，一句話說半截就停下來，想一想，再接幾個字，那位外國使者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傾聽，其實估計心裏也著急的要命。身邊的翻譯就輕鬆多了，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王清華看著就想笑。
相比之下，顧梁的鏡頭就多的多了，不是在這個企業視察，就是在那個部門調研，忙的不亦樂乎，無論在那裏都要發表幾句講話，講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做兩個偉人動作，把手伸到半空，然後做一個向前推的動作。過去就聽人說，顧梁是一個偉人迷，現在看上去那個刻意模仿的樣子滑稽而有做作。
接著就是權紅河的鏡頭，有心的人已經開始注意到，權紅河的出鏡率，已經遠低於顧梁的出鏡率了，好像是顧梁的配角，有時跟顧梁同時出鏡，看上去是並排走，顧梁每次跟權紅河說話，還是要略微回一下頭，大家就看清楚了，權紅河的位置其實是略微靠後一些的，隻是鏡頭上的平麵效應，大家看不大清楚。權紅河可能也已經意識到顧梁要接替王大成了，所以處處把顧梁放在前麵。
看了一會新聞，發現要拜訪的主要幾個領導都在省城，王清華也就放心了，走進浴室，放了水，隨便洗了洗，就準備休息。這時荊天虎敲門進來了，後麵跟一個女孩。女孩子長的還算可以，鵝蛋臉，白白淨淨的，就是渾身的嫵媚之色太重了，好像是故意模仿出來的，扭著腰肢，故意把肚臍眼露在外麵，穿戴上倒沒有什麽過分的地方。
“荊主任還有什麽事兒嗎？”王清華穿著浴衣看見門外站著以為女孩子，就沒好意思讓荊天虎進來。不想荊天虎還是從門縫擠了進來，一臉的涎笑道：“王市長，怕你晚上一個人沒有人服務，我專門給你找了一個服務員過來。很幹淨，是省城藝術學院的學生，在外麵兼職工作，剛剛入行。我也沒有告訴她你的身份，隻說你是做大老板。你看是不是讓他進來？”
王清華剛開始還沒有聽明白，聽著聽著就知道荊天虎帶來的女孩子是幹什麽的了，心想這個荊天虎真是又笨又陰險，如果自己怕晚上沒有人服務，要燕妮幹什麽。難道好需要招小姐嗎。何況還是個大學生。如果今天自己真的要了這個小姐，不就栽在你荊天虎手裏了嗎？這個道理，你荊天虎肯定不會不清楚，這是故意給我下套。而且是個一勞永逸的套。
“帶走吧。”王清華麵無表情道。荊天虎還癡在那裏。“馬上給我帶走！”王清華突然提高了八度，把荊天虎嚇了一跳，“沒別的意思，王市長，我隻是……”“馬上給我滾！”王清華沒等荊天虎的話說完，就狠狠地罵了一句。荊天虎隻好趔趄著跑了出去，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對王清華不好意思地笑笑。
打發了荊天虎，王清華一頭倒在**就睡著了，直到燕妮過來叫門，王清華才迷迷糊糊從**爬了起來。這一晚睡的還算踏實，睜開眼睛，稍微活動了一下，感覺精神還算不錯。
根據裘學敏的安排，有些人是需要明拜訪的，有些是需要暗拜訪的。明拜訪的多，暗拜訪的人少，隻有顧梁和劉寶山兩個人，裘學敏提前自然已經打好了招呼。常剛進來問：“今天先拜訪哪些人呢？”
王清華想了想道：“早上哪兒也不去了。你先跟省委王大成的秘書聯係一下，我想先去看看王大成書記。”根據裘學敏給常剛的日程安排，第一站應該是先對顧梁進行明拜訪，王清華卻說要拜訪王大成。常剛站在那裏哼唧了半天道：“王市長，這樣不大合適吧。裘書記……”
“這個我知道。臨時調整一下。完了你給裘書記再匯報。”王清華知道即便是自己不給常剛說，常剛肯定也會給裘學敏說的，索性說出來，顯得自己心裏並沒有鬼。
王大成的調動消息，好像就像七、八月的一陣風一樣，突然就在河西大地上刮了起來，可風刮了一陣又一陣，都刮了兩三個月了，卻始終不見落下一滴雨，王大成依然穩如泰山地坐在省委書記的位置上，依然調兵遣將，掌控著河西省的社會、經濟發展。而顧梁更像是一個跳梁小醜，在四處活動，以此來證實陣風絕不是空穴來風。
常剛隻好按照王清華的意思，先約了王大成的秘書，跟王大成的秘書說了一下，說X市副市長王清華想拜訪一下王書記，看王書記能不能抽出時間。王大成聽了秘書的匯報，馬上應允了下來，並讓秘書轉告常剛，讓王清華馬上過去。
王大成的這種迫切，完全出乎王清華的預料，急忙準備了一下，去了王大成的辦公室。這是王清華第一次跟王大成見麵，心裏並不是特別踏實，關鍵是害怕王大成問出一些不該問的話，比如中紀委在X市的調查情況，本身屬於絕密，但現在的領導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按套路出牌，事實上大多數的領導都不按套路出牌，總是幹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把自己所管轄的範圍當成是自家後院的一畝三分地。
到了王大成的辦公室門口，常剛要跟王清華一起進去，卻被秘書擋住了道：“常秘書長，不好意思，王書記隻點名要見王市長，我也沒有辦法。你就在外麵等一會吧。”常剛的臉上訕訕，卻不好說什麽，隻能笑道：“那好吧，王市長代表X市向王書記問好，我就不進去了。”卻忍不住在王清華進去後，歪著腦袋往裏麵看了一眼。王大成的秘書笑了笑把常剛領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王書記好！”王清華進去後，站在王大成那大班桌麵前，恭恭敬敬地打了個招呼。王大成竟然從大班桌後麵走了出來，一臉親和地微笑伸出手向王清華走了過來，王清華急忙伸出手，雙手將王大成的手抱了起來。
“王清華，”王大成在王清華的胳膊上拍了拍笑道：“早就聽說了，隻是無緣見麵。”說著拉著王清華的手，一直牽到沙發跟前。王清華多少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隻是心裏摸不清王大成的底細，也隻好笑笑道：“王書記隨叫隨到。”
一開始談話，王清華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完全多餘的，王大成一個具體的問題都沒有問，隻是和王清華說一些X市的發展情況，以及問王清華一些對X市今後的發展有什麽想法。能直接回答的，王清華就一一做了詳實回答，不能正麵回答的，王清華用別的方式回避了。比如重機的問題，現在是個非常敏感的敢提，中紀委已經插手調查了，不能隨便說，王清華就籠統地說一說，不提人事情況，隻單純地說一下產值，搬遷後的困難等等無關痛癢的話，也算是一種搪塞，隻是這種搪塞也不能不說是一種無奈。
王大成是個很親和的老人，一直沒有停止過對王清華的誇讚和鼓勵，說的王清華心裏很舒服，幾次都想把X市的情況給王大成做一個具體的匯報，幾次話到嘴邊了，想起這裏麵的利害關係，又把話咽了回去。
從王大成書記的辦公室出來，王清華看了一下表，已經快十一點了。跟王達成的談話竟然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出來的時候王大成的秘書正站在門口，王清華就疑心這家夥是不是門外偷聽，看了看秘書的表情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