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破裘（8）
再往後麵幾篇基本都是相同的內容，裘元博前後召見了蘭滄海三次，每次好像都沒有要說的，就是一直在關心，最後關心的蘭滄海心裏都有些發毛了，不知道裘元博到底要對自己幹什麽。同時辦公室的同事，以及一些領導開始頻頻向蘭滄海投來了友好的橄欖枝，讓蘭滄海有了飄飄然的感覺。當然其中不乏不厭其煩地提到那位劉秘書對自己前後態度的改變。
再往後翻，寫的卻非常潦草，自己幾乎都有些模糊不清，王清華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算看明白了。
東元95年9月3日，晴，早上刮了一陣涼風，刮的人心煩意亂。
今天裘書記又找了我，跟我聊了一會就談起了我的婚姻問題。我雖然還是單身，但對劉秘書一直有好感，希望能和劉秘書走到一起。我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何不請裘書記給我做個大媒，成全了我和劉秘書。這對我而言當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如果能娶劉秘書為妻就是給裘書記當牛做馬我也心甘情願。更何況，如果裘書記能成全此事，以後說出去了，市委書記關心下麵的人生活，也是一個美談。我越想越美，差點就要說出來了，話都到嘴邊了還是忍了。多虧我忍了，要不然將釀成大錯。我這一輩子就毀了。我隻輕描淡寫告訴裘書記，我還沒有對象。
裘書記聽完，馬上就笑起來了，笑的很燦爛，一直在說小蘭不錯，小蘭有前途。我不知道裘書記為什麽會誇我，就一直傻笑，現在想象真讓難為情。自己平時還不這樣，怎麽一到正式場合就變得那麽不堪了呢。
裘書記誇了幾句後，就告訴我，他有一個表親的女兒，一直沒有對象，在市裏工作，看我有沒有意思見見。
這時我才明白裘書記為什麽頻頻召見我了，原來是想把自己的親戚的女兒介紹給我。我當時心裏就老大不快。因為我敢斷言，裘書記的親戚肯定長的不怎麽樣，或者有什麽先天性的缺陷，要不然怎麽會介紹給我這個長相平平，一窮二白的機關小卒呢。
裘書記隻是說了說，也沒有刻意要求，告訴我，如果我有意思就找他，沒有意思就算了。然後就打發我走了。
出了辦公室，我心裏還是一個疙瘩。夜深人靜了，想象這事，也就那樣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順其自然吧。
此後又是一大段時間的空白，蘭滄海一直為裘元博親戚的事兒糾結，糾結來糾結去，總是猶豫不定，拿不定主意，總是在權衡。直到九月中旬，這件事情在蘭滄海的日記裏才算有了一個正式的結論。蘭滄海主動找到裘元博，希望見見裘元博的親戚。其實在話語間，王清華已經能夠體會到，蘭滄海馬上要見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蘭英的母親吳菊仙。
東元95年9月16日，多雲，風刮的很厲害，有種秋風掃落葉的味道。（蘭滄海的通篇日記裏都在記敘天氣的變化，而且總要加入一些情感描寫。也不知道蘭滄海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大概是為了表現一下自己的心情吧）
今天總算見到了裘書記的親戚，長的實在太漂亮了，漂亮的讓我感到炫目。她叫吳菊仙，是人事局一名幹事，比我小一歲。我們是在一家飯店見的麵。見到她，我感覺我自己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放了，臉上的汗珠子一直在不斷地流。我發現自己真的很窩囊，一個漂亮女人竟然會讓我這麽不堪一擊。
她看上去很文靜，一直低著頭，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我問什麽她就說什麽。後來我實在無話可問了，竟然傻坐了半個小時。現在想象，自己當時的樣子肯定非常可笑。不想她竟然沒有見怪。
吃完飯，我說要送她回家，他竟然答應了。我真想馬上把她抱起來親一口。
後麵的話，蘭滄海詳盡地描述了自己送吳菊仙回家時的情景，不時加兩句熱血澎湃的話。之後，直到十月上旬，蘭滄海的日記，每天都會非常潦草地記上幾筆自己跟吳菊仙在一起約會時的情景，從尷尬到熟悉，再開始拉手，接吻，每一個描述雖然都隻是簡短的幾句，但足以表現蘭滄海當時興奮的心情。而且王清華能看出來，蘭滄海寫這些內容的時候，肯定是在深更半夜從外麵回來的急躁之作。
十月中旬情況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
東元95年，10月16日，多雲，有風，刮的柳樹葉子滿地都是，秋天已經給我們捎口信了。
今天菊仙竟然提出來馬上跟我完婚。聽到他主動提出這個要求，我心裏馬上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個女孩子竟然如此猴急的提出來要結婚，多少有些違背常理。但是這段時間，我的經貿委主任的任命馬上就要下來了。一旦上任經貿委主任，我將成為本市最年輕的正局級幹部。如果離開裘書記是絕對不可能。
我想問問菊仙為什麽這麽著急結婚，想了想還是忍了。或許是人家見我要上任經貿委主任了，害怕我變心吧。女人就是小氣，連這個經貿委主任都是托你之福，我還敢把你摔了不成。
不過我還是覺得她有些不對勁，好像身體總是不舒服，還不時嘔吐，我問他怎麽回事，她直說胃痛。會不會是懷孕了呢？哈哈，不可能，我就親了她幾次，雖然手上幹了一些不正經的事兒，但也不至於懷孕吧。
管她呢，睡覺吧。
正應了一句話：喜事成雙，好事連三。（這句話明顯是蘭滄海在過了一會之後補上的。因為前麵的是用圓珠筆寫的，這句話是用鋼筆寫的。可能是睡下了之後，腦子裏一直處於高度喜悅和興奮當中，睡不著覺，又起來了，卻發現剛才寫字的圓珠筆找不見了，就找了根鋼筆寫了。）
接下來又發生了幾件事情值得提一下，一是那位蘭滄海在日記裏一直沒有寫名字的劉秘書。原來那位劉秘書以前就對蘭滄海有點意思，隻是女孩子臉皮薄不敢主動說出來。後來發現蘭滄海和書記的親戚吳菊仙好上了，竟然主動找蘭滄海談了一次，還哭了鼻子。蘭滄海在日記裏說把自己搞的很狼狽，其實在字裏行間，王清華能體會到蘭滄海那份得意勁兒。
二是蘭滄海上任經貿委主任的一些瑣碎的事情，王清華從日記裏發現蘭滄海其實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當官的材料，他上任第一天就把經貿委副主任請到外麵好好喝了一頓酒，把那位副主任搞的受寵若驚。其實當時大家都知道，蘭滄海攀上了裘元博這棵大樹，就是蘭滄海什麽也不做，下麵的人對蘭滄海也會禮讓三分。
第三件事兒是蘭滄海躊躇滿誌地給自己立下了一個人生目標，多少歲爬到什麽位置，一年要幹哪些大事，要為人民辦幾件什麽像樣的事情。那個時候還是非常講政治的年月，立下這樣的誓願本也不足為怪。不過蘭滄海在這個時候立下這樣的誓願，總難免讓人感覺有種小人得誌的味道。
真正的事情變故是在十月的下旬，蘭滄海和吳菊仙經過一個多月的戀愛之後，閃電結婚。在這段時間，蘭滄海一直沒有寫日記，應該都是在忙碌新官上任和結婚的事情，已經無暇寫什麽日記了。直到最後一篇日記，才真正揭開了蘭英的身世之謎。
10月29日，小雨，蒙蒙細雨把天空弄的灰蒙蒙的，讓人感覺特別討厭和心煩。
今天是我們結婚的第六天，她突然告訴我她懷孕了，而且壬辰反應很厲害，要請假休息。這是真的嗎，結婚剛剛六天時間，除了中間有一天在機關值班，我跟她也僅僅在一起睡了五個晚上，雖然每次都如疾風驟雨般的淋漓暢瀚，但是時間也有點太短了啊。即便是她已經懷孕了，也不可能有這麽快的壬辰反應，起碼應該在一個月甚至更長的時間才能表現出來，他為什麽會這麽快就有了壬辰反應呢。不會是……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將是我一生中奇恥大辱，我怎麽能要這樣爛貨呢。怪不得裘元博那老東西會這麽買好上心地把自己的親戚介紹給我。原來早就是一隻破鞋了，如果我要是接受了這隻破鞋，我這一輩子都不就是綠毛龜了嗎。我不甘心，絕不甘心，明天早上我一定把事情搞清楚。她要是不說，老子就宰了她，也免得受此奇恥大辱。
可話又說回來了，即便是把她殺了又能怎麽樣呢。我不還照樣要蹲大牢、挨槍子。人能來到這個世上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何況萬一我死了，家裏人怎麽辦，父母怎麽辦，誰給他們養老送終呢。不行，不行，我不能殺她，也不值得殺她。幹脆明天早上讓她滾蛋算了。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讓人家滾蛋，滾蛋的應該是自己。自己住的是人家的房子，怎麽能讓人家滾蛋呢。真他媽的窩囊，在市委幹了這麽些年了，連個房子也分不上，人家隻在市委幹了兩三年，就是因為是裘元博的親戚卻住上了兩室一廳的房子。老天爺也真他媽的不公平。
……
蘭滄海用數千字鬥爭了大概半個晚上，最終做出的決定就是妥協。王清華又從蘭英那裏了解到，吳菊仙生下她之後，因為落下了月子病，不能再生養了，就沒有再生過孩子。至於蘭滄海為什麽對蘭英會像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就變成一個永久的謎了。大概是蘭滄海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心靈中那份傷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