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團員日
時間已經快深夜十二點了,要是再沒有結果,這個會恐怕就得開到第二天早上了,大家直接各回辦公室上班就是了。
王清華都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神經兮兮地提出那麽一個建議,現在真有點自作自受的感覺了。有幾個人幾乎已經快要睡著了。
人大主任李清華擠在椅子裏,怎麽也不熨貼,不時將碩大的屁股扭來扭去,變換著姿勢,以期能再多堅持一會。而政協『主席』李文善,早已經在一陣眩暈之後,被人重新送回了醫院。隻是這次大家並沒有做出多大的反應,該開會的依然開會,好像身邊根本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今天晚上,王清華很少發言,隻是輪到自己的時候,象征『性』地說幾句,說的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不能太長,更不能涉及實際問題,也不能太過深刻,太長了大家煩,太實際了不符合自己市委副書記的身份,太深刻了廖天明和萬重山的臉上都不好看,所以一晚上王清華其實都是在踐行中庸之道。
而像現在這種情況,一個人的任命無法表決通過,是王清華事先所未能料及的,但作為副書記,而且分管組織工作,自己又不得不說話了,就想了想道:“既然大家對佟大衛的同誌的任命無法形成統一意見,不如就先放一放吧。”
王清華一提出來,馬上就開始有人符合,也不敢大聲說出來,就嘟嘟囔囔著說就先放一放吧。廖天明在會場看了一圈道:“既然這樣,那就先放一放吧。時間不早了,大家也該休息了。散會!”說完拿起筆記本,起身離開了會場,接著是萬重山,緊跟著其他人也跟沒頭的的蒼蠅一樣,往外走。
王清華到了自己辦公室,將筆記本放下,正準備關燈,廖天明卻進來了,伸手跟王清華握了握,一臉難以猜測的笑容,張了半天嘴,卻道:“清華啊,菊園那邊的還住的慣嗎?”叫的很是親切,甚至有些曖昧。王清華馬上就感覺出來,這裏麵肯定有問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問題,隻能附和著笑笑道:“還行,謝謝廖書記關心。廖書記還不回去嗎?”
廖天明一直握著王清華的手沒有鬆開,王清華問了一句,才將王清華的手放開了,哦了兩聲道:“回,回,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說著在王清華的肩膀上拍了拍,轉身走了。王清華略微停了一會才關了辦公室的燈,下樓了。王清華不想讓人看見自己和廖天明走在一起,更不想讓萬重山看見,就故意磨蹭了一會。
別的人已經走完了,隻有馮立傑和趙通兩個在樓下麵等著,馮立傑抽煙,趙通看馮立傑抽煙,兩個人竟然不說話,見王清華下來,趙通迅速鑽進了車裏麵,發動了引擎,那輛桑塔納就跟拖拉機一樣突突突地響了起來,馮立傑則為王清華開了車門,王清華坐進去後,又迅速關上車門,往前麵副駕位置走,速度一點不比當過特種兵的趙通慢。
王清華總覺得廖天明剛才的笑容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勁,按說自己也沒有說什麽,經濟工作自己幾乎片言未發,就在人事變動上說了兩句不重不輕的話,廖天明為什麽要向自己示好呢。想著這些,王清華就讓向馮立傑招了招手,馮立傑馬上心領神會,坐在了後麵,跟王清華並排坐著,目視前方,王清華不說話,他也絕不開口。這是他多年秘書工作的經驗。
拖拉機一樣的桑塔納出了市委大院。馮立傑就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晚上市委常委會的事兒。馮立傑太精明了,知道自己如果不問,領導肯定不會說的,但是領導既然把自己叫到了後麵,肯定是有話要說。
王清華就含糊地把市委常委會上的事情說了幾句,說的很簡單,幾乎是一些隻言片語,不明白的人根本聽不懂。王清華不能說的太清楚了,說的太清楚了,就等於給馮立傑匯報工作了。
不過隻言片語也能讓馮立傑聽出門道來,就沉默了一會道:“佟主任,人還不錯,就是工作太過認真了。過去還給萬市長當過秘書。”就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前麵的話是個幌子,說白了就是說給趙通聽的,說佟大衛人不錯,說明我馮立傑沒有在領導麵前說你佟大衛的壞話,說的是你的好話。說你以前給萬市長當過秘書也是事實,並沒有任何感情『色』彩在裏麵。
王清華馬上就明白了廖天明晚上為什麽有意留下來,又沒頭沒腦地到自己的辦公室,再稀裏糊塗跟自己握手、客套了。想起來,王清華還是覺得處理的並不太得當,應該再藝術一些。放一放,這個用語雖然並不是很過分,但誰都知道這三個字的內涵實在太豐富了。有時候,說放一放,是事情還沒有到火候上,等一等,等事情到了火候上再處理。有時候,純粹是處於某種要求,放一放,好人某些人明白領導的意圖。有時候,放一放卻意味著束之高閣,再不過問了。
這個佟大為也真是有些倒黴,自己並不知道這個佟大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何許人也,稀裏糊塗一句話,隻是想早早結束會議,卻葬送了他的政治生命。
進了菊園大門,在汽車燈光的閃耀之下,就看見花影樹叢之中好像有兩個人,見車過來了,又往樹叢中躲了一下,又馬上出來伸長了腦袋用手擋著汽車燈光,往汽車裏麵看。
這些天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深更半夜來找自己的也不乏其人,來了就是坐坐,有時候是一個人來,有時候是三五成群地來,有的大包小包拿一堆東西,無非是煙酒之類,王清華也不好過分的違拗,不太多的,王清華說幾句客氣話,就笑納了,實在太多了,又不好回絕,就幹脆回贈一些。反正禮尚往來,有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擋在前麵,也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更成了耍刁的理由,對方若是不收,王清華就『逼』著對方把拿來的東西拿回去,對方也就笑笑接受了回贈。
再就是一些送錢的,有些人悄悄往口袋裏、沙發下麵、衛生間『亂』塞,這些錢是沒辦法送回去的,送回去了,對方的臉上肯定就不好看了,隻好先存放在自己這裏,以後想辦法處理,其實數量也不是很大,有送幾百的,有送一兩千的,最多的也就是三千元,不過加在一起也是個不小的數目。有些人則直截了當,當麵送,把一踏鈔票,或是稍加掩飾,放在一個信封裏麵,放在王清華的麵前,說是不知道買什麽,讓王書記看著買。這種情況,王清華則當麵婉言謝絕。
錢這東西雖然好,卻也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再說了,王清華覺得自己現在也並不需要錢,吃喝拉撒睡、行動坐臥走全部市委包辦了,來Y市快兩個月了,工資卡還安穩地在抽屜裏睡大覺,何須再要別人的錢呢。
當然來的最多的還是原子同,王清華剛剛住進菊園的時候,晚上市委隻要沒有什麽工作,原子同幾乎天天晚上過來,有時候領幾個人,也沒有什麽具體的事情,就是坐下來閑聊,時間長了,熟悉了,就幾個人湊在一起玩玩撲克牌,或搓搓麻。
再一個就是菊園總經理廉根奇,幾乎是每天晚上必來報道,來了先在房間裏看一圈,看房間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或是髒的地方就指使服務員過來清掃,不過很少指使馬妮。實在沒什麽事兒了,就給總台打個電話,讓總台送一些水果上來。其實,廉根奇完全可以交代總台定時給王清華的房間配送水果,他卻要天天來一趟,就讓王清華覺得有些煩他了。
剛開始,王清華還是每次都笑臉相迎,無論對誰都是客客氣氣的,時間長了不免有些煩了,有人來了,也不大說話,如果對方是一個人,就任由對方說,自己嗯嗯呀呀地應幾聲,就算完事了。如果對方人多了自己則躲在裏間睡覺,任由他們在外麵說笑。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Y市隻要是有頭有臉的,或者是自認為有頭有臉,幾乎統統來了一遍,有些來了說是匯報工作,有些說是反應下麵的工作情況,更多的說是過來看看,具體看什麽,鬼才知道呢。實在沒有什麽理由的,也編出一個理由來,總之是每個來的人,都有一個強有力的理由做支撐。
對於這些造訪者,特別是深更半夜的造訪者,王清華總是避之唯恐不及,更沒有再去接待的理由了。車到了菊園一號樓下,王清華往樹叢中看了一眼,發現那兩個人還在那裏,而且好像在往這邊看。王清華就算定了這兩個人肯定是來找自己的,也實在沒有什麽好辦法,就讓馮立傑和趙通先回去了,自己則轉了一個彎,走進了花叢之中,希望這兩個人上去之後發現自己不在,主動離開算了。
不想在菊園裏大約散了半個小時的步後,回到一號樓下,兩個人影依然鬼鬼祟祟地站在一號樓門口。王清華就沒辦法了,看來這兩個人是鐵了心要在今天晚上見自己了,隻好硬著頭皮上了樓。
上了樓,馬妮正埋頭爬在服務台上睡覺,聽到腳步聲就馬上醒來了,急忙拿了鑰匙給王清華開了門,又給王清華泡了茶水,對王清華笑笑,什麽也不問。王清華回以微笑道:“時間不早了,你也趕緊休息吧。以後過了十一點,你就睡覺,不用等我。”馬妮卻答非所問說了一句:“沒什麽事兒,我先出去了。”然後轉身離開房間,輕輕把門拉上。這姑娘年齡不大,卻非常善解人意,不免總人產生心疼的感覺。
馬妮剛出去沒有多長時間,門就被敲響了。該來的還是來了。今晚來的不知道是什麽人物。王清華雖然心裏煩躁,也隻好穩穩了情緒,開了門。
這種迎來送往的事情,是非常能磨人的『性』子的,就是你脾氣再暴躁,時間長了,也隻能坦然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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