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 蘭英回來了

首都機場候機大廳,人聲鼎沸,來來往往的人群,將各式各樣皮箱在地上拉的隆隆直響,不時起飛的飛機從頭頂呼嘯而過,發出一陣強烈的轟鳴,來自五洲四海、皮膚各異的人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胡亂衝撞,不時有人撞到或踩到另一個人,馬上是一陣毫無感情可言的客氣:“對不起”“沒關係”“sorry”“that is all right”聲音混雜在一起,就好像是一個毫無藝術天賦的指揮家在指揮一曲雜亂無章的交響曲。

十月的首都,幹燥的沒有一絲生氣,大概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下過雨了,地上的塵土隨著憑空而起的小股龍卷風到處飛揚,不時還裹著幾片樹葉,或者白色的垃圾袋,在空中翩翩起舞,有時甚至是混合型的,不管樹葉還是垃圾,全部被他高高地卷到空中。那些樹葉和垃圾就好像在炫耀自己接力升空的豐功偉績,扭擺自己醜陋的身姿。

小股的龍卷風雖不會給人帶去任何的傷害,卻能達到讓人不得安寧效果。因為它們自從起飛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知何時才能停止,而一旦停止,就會將卷起的樹葉、塵土和垃圾全部拋向人群,讓那些愛幹淨,特別是穿著時髦的女孩子狼狽不堪。

“王書記、王書記、王書記……”錢百萬在王清華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問道:“您怎麽了?是不是什麽東西拉到賓館裏了。我這就叫人送來。”錢百萬說著掏出了手機。

王清華伸手製止了,卻還是什麽也沒有說。順著王清華的目光看過去,一個女孩子正站在前方的不遠處,右手拉著一個皮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被孫悟空使了定身術一樣。

“英姐,對,是英姐。”錢坤一下子就認出了蘭英,不過馬上就閉嘴退在了一旁,同時將父親拉到了一旁。從王清華的神情中能看出來,第一個看到蘭英的不是他自己,而是王清華。

時間似乎在那一刹那凝固了,兩個人誰也沒有向誰走近,就那樣呆立著。還是王清華忍不住了,不是王清華忍不住了,是王清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為什麽蘭英會突然出現在首都機場。從蘭英的樣子看,應該是剛剛下飛機。

“蘭、蘭、蘭……英,”王清華有些激動,看著蘭英的眼睛,“你不是在日本嗎?這麽忽然回來了?”

“沒什麽,想回來看看。”蘭英的口氣淡淡的,但越是這樣,王清華越覺得其中肯定有原委。

“為什麽回首都呢?”王清華有些疑惑。從日本飛往上海,然後從上海轉機到x市要比到首都近的多,蘭英卻回到了首都。這讓王清華有些不解。

“沒什麽,我想到首都辦點事兒。”蘭英的口氣還是淡淡的,說完又將嘴裂了一下,算是一個笑容,不過並沒有發出任何笑的聲響。

“是不是想去見他?”王清華猜測,不過蘭英平白無故地從日本來首都,也不會再有別的理由了。

蘭英沒有說話,將頭低下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尖,又抬來,點了點頭,道:“我覺得我有必要見見他。不管怎麽說,他是我的親生父親。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就算是收留我,他也應該收留我。”

“什麽?無家可歸?你說你無家可歸了,你什麽意思。你跟騰山一郎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蘭英的話讓王清華感到非常的意外,激動地問道。

“我們離婚了,是協議離婚。他給我一筆補償款。大概三千萬。我想這已經足夠了。”蘭英冷冷的,好像心靈上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他給你了多少補償?三千萬?日元嗎?”王清華問道。其實騰山一郎給蘭英多少錢並不重要,關鍵是事情來的實在太突然了,王清華幾乎根本就無法預料。

“不,是美金!”蘭英苦笑了一下說道,“你覺得錢對我還有什麽意義嗎?”

王清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蘭英這句話。藍滄海和吳菊仙已經被雙雙關進了大牢,藍菊集團暫時由國家接管,據羅榮天說,以後會對藍菊集團進行股份製處理,化成若幹股,屬於國有資產,或者應該由吳菊仙繳納的罰金,從藍菊集團扣除,剩下的部分依然又吳菊仙的女人蘭英繼承。

當中紀委將這個決定告訴蘭英的時候,身在日本的蘭英並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也沒有回來繼承。暫時還由國家接管。

然而對於蘭英而言,現在最痛苦的並不是錢的問題,而是麵臨著舉目無親、孤立無援的困境。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她不可能接受沒有一個親人的孤獨和困苦。她更希望能有一個肩膀去依靠。而跟騰山一郎結婚之後,她有覺得自己沒臉再見王清華了,她覺得王清華也不可能原諒她,萬般無奈之下,才從日本回到國內,來找自己的親生父親裘元博。她的目的並不是完全老投靠裘元博的。自從x市案過去之後,蘭英雖然知道了自己的生身父親,卻始終無法真正去麵對。她無法接受一個幾乎能當子爺爺的父親,可是她不得不去麵對。

“你……是不是冷靜一下,再去見他。你這樣冒冒失失地見他,萬一他不認你怎麽辦?”

裘元博老年喪子,心情肯定異常的沉重。如果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肯定不可能不認,但是王清華不想讓蘭英就這樣冒失地去找裘元博,畢竟從出生開始,父女二人幾乎就沒有見過麵。裘元博其人究竟如何還不是很清楚。最好的辦法是能讓裘元博主動找上門來認蘭英。這樣會更好處理一些。

“我不去找他,又能去哪兒呢?”蘭英孤苦地說道。

王清華沉默了一會道:“要不這樣吧。騰山一郎大概已經給你說過了,我現在在y市工作,要不你先跟我去y市,等安頓下來之後,再從長計議,你看怎麽樣?”

王清華願意收留她,她當然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抬頭看了王清華一眼,心中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一時又說不出來。她當初離開是為逃避王清華和他父親蘭滄海的矛盾,逃避她的親生父親裘元博,逃避這片土地帶給他的一切傷害,可是她現在又不得不回到這片土地,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錢坤離遠見兩個人都不說話了,就跑過來,對蘭英叫了一聲:“嫂子!”蘭英的臉上馬上一陣的尷尬,道:“千萬不要這麽叫,我已經不是你嫂子了。”說著看了一下王清華,臉上紅紅的。她對王清華的感情,根深蒂固,是不可能泯滅的。

王清華也覺得多少有些尷尬,就對錢坤道:“你別在這兒愣著了,去給你英姐買張飛機票吧。”錢坤應了一聲,笑了笑轉臉走了。

不可避免,王清華又將蘭英和錢百萬互相介紹了一下,在候機大廳等錢坤過來。有了人,蘭英就不說話了,三個人幹坐了一會,錢坤終於來了。還是沒什麽話說。

人是會變化的,人的變化往往發生在受到某種挫折之後。王清華想不到一向潑辣、開朗的蘭英竟會變得有些內心。也許是她的內心鬱結了太多的悲哀和對世態炎涼的認知吧。對,是認知,有了認知,人才有了喜怒哀樂,這四個字看上去是對等的,其實在現實中絕對不對等。喜樂少而怒哀多。

上了飛機,錢氏父子已經搭乘了另一架飛機飛往x市了,就剩下蘭英和王清華了。兩個人對視一眼,蘭英就開始默默地垂泣。

“你和騰山一郎那混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結婚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要離婚呢?是不是騰山欺負你?”看著蘭英傷心的樣子,王清華忍不住怒火中燒。日軍侵華的曆史,在王清華的概念中雖然是比較模糊的,但是多少年的所受的教育和耳濡目染的結果,還是讓王清華想到了仇恨。這種仇恨並非是對騰山一郎一個人,或者是豬氏會社一家的仇恨,而是對整個大和民族的仇恨。

“你不要問了,好不好?”蘭英用淚水模糊的雙眼看著王清華,懇切說道。

“不,我一定要問。你必須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不是騰山家族的人欺負你了?”王清華開始猜測,希望能引導蘭英說出真想。

然而蘭英一直緘口不言,隻是不時伸手擦一下就要落下的淚珠。

“好吧,”無奈之下,王清華隻好另想它法,“你不告訴我也可以,到了y市我就給騰山一郎打電話。我倒要看看這個小日本鬼子到底要幹什麽。難道他們的祖先欺負了我們的祖先,他們還要欺負我們的女人嗎?我當初是處於對他的信任才跟他做朋友。既然現在大家翻了臉,那也好辦,就讓這狗娘養的衝我來吧。我要讓知道,我們華夏人也不是好欺負的。”

王清華顯得異常的激動,不過這種激動也不是發自內心的,而是故意裝出來的。官場的生活已經讓他變得非常成熟和冷靜,讓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大男孩擁有了一顆四十多歲的心,他這樣做也不過想讓蘭英盡快說出跟騰山一郎離婚的原因。至於騰山一郎,他覺得還不至於欺負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