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再見
迷迷糊糊睡了一個晚上,早上六點半王清華準時起床。這是他這段時間養成的習慣。起來後先刷牙,然後到外麵鍛煉身體,順便在山坡上打打拳,整個過程也就是四五十分鍾。王清華曾建議蘭英和自己一起去。
蘭英起初也很興奮,興衝衝地去了兩天。不過到第三天就推說身體酸疼,不想去了。王清華再勸也沒有用,就隻好作罷。
就要離開這塊土地了,王清華跑步的時候特意留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如果拋開世俗的眼光,這個四麵環山的小鄉鎮其實還是蠻不錯的,在工業化高度發達的今天,這樣的世外桃源實在也不好找了。
出了機關大門往左拐,穿過一個大約30米的街道,再往左拐,已經到了莊稼地裏。順著田間小路往右再拐一個類似對號的彎,上一個慢坡,就上了第一個階梯。第一個階梯地勢平坦,全部是莊稼地,有高粱、玉米、稻穀、棉花,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豆類。
時間已經是深秋,田野裏也不再是那麽蔥綠,而是泛著黃色的綠。這是莊家成熟的季節。有些勤快的農民早早地就到了地裏,開始采摘熟透了的果實。一把一把的豆子,倒進三輪車裏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甚是動聽悅耳。
有些認識王清華的農民朋友見了王清華,就停下手裏的夥計,打個招呼:“王部長又鍛煉啊。”、“王部長不愧是當兵的出身。”、“王部長啥時候把咱那娃也招了兵啊?”
這是一句客套話,天天如此。要不然,樸實的農民朋友也實在找不出什麽更好聽的說辭了。
不過今天的問候卻有了改變。王清華剛走上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人就攔住了王清華。
“王部長,小王莊到底是咋回事?”老人的嗓門很大,幾乎嚇王清華一跳。
“政府正在查,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王清華現在也不好說什麽。
老人叫石長義,就是清水鎮清水街人,是個樸實的熱心人,直腸子,大嗓門,認死理。
“查?我可聽說,政府要把這個事兒定成壞人破壞啊。”
老人說完,王清華都感到有些意外。事故原因還沒有進入調查階段,老百姓怎麽會得到這樣的消息呢。雖然自己以前也聽到一些風聲,說譚副省長準備從鐵鍁查起。可是也沒有明確說這就是一件壞人破壞的事故啊。更何況,事實真相到底什麽,現在還一無所知。
“石大伯,你是從哪兒聽說這個消息的?”王清華問。
“從哪兒聽來的?現在全鎮都傳遍了。”石長義老人好像很生氣。
王清華本想再問一問,又一想,老百姓既然已經聽到了風聲,就不是空穴來風。也許有可能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在散布謠言,故意蠱惑人心。自己再問估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就隻好安慰老人幾句,繼續往前走。
水庫潰壩事件雖然很重要,但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查清楚的,如果自己還沒有上任之前就介入調查,難免被人誤解。
再上一個急坡,就是第二個階梯了。第二個階梯上,丘陵縱橫,溝壑滿布,是不能種莊稼的。老百姓就在這裏種上了柿子、核桃、蘋果之類的果樹。
現在正是果樹成熟後期。好多人已將成熟的果實運到了山下,送進了城裏。不過在老百姓眼裏,幾顆果子可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摘的也不是那麽幹淨。他們這樣的做主要目的還是想給山裏的鳥雀、鬆鼠之類的小動物留下一口口糧。
別看那些小動物,可是農民的好朋友。山裏水資源匱乏,要給果樹噴灑農藥,要到好幾裏地以外的山上背水。而且坑坑窪窪的都是山路,一早上也背不了兩回。所以果樹上有了蟲子,也隻能靠鬆鼠、鳥雀之類的天敵了。
也因為這個原因,清水鎮的果子,雖然個兒不是很大,成色也不是很好,但卻是名副其實的綠色食品。在城裏還是有一定市場的。果子熟了也不愁賣。
過了第二個階梯,再往上走,就成荒山了,由於山太高,加之運輸不便,農民是不會在這裏種莊稼、栽果樹的。隻栽一些鬆木、柏木等需要生長很長時間的樹木。十年,甚至二十年才砍伐一次。
當然清水鎮的老百姓很懂得植被保護,絕不會一次性把山裏的樹木全部砍伐。他們分批、分岔砍伐了,重新栽種,保持山上老是綠油油的一片。事實上他們也不得不這麽做。如果把山上的樹木全部砍伐了,隻剩下光禿禿的山嶺,山洪一來,整個清水鎮估計都要毀了。
王清華打拳的地方是一個比較平坦的嶺上。嶺前嶺後都有樹,鬱鬱蔥蔥地把整個嶺子圍成一個蓮花盆。嶺上有幾塊大石頭,形狀像石鎖之類的鍛煉物品,是王清華專門從山上找來的。
上了一路的山,王清華已經感覺身體熱乎乎的了,頭上也微微滲出了一層細汗。這當然不算什麽了。剛來前幾天鍛煉的時候,王清華走上“寶蓮盆”嶺,就已經氣喘如牛了。
一套準備體操,從頭、手臂、腰部、腿、腳,全部活動一遍,感覺各個部位都鬆弛了,然後壓腿一百次,舉石鎖一百次,倒掛起身一百次,這三套下來,全身的肌肉基本就被煉了一遍,然後再打一遍以前學過的拳法。拳法是為了讓身體更加協調靈活,並沒有多少實戰的意義。
鍛煉完之後,王清華習慣站在“寶蓮盆”上對著山下美美地喊一嗓子。這一嗓子雖然對於身體鍛煉沒有什麽意義,但是可以讓自己更加有信心。
回到鎮政府大院,正好七點半,食堂剛剛開飯。王清華就拿了碗筷吃飯。
鄉鎮政府的食堂造反很清苦,每天除了饅頭、蘿卜絲鹹菜之外,就沒有什麽好吃的。頂多也就是加個雞蛋,而且得另外算錢。
王清華青春年少,而且經常鍛煉,每頓飯都吃的都多,別人吃一個饅頭,王清華至少要兩個饅頭,有時候餓了還要加一個。這樣食堂的老頭就不高興了,幾次半開玩笑說,王清華吃飯可要加錢啊。說了幾次王清華心裏就不高興了,回了一句:“那吃的少的是不是要退錢啊?”老頭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可能是馬上就要走的緣故,王清華似乎有種戀戀不舍的感覺。食堂裏吃飯的人也很多,平時就是王清華、蘭鎮長和幾個沒有成家的年輕人,其他人都在家裏吃。今天就更冷清了。蘭鎮長也沒有來。王清華就大師傅一句。大師傅也早聽說王清華要調到檢察院的事兒了。急忙過來道:“蘭鎮長早上沒過來吃飯,也不知道咋回事。”
王清華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也沒有心思吃飯了,轉身往宿舍走去。
宿舍裏的人大多數已經起來了。小王莊水庫那邊現在已經成了輪班值守,也用不了那麽多人。馮龍整天窩在辦公室裏,好像在隨時等待被槍斃。
大多數人,還是像往常一樣,吃完飯,坐在辦公室,看看報紙,喝喝茶,說些家長裏短的閑話。當然私下裏多了一項對這個事故的評論。不過這種事情,沒有人傻的公開發表見解。隻是在私下裏說說自己的看法。就是說,也是小心翼翼的,如蜻蜓點水一般,點到恰如其分,每個人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但卻並沒有說透說破,別人想抓什麽把柄也不好抓。但是不說也不行,不說心裏癢癢的難受,倒不如一吐為快,再做些技術處理,讓人很有成就感。
王清華上樓道的時候,早有人看見了,問什麽的都有,叫什麽都有,“王部長什麽時候走啊,要不要我送送你。”這當然是客氣話。“王檢走的時候打聲招呼,我用車送你。”“樊主任什麽時候買車了?”“車還用買嗎?咱們家就有啊。”“什麽車啊?”“自行車啊!”這是玩笑話。
王清華不想和他們多廢話,一邊上樓,一邊應酬幾句。
大劉今天早上也已經開著霸道過來了,就等在樓下麵。大劉對清水鎮算是很熟了。王清華也沒有招呼他。
到了蘭鎮長的房門口。房門的關著的。王清華敲了兩聲門,裏麵沒有反應。又想起蘭英昨天晚上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王清華就知道事情壞了。
王清華急忙叫尉主任,問知道蘭鎮長去哪兒了嗎?尉主任說,蘭鎮長一大早就拿著包走了。
“她有沒有說她去哪兒了?”王清華焦急地問。
“沒有,我隻和她打了個照麵。也沒有說話。”尉主任說完,頓了一下接著道:“哦,她好像是一個人開車走的,司機也沒有帶。”
聽到這句話,王清華下意識地感覺自己的預感,可能已經變成了現實。
蘭英走了。為了孩子,為了這次水庫潰壩,還是為了別的什麽呢?這將是一個迷,直到再次見到她,這個迷底才能揭開。